然而即使无惨知道他根本得不到弥生,也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
“这次还是没有珠世小姐的消息。”
她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对着跑出来的替身说话。
除了复生以外,她也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人了,也幸亏她的替身有独立自主的意识,不然几百年不怎么与其他人正常交流,一般人可能早就精神不正常了。
她也不会和无惨说太多话,但相处的太久了之后,一些不可避免的接触也是在所难免的。
“可能她又换了地方躲藏吧。”
复生安慰到,弥生曾经受到过珠世的消息,然而有的时候间隔几年,有的时候便是几十年杳无音信。
想要避开无惨的追查,还要想办法和弥生联系上,确实有很大的难度,但是她做到了。
她甚至还发明了一种药物,让鬼只摄取少量的人血就能维持生存,然而这不能给弥生使用,除非有一日弥生也像她一样摆脱了无惨的控制。
弥生敷衍地点点头,这已经是常态了,她一直在等,等待一个离开的机会,哪怕是死掉也可以,她不想再作为鬼活着了。
但她又想看到鬼舞辻无惨的结局。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呢……”
弥生喃喃地说着,眼神飘向屋子里的假窗户——那外面也不过是一层套着一层的走廊而已,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夜幕上的星星了。
替身也只能低下头,它也没有办法给弥生一个确切的答案。
“快了,也许用不了多久了。”
“难道……我还会一直活到现代吗?”
她茫然地说,思想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百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日子就那么日复一日地过去了。
“说不定我真的还有机会回一趟意大利,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爸爸。”
无惨的衣服从和服变成西装,衬衫、马甲和领带一应俱全,甚至颇有些绅士的模样。
但一位绅士可不会做出他那样的行径。
“你在和谁说话?”
突然,在弥生毫无防备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拉开,无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迅速地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周,最后怀疑的眼神落在弥生身上。
她吓得心脏几乎暂停了几秒钟。
弥生背对着无惨,她缓缓平复了神色,然后装作没有听懂男人的问题,回头望向他。
“你在说什么?什么和谁说话?”
她控制着自己不要去关注复生的动作,替身正在缓缓变得透明,逐渐消失在余光里。
鬼舞辻无惨是看不见替身的,应该。
见他还是盯着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存在,弥生再一次确定了这一点。可为什么这一次的会议结束的这样快?她才刚刚和复生说上几句话,完全没有顾得上去听是否有其他人接近房间的声音。
从前她从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这一次和替身说话的时候却被他直接抓住了。
然而她完全不知道如何解释——自言自语他会相信吗?
“我刚刚有听到你的声音。”
无惨缓缓地说,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应当还没有任何人能瞒过他的眼睛,甚至还来到了无限城如此深的地方。
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的气味,如果有人来过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敢确信自己第一时间拉开了门,百年来自己还未见过速度比他还要快的,不可能有什么人能逃过他的眼睛。
弥生眨了眨眼睛,这个她倒是没有办法抵赖了,却也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从无惨的视角来看,似乎就是她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还有些惊悚,当然,身为鬼王的他不可能信鬼神那一套的。
“你在……和自己说话?”
最后他盯了弥生很久,得出一个看似最合理也最古怪的结论。
弥生沉默地移开目光,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他能自己想通并得出一个完全不正确的结论,也算免了她解释的功夫了,就让他误会吧。
但这第一次让无惨开始反思。
他是不是把弥生关的太久了?
十分关注任何有关医学上的知识,随着越来越多的洋人来到这里,一些西方传来的医术他也有所了解。
喜欢和自己说话,或者臆想中有一个人,可能是精神方面得病了。
这几百年来她也确实没有和除了他以外的人说过太多话——和他也不怎么说。
然而无限城里也根本没有什么能陪伴她的人,上弦里的男性多沉默寡言,童磨除外,而女性的成员并不多,鸣女更是从不说话了,至于堕姬……
“鸣女。”
无惨突然说道,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弥生发现自己来到了无限城中心部位。
他看了一眼弥生,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做出了什么决定。
“去万世极乐教,带着她。”
弥生听说过那个名字,上弦之二——那个她觉得无比虚伪的男人,就是这个教的教主。
这是第一次她真正来到这里。
也是十分典型的和风建筑,白色的帷帐四处挂在门上、棚顶,屋檐上贴满了写着“极乐”字样的纸符。
那个男人就坐在一个莲花装饰的蒲团上,见到突然出现的两道身影,露出有些夸张而吃惊的表情。
他笑着睁大了双眼,站起身从座位上走过来。
白发男人歪着头,“唰”地一声打开一把金色的扇子,遮掩了下半张脸部。
“哦呀呀,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不是才刚刚结束完会议吗,难道是有新的任务交给我做了?”
他好奇地说着,根本完全无视掉无惨越皱越紧的眉头,然后好奇地打量着也一头雾水的弥生。
“连弥生妹妹也来我这里做客吗,真是难得呀,需要我带着你在这里好好逛逛吗?”
在回答童磨的问题之前,弥生先困惑地向无惨问道。
“这是做什么,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无惨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他总不能直接说,他认为现在弥生精神上有些问题,觉得也许是一个人待久了的原因——而童磨话很多,如果和童磨在一起说说话,说不定能治好。
但也有被另一种意义上逼疯的可能性。
一般没有多少人能忍受他,看看上三每次集会的反映就清楚了,曾经童磨没来的事后,猗窝座也没有对上弦集合那么排斥。
“如果你觉得没有人可以说话,以后可以让鸣女送你来这里。”
最后他斟酌着,选了一套自认为十分委婉的说辞,但看起来弥生完全没有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有人来做客真是太好啦。”
童磨笑眯眯地说,眼睛完全眯成了一条细缝,遮掩了那双毫无感情的七彩眼瞳。
“弥生妹妹,以后你也一定要多多来找我啊,说不定我们会成为很合拍的朋友呢!”
第三十八章
后知后觉的, 弥生才明白无惨到底在说什么。
是因为觉得她是在自言自语还不肯承认吗?
……他不会真的把自己当做精神有问题了吧?
弥生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做出一种,困惑不解迷茫无语的表情,既然无惨这样认为, 那就这样吧, 她也懒得解释。
而这个万世极乐教, 她还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能有机会从无限城里来到其他地方也很难得,刚刚听他说之后她可以自己和鸣女提出来这里,说不定日后他还会考虑让她去别的地方。
那样就有机会离开了,虽然不知道当年珠世是如何摆脱无惨的控制,但也许他一直将她看得这样紧就是因为没有办法完全掌控她。
后来她才知道,无惨能听到手下脑子里的声音, 也能感知到其他鬼的位置。
然而一直以来他似乎都看不透自己在想什么, 说不定她如果逃离,无惨是没有办法追踪她的。
这也许是上天对她最后的眷顾。
“你在这里不要乱走, 我还有些话要和童磨单独说。”
说着, 无惨和童磨单独进了一个隔间, 留弥生一个人在外面, 她对于他们之前会说些什么话题完全不感兴趣——无非就是还要去做多少坏事。
上弦之二本以为是什么新的任务, 然而鬼王下达的命令居然只是不许再弥生面前吃人, 不许让她看见任何血腥的东西,也不必为她准备任何食物。
童磨需要做的就是偶尔陪她说说话, 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 他根本不会把弥生送到这里,童磨办事情……他并不怎么信任, 而且他只吃年轻女人的事情一旦被弥生知道,届时又会是一个大麻烦。
然而现在她的精神状况更要紧一些。
还要忙其他的事情,无惨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童磨从那个小隔间里出来,第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女人。
她有一双黑曜石一般闪亮的双眼,里面经常能看见各种他所没有的、需要刻意模仿的情绪。
弥生也同样在观察童磨。
他戴着教主的帽子,两条黑色丝带垂下来偶尔会遮挡住一部分神情。暗红色的紧身衣显出很好的身材,外面披着紫色边的袍子,眉毛粗而向下。
他不笑时,一幅仿佛悲天怜人的模样,然而真正打起兴趣观察某个人时,又会觉得那种眼神毛骨悚然。
童磨有一双炫目的、七彩颜色的瞳孔,弥生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震撼了很久,可是后来他却发现那双眸子里面没有任何感情。
这个男人的一切神色、语调语气、动作神态,都给她一种有些太过用力过猛的夸张感,就像……故意模仿出来的一样。
他说自己和猗窝座是好朋友,但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朋友会说的,反而更像是没有一点情商在戳人痛处。
她辨别的出无惨的表情代表什么,有时候他看到童磨也会觉得烦。
当然有时候连鬼王本人也会不小心被童磨无意的话惹怒。
“弥生妹妹,你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可以先带你四处逛一逛……”
现在童磨又笑眯眯地把扇子收起来,用一种微高而耐人寻味的语调说道,但弥生觉得那有些太过刻意了。
“……我比你大。”
弥生言简意赅地说道,从前她不愿意理会集合时童磨的搭讪,但若是真的要每次都被这样称呼,那她还不如不来这里。
“嗯嗯,原来是这样呀。”
童磨好言好语地答应着,他当然知道弥生要比他大,自己与无惨相遇的时候,他身边就已经有这个女人了。
“那弥生要记得以后也经常来找我啊。”
她注意到上弦之二不肯改口叫她姐姐之类的称谓,干脆就把后面的部分拿掉直呼其名了。弥生既没有答应也没有点头,童磨看见她没有反应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着。
万世极乐教是一个人数控制在一定数量以内的、隐藏在深山里很隐秘的组织,而这里信奉他的人真的全部都是人类。
“我一直很好奇,你和无惨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并不懂得如何委婉,也没有办法共情,在边走边说了一阵话之后,童磨突然对着弥生抛出了这个问题。
“关系?”
弥生有些困惑地重复了这个词,真是奇怪,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审视过自己与鬼舞辻无惨的关系了。
她像是一只金丝雀,离开了主人的投喂根本就没办法独立生存。
但也仅仅就到此为止了。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最后弥生冷淡地说。
“我还以为你会至少提出什么呢,没想到是直接否认掉了啊。”
白发男人看似在感叹,然而没有一丁点惊讶的意思。
“但我认为无惨大人很喜欢你。”
弥生听到了只是垂下眼帘。
她不打算跟无惨的手下去争辩这个事情,况且这个男人看起来也一幅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样子。
真正的喜欢会让她连自由都没有吗?
无惨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他想要的就要得到,事情就是这样简单,他也无需讲什么道理,因为强者根本不需要和弱者讲道理,他们只会征服。
“但是说到这个,”
他装作思考的样子,金扇子合起来抵住下巴,双眼向上看去,仿佛真的在回忆什么。
“我知道有一个人很喜欢无惨大人哦~”
弥生皱着眉看了童磨一眼,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有本事他直接去和鬼舞辻无惨说。
“诶?你怎么完全不好奇啊?”
见女人并不接茬,童磨只好失望地拖长了声音,颇有些卖关子的意思。
“我还以为你会主动问是谁呢,我都准备好回答你的问题了。”
“……不感兴趣。”
弥生淡淡地说,她现在觉得童磨已经治好了她的“病”,甚至开始让她患上另一种病了。
“如果你觉得他还不知道,你可以直接告诉他。”
“走嘛走嘛,我带你去看看。”
*
时隔将近四百年,弥生又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当时她还不知道花街到底是什么,迷迷糊糊不知道为什么走了进去,然后落荒而逃。
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除了房子和装饰翻新了一遍,里面的东西换汤不换药。
而她不明白童磨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来的原因也是不想被上弦之二烦死,在他换着各种方式劝说她之前,还不如一口答应下来。
“这是要做什么?”
弥生皱眉,她对这种地方没有什么好印象,这里的女人几乎都是被迫才沦落到那种地步,有些人甚至卖儿卖女只为了换一口吃的。
“当然是找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