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大丫鬟求生日常[红楼]——太极鱼
时间:2021-04-17 09:50:47

  只说这回之后刘姥姥宽了心,感杜家情谊,倒时常走动起来。每每不过拿家里有的做礼,并不刻意另置办贵的,杜家回礼亦是如此,不必像头一次那般郑重,有时是刘姥姥当日吃的好的一盘糕点,有时是庄上新下的果子,这样一来更添些亲密,倒真如亲戚那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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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杜云安才结了刘姥姥这善缘,从这积年的老人家这里很学到些朴实道理,迎春黛玉两个是真真儿长了寻常百姓的见识,三个姑娘各有各的收获。正自在和乐时,杜云安忽的恶客登门。
  这一日已是冬尽春回,庄上的迎春花开的极绚丽灿烂。也不知是原有的还是杜仲收拾山庄时叫人种的,迎春花丛居然单占了一个小山包,就在别院旁,离得极近,姑娘们从自己屋子里往那边看,丛花勃勃生机映着春日阳光,美的能刻印进人心里。
  云安放下毛笔,端详自己做的诗,摇头道:“还是匠气,生搬堆砌!”
  说着就看黛玉,无奈道:“平平都是拜你为师学作诗,香菱多有灵气呀!我还比她多学了这些年字、多读那么些书,偏偏她作的哪怕不通读着也觉的好,我作的却跟跟嚼过的甘蔗似的,废渣子连鸡肋都不如……”
  黛玉一面点头一面笑:“这话很是。香菱自从她父母传来下落,心胸越发开阔了,这诗作的也越有灵气了。她偶得的那几句好句连我也作不出。”
  迎春本倚窗看对面迎春花丛,听到这话忍不住回身捂着嘴笑:“还有我陪你呢,我也不会作诗。”
  杜云安支着脸颊,叹气:“你又忘了昨儿你赢了我多少盘棋了?”
  迎春一僵,唯恐大姐姐这臭棋篓子又拉自己下棋,待要岔开话,走到桌前拿起云安新作的诗,正要说话,梅月进来禀报:“姑娘,来客了。”
  “是刘老娘吗?”屋里的小丫头们忙问。
  梅月摇摇头,皱着眉头道:“从没听说过的人,咱们也不认识,倒是车马和跟车的人是宁国府的。”
  “那是什么人?”迎春问。
  “宁国府赖二管家的媳妇也在里头,她说是珍大奶奶的母亲和两位妹妹到西山碧云寺拜佛,因贪看春景走岔了路到了这边。尤老太太年迈,想借咱们庄上歇缓一会子。”
  “从碧云寺怎的走到咱们这里?”雪鹭拧眉问。这可迷的有些远了。
  梅月摇头,女孩子们都觉得事情蹊跷。
  偏今日陈老县君出门了,若不然老县主出面打发了正好。
  云安皱着眉头,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对梅月吩咐:“开了庄外的那一处院子给她们歇脚,就说我们都不在,就不请她们到别院里了。”
  梅月为难,因道:“守门的庄丁以为是亲戚,她来打听姑娘们在不在,庄丁娘子告诉了。”
  “啊?”云安心里不对的感觉更重,这极具杀伤力的母女三人不会真的奔着自家来的罢?可为什么呢?
  “那便说我们不便见客,请亲家太太、姑娘见谅,开了大姐姐说的那处院子打发她们。”黛玉小脾气上来,直接道。
  得了明话儿,梅月也不看自家姑娘了,赶着就出去吩咐。
  云安拧着眉,只觉的不会这样干休……
 
 
第60章 好胆
  荣国府里, 凤姐刚从上院下来,方准备家去用饭,忽闻背后有人疾步追来, 后头跟着的媳妇有人笑道:“奶奶, 是平儿姐姐上来了。”
  凤姐脚步微顿, 平儿已赶上来, 附在她耳边耳语几句:“……打着拜菩萨的幌子,却往杜家庄子去了。”
  众人只见凤姐脸阴下来,问:“当真?”
  平儿点点头。
  凤姐气的一摔手, 骂道:“不要脸的贱蹄子!”
  唬的旁的人忙劝:“奶奶注意着身子。”
  凤姐小腹微凸, 不耐烦的挥挥手,众媳妇婆子都躬身后退几步。
  平儿自己扶了凤姐的手,慢慢走着问:“杜姑娘那里我已遣人快快去递信了, 珍大奶奶那里的赖二媳妇也在那队伍里, 她能看着点儿, 不叫那起子阿物扰着姑娘们。但这事情如何呢?那边说珍大爷大包大揽的应了的,好在珍大奶奶管束的住, 这事才没传扬出去。”
  她摇头道:“事情定然不成, 可杜大爷平白的跟那样人扯一起叫人家说道,也怪丢人的。况且咱们安姑娘也不小了, 万一连累了她,尤家三个捏一起也赔不起。”
  凤姐冷笑:“胡说!难道还擎等着那一家子下作东西赖上咱们不够, 还得加上亲戚们不成!你二爷也还罢了,他本就花花肠子自己不干净,如今老太太发了话,他也就丢开手了;可杜家大爷不一样,人家正经能干的人, 哪里经过这种无赖无耻的人,必然以为已经拒过这事就罢了的,再想不那尤家的根本不识拒,这不就跑到他家庄上了吗!这事情一定得狠狠一锤解决利索了,不然这些人跟吸血的苍蝇似的,有的烦恼。”
  杜家兄妹其实是李夫人亲外甥甥女的事,凤姐已知了。年后,因朝堂的事渐渐平息,李夫人便着手要在今年选定吉日请牌位宴宾客认回自家孩子,凤姐这等亲近的人渐渐都知道了。那时凤姐还对平儿道:“我说的呢,婶子怎么就疼她成那样,这就说的通了。”
  此时凤姐低头想了一回,当机立断道:“命顺儿带人去将事情告诉婶娘知道。”这些个事情小辈们到底情面辈分上吃亏些,不如直接请婶子出面。凤姐心道,婶子管了一辈子家,叔父的那些个姨娘通房里难道就没有难缠的,可翻出过一丝风浪过?这事情告给了婶子,那母女三个不多时就能知道厉害!
  王子腾府上,李夫人神色恹恹的,地下站着两个女先儿百般的说故事逗趣儿,她都不理睬,只出神。
  李松家的进来看到,亦不敢劝,只福身回禀:“太太,凤姑娘派顺儿来,好像挺急的。”
  女先儿赶忙退出去,出了门其中一个才叹气:“只怕日后咱们难做这府里的生意了。”可惜了,又少了一个好容易攀上了的大方客人。
  小厅里,李夫人一拍矮几:“岂有此理!”
  唬的外头候着听吩咐的人肩膀一颤,顺儿忙跪下:“太太仔细手疼。我们奶奶也气狠了,可那边的珍大爷连老太太的话都敷衍不听,只不肯送走那些人。”
  李夫人冷着一张脸,一面命顺儿:“你回去罢,告诉你奶奶,我来料理,叫她安心养胎。”一面令李松家的:“速请老爷家来说话。”
  王子腾此时正在城门处不远一所临时用作他办公印房的府邸里阅看公文,听了李松的递话,吩咐属官亲卫几句,忙忙的骑马回府。
  “可有事情发生?”王子腾骑在马上,低声问管情报的亲随。其实不必亲卫回答,王子腾心里也有数,若有事故,下头人早禀报上来了。但纵然如此,王子腾依旧尽快的回去——因这是他将仲哥儿的身世告诉夫人后,夫人头一次主动请他过去。
  ……
  李夫人那日听王子腾将杜仲说的那些话告诉她,一时间心头只似油酱醋蜜倒到一处,苦甜酸咸,全不知滋味了。
  小时候看多了亲爹对女人无情可恨、对子息又可悲可怜的畸态,李夫人同她母亲一般,根本无心去求甚么情爱真心,反把血脉看的极重。李母待庶子胜过亲子,曾数次对女儿说:“你兄弟生下来是救你的,不然依你爹糊涂心思叫你坐产招夫,娘死了也不能放心!”李夫人深受母家影响,王子腾后院的女人再多,只要不犯到她这当家太太的威严,她从来无谓,后来却因这点儿对她妹妹深为愧疚——当年云儿因李大嬷嬷之故不得已成了王子腾的通房,偏又因着别个姨娘妒忌使坏,致使云氏又给杜栋……李夫人常想如若她自己当年不是不把这些女人争宠吃醋的小动作看进眼里,但凡管一管,那姨娘也不敢如此,云儿也不至于落得个早逝的下场。
  可这会子老爷说什么?云儿当年已怀了身子!生生请人割掉亲生孩儿多的小脚趾,李夫人想一想都心口生疼,云儿怎么撑过来的,她得恨成什么样?
  仲哥儿是王子腾的亲子,李夫人心底里也有些个复杂,并非妒醋,更多的是有种外甥被抢走了的空落感。但杜仲说的那些话立时叫李夫人的心都攥紧了:孩子们早就知道了,却始终不愿认——若不是当初有安安身契的事情,恐怕孩子们早就躲远了,一丁点儿不愿牵扯这里。
  杜仲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兄妹认李夫人,不认王子腾,连李家也不愿认的。李夫人想着那“奉养孝顺”的话,一时甜一时苦,难受的了不得。事到如今,连她也没颜面认回孩子们了……
  王子腾回府,李夫人将尤家母女并贾珍的盘算告诉了,冷笑道:“有人这样欺侮折辱孩子,老爷说怎么办罢?”
  李夫人攥着帕子,咬着银牙道:“我还要遣府里的护卫赶去城外,抓也好压也好,那些人不该犯我女孩儿的眼!一要老爷允准,二要老爷收拾些后续……”
  王老爷面沉似水,站起身道:“不妥,女孩儿名声要紧,使人去押解,虽一时痛快,但动静太大。”说着顿一下:“孩子们的事我来处理,夫人且看吧。”
  出了正院,王子腾冷冷问亲随:“贾珍派人给哥儿说媒,怎么你们没察觉吗?”
  亲卫赶忙单膝跪下请罪。
  王子腾长吁一口气,心知怪不得亲卫,是他下令只保护哥儿姐儿安全,不许再监视。
  贾珍?王子腾勾唇一笑,那笑容跟鬼似的,阴气森森:好胆量!专跟他王子腾过不去!前脚想将自己的玩意儿塞给他侄女婿作二房,后脚又要他亲儿子做那出名的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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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城外龙尾地,尤老娘带着两个女儿进了杜家庄外的那处杜仲用来招待外客专门买下修建的小院子。
  这院子不大,统共三进,一行往二进厅里走,说累了的尤老娘一行拿眼细细打量这院落布置,见虽不如贾珍那里奢华富丽,但也齐整大气,不由得点点头,笑道:“劳烦你们专腾出这院子给我们歇息。”
  花婆子一声儿不言语,只管前头带路。
  尤二姐因笑道:“你们姑娘做什么呢,若是方便,我们姐妹倒该过去当面道谢。”
  不等花婆子说话,赖二媳妇赶忙接话道:“老娘累了,二姨陪陪老娘。一会子歇够了,咱们还得去碧云寺呢。”
  尤三姐横赖二家的一眼,撇着嘴正要开口,尤二姐忙拉拉她的袖子,叫她不可任性冲动。
  这尤三姐方气鼓鼓的忍下来,就听花婆子淡声道:“姑娘们正在做老县君布置的功课,怕是不得闲儿。这院子本就是供过往的人略略歇脚的,倒不用腾出来,尤太太言重了。”
  花婆子日常在外走动办事的,宁府的事她可听了不少,这母女三个的风流事迹都难以对姑娘启口的。
  花婆子不冷不热的话一下子戳火了尤三,这三姐登时柳眉倒竖,冷笑刺道:“供过往的人?这话说的好阔气,难不成路过这儿的人你们都招待不成!既如此,又怎么不见旁人呢?便是你们这僻偏地方人少,可那些无家的乞丐听说有白住的地方,岂有不来的理?”
  尤二拉她的手,尤三忍了忍,到底没讲究挑杜家姐儿的理。
  这话刁钻,赖二家的皱眉,这三姨炮仗性子,偏又牙尖嘴利,极不好对付。
  “可不是。”花婆子皮笑肉不笑先咕哝了一句,随即才又对尤三姐笑道:“我们这里偏僻,大凡来此的生人都是与我家有关的,多半是在这院子招待,不过多只用前院。”过路的人是杜家客人,招待有错吗。
  赖二媳妇可是听得那句“可不是”真真的,忍不住低下头扑哧偷笑,这老婆子比尤三儿还毒呢,这不就是说尤老娘三个就是那听说有白住地方而来的乞丐么!尤三可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呢。
  正此时,花婆子开了正厅的锁,道:“请尤太太并姑娘自便罢。”
  尤家来时只是要借地方休息,可并非是杜家请的客人,自然不需杜家派人服侍。
  尤老娘就像没听到将才尤三姐挑刺的话一般,此时点头道:“有劳。”
  花婆子方退出去,尤三姐就道:“什么阿物,轮得到一个奴才秧子跟我摆脸色?”说着那双媚眼儿还斜赖二家的。
  赖二媳妇暗暗皱皱眉头,托辞安排车马,也出来了。
  花婆子果然在前面等着,见了忙问:“这是怎的一回事?又没交际,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赖二家的脸上通红,只得忍着羞恼将尤三姐思嫁杜仲,贾珍兜揽的事说了。
  花婆子从未听过如此骇人滑稽的话,奇道:“便不说别个,她们也犯不着来我们姑娘跟前现眼,这算什么,难不成指望我们家姑娘替她做主?昏头发疯了罢!”
  赖二家的越发脸上烧得慌,她哪知道这□□怎么想的,杜家大爷分明辞了自家大爷找的说客媒人,偏偏这尤三听了,不但没闹将一场,反而说要来人家的别院。也不知打的什么糟污主意。
  花婆子不敢耽搁,忙忙的回庄上将事情告诉给云安,杜云安瞪大眼睛:“尤三姐儿想嫁给我哥哥?”
  “姑娘,这尤家姑娘品性有些不端,风评不大好……”花婆子生怕姑娘被蒙骗了,也顾不得别的,只得把宁府的事说了。
  “嬷嬷别担心,”云安摇头道:“我没打算见她们。只是奇怪她们来这里做什么,有什么用?”
  尤家姐妹可怜,亦有身不由己的苦楚,杜云安不像别人那样看不起她们,却也不能理解这二位姑娘的脑筋思路:她们若真心要嫁人,怎的还住在宁府的院子里不去,哪怕赁个小院子,也是叫人看到她们的决心。如今大喇喇的仍住在‘奸夫’家里,这是什么道理?
  云安想起这两姑娘骨子里都有那种不怕死的烈气,心头一颤,真心怕尤三姐一个想不开,万一在自家那小院子里上吊碰头,可真真是无妄之灾。忙令人去注意着些。
  此时尤二姐踱着步子,对她母妹道:“那杜家大爷今日果然要回来吗?”
  尤三姐翘着两只三寸金莲,她不惯走这么长的路,一对儿弯翘玉笋今日可糟了罪了,闻言冷哼道:“他看他家的妹妹如眼珠一般,三日里至少回此一次——便是今日他不来,那又如何,我便等到明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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