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大丫鬟求生日常[红楼]——太极鱼
时间:2021-04-17 09:50:47

  不仅依言教了看了那些个图画册子,还忍着羞将些个自保、欢愉的私话儿告诉了迎春。迎春脸都要烧起来,常姨娘也羞臊的很,话尽后便以别的事情分散遮掩,这姨娘就说起云安的亲事来:“姑娘进门之前,听说小姑子的亲事就走起了,算一算大约明年春日就出门子了。这一去他家,就是当家奶奶,这娇贵的小姑子也正得忙碌备嫁的事……阿弥陀佛,我们姑娘有造化!”
  迎春听说,不喜悦反敛颜皱眉,她与杜仲虽暗暗相得,但这桩姻缘,她心里一直是先取中云安,后才中杜仲。她们三个,与亲姊妹也不差什么了,闺中还常相伴,这一入门真成了一家人,反只有半载时光了。二姑娘想一想,连出阁的喜意也少了好些。
  这会子方才进来奉茶的司棋闻言,笑道:“大姑娘可不是什么娇贵的小姑子,常姨奶奶不知道她是我们姑娘结拜的金兰姊妹吗?我们姑娘巴不得姊妹们长长久久的在一处……”
  常姨娘从前闭耳塞听,消息极不灵通,此时方知了缘故,连王太太收下二姑娘做女儿也有那位杜姑娘的缘故,忍不住又念了一声佛,不免同丫头们打听这桩奇缘。这一夜大伙都不曾好睡,次日五鼓便又开始忙碌起来,在全福人给迎春绞面之后,黛玉和一众姊妹亲自给迎春上妆,那些从未见过的手段和脂粉工具叫全福人都开了眼,问寻之余,更热情了十分。
  迎春本就生的不俗,这一上了新妆更是桃羞杏让,不似人间殊色。不看脸儿,只看金丝云纹点缀的大红衣袖下露出的葱根儿般玉指,那指头尖尖上一点朱红,就足够叫全福人惊叹了。
  这妆扮的好不好,只看金凤蕊从未低落过的生意就知道了。
  至吉时完礼,新郎官儿杜仲用喜秤挑起织金双凤迎春的盖头,露出新娘面容时,一声声的抽气声儿赞叹声儿霎时引得被拦在外面的后生们更咬牙切齿的要灌新郎官儿的酒——这新娘子得美成啥样了呢?
  等到来观礼的女眷们随全福人一齐出来,更叫人知道这新媳妇的美貌了,全福人不知被多少太太奶奶们拉着说过话儿,连不少姑娘都悄悄打听她的名姓。这全福人是成媒婆介绍的,本常被请作助成亲事,这其实已算是她做的行当了,因杜家的亲事传扬了名声,这全福人更抢手了,她又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不多时就和金凤蕊达成了买卖,叫金凤蕊又开辟了婚嫁的买卖范围,直叫云安、黛玉两个笑说是迎春带福。
  这晚,风清气朗,月隐星明,新房内红烛高照,自是浩荡春光,逦迤魂销。
  宋辰、谢鲸两个却身负重任,迎亲、挡酒、收后无一不为。宋辰与云安合过八字大吉,婚事已过小礼,这小郎君一整日都带着笑模样,做起事情来最卖力不过,可谢鲸老大个爷们心里头却酸羡的紧,连闷葫芦兄弟都眼见的美事将成,只剩下他这大哥还停留到讨好老大人的地步——
  如今,连陈子微都习惯谢鲸登门时陪他们两个老爷子打拳锻炼的事了。谢鲸如今想要改一改方式,陪二老说话手谈,林如海、陈子微两个还不愿意呢,都说谢小子在旁练武,他们打起太极拳来才有滋味。一到休沐日不见谢鲸,两人都不习惯了。
  说起来怪心酸的,足有两个月了,今日还是沾了杜仲娶亲的光儿,谢鲸才跟拦门的黛玉隔着门板儿对上了话,帮着合了一首诗。
  亏得黛玉既是娘家姊妹,更也是这边亲人,小姑娘两边儿都不肯落下,这会儿方跟着云安一齐睡去了。谢鲸知道了,也赖在这里不肯走,巴着他辰弟囫囵儿歇了一晚上,被宋辰嫌弃的了不得……他自己还是借师父的巧宗儿留下的呢,不成想又带了个‘拖油瓶’,明儿早起,师父更得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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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不觉时光,一晃就到了冬日,这一入冬,上皇不大好了。
 
 
第72章 云安出嫁
  太上皇病重, 实非小事,一旦山陵崩,天下所有官民都要守孝服丧。
  比如甄老太妃当日薨逝时, 就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半年内不得筵宴音乐, 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注)
  老太妃因其辈分,尚且需服这等国丧之仪,更不提太上皇煌煌至尊,又有禅位之德,国丧规制更加端重方匹合德位。况且当今纯孝,到时不知如何悲恸形状。
  于是都中气氛近来极为怪异, 娶亲成婚的极多, 议定亲事的更多, 但不管权贵富户还是黎民百姓,喜事都办的十分克制,不似以往豪奢浮夸风气。
  世间之事, 大抵一体两面, 因人而异。比如定城侯府内, 当家夫人谢太太就不得不拿出两副面孔,一时愁,一时喜, 端看对着的人是谁、说的是何事,这愁喜一日常得变换数次,也真难为了谢太太。
  但不管愁喜, 为的都是同一件事——婚姻大事。愁的是谢鲸老大不小,亲事连议定这一则还没办下来,眼看又至少要耽搁一年, 万一随后谢家几位年高的长辈再仙逝一二个,真真愁煞谢爵爷夫妇。喜的却是宋辰冬月亲迎,因恐怕太上皇不好,宋杜两家商议,紧着走礼,赶在今年过门。
  诸位长辈都恐怕迟生变故,况且拖到腊月都中完亲的人家更多,索性也不管单双月,陈子微托情钦天监求了个相合的吉日,就将亲迎大礼定在那日。
  只是众人皆觉委屈了云安,本来原定的吉日是在明年闰月,十足的黄道吉日。况且都中形势有变,宋辰亦只有十日告假,第十日就需得快马回去开平卫,到时少不得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两处分离。
  送聘、晒嫁妆、请期等等俱无需细说,只说亲迎当日,新娘跪在父母牌位前磕了头,喜娘方扶起来,杜仲请李夫人上座,云安依父母之礼给李夫人磕头辞别,口称“母亲”,是为拜别义母。李夫人哭得泪人一般,一把搂住云安,心肝儿肉啊的只不舍得。
  王子腾亦在亲朋宾客中,因来的都是极近的亲友,大家都知云安未上王家的族谱,况且杜家长媳贾氏还是从王家出门子的,因而不请王子腾登堂也是情理之中,都不理论。只动容堂上母女情深云云。
  好容易劝住了。
  杜仲屈膝正要把妹妹背到背上,却忽见本该在外等候的宋辰一袭红袍迈进门槛来,宋辰轻抬手臂,云安就将手放在他手上,宋辰扶着云安在杜仲跟前站定,一对新人撩将红袍,跪地,三拜。
  长兄如父。
  不管对云安,还是宋辰,杜仲都受得这头。
  一双璧人叩的虔敬庄重,杜仲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收不住,簌簌的滚落下来。不止他,地下红毯上恍然氤开三处泪痕。
  堂中鸦雀无闻,皆被这气氛感染,直到新郎官帮扶着大舅兄将新娘子背起来,一齐出门去,亲朋们才回过神来,俱都忙忙的送出去。黛玉的眼泪止都止不住,手帕子都浸湿了,眼睛说不得也肿了些,只是她这回亦也是男家亲友,还要忙忙的随林如海去那边观礼,也无暇整理妆容。此时雪鹤悄悄递过来一方包着碎冰的丝帕过来:“一会子上了车姑娘敷一敷眼睛罢。”
  雪鹭方要赞她周全,就见雪鹤朝门外穿一身暗红锦袍的俊挺男子努嘴,悄声笑道:“是谢大爷给的,姑娘放心,是经了老爷眼,寿管家交给我的。”
  黛玉眼睛肿的桃儿一般,闻言望过去正对上谢鲸回首担心的目光,四目相对,谢鲸点点眼睛,微微一笑,才翻身上马。
  不知为何,黛玉眼眶又一热,眼里滚下泪珠儿来,可嘴角却不听使唤的有些儿上扬。
  林如海就在近旁不远,将这些分明看进眼里,林尚书嗓子眼里轻哼一声,不可置否。反倒是大管家林寿,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老爷既属意,何必久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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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久拖的何止林家,那贾宝玉的亲事比黛玉的要急上数十倍。更何况林、谢两家已有了些默契,可这宝玉身上却还八字都无一撇的。
  自从贾琏袭爵、贾政搬出荣禧堂之后,荣府各人接连生病,别人都渐渐康复了,唯有王夫人病根不去,缠绵病榻,每况愈下。于是贾母越发着急起来,唯恐到时宝玉头顶国孝家孝两重重孝,亲事愈发不好作了。况且贾母自谓年老,若哪日一睡不起,宝玉连国公嫡孙的身份也不好擎了,那才是将来无望。
  这日是冬月二十日,云安成亲将有半月,因凤姐闻听她似有离京之意,忙忙的置席做东请姊妹们团聚。探春、惜春并湘云都先到了,才在花厅坐下,就听外面人声,三人忙迎出去,果见凤姐拉着云安三人,一众丫鬟媳妇簇拥着进来。
  “你们怎的一起进来?难道在门前碰着了不成?”湘云笑道。
  云安和黛玉挽在迎春两侧,笑道:“我本就在和嫂子在一处,接到凤姐姐的帖儿索性接了林妹妹,我们一齐来了。”
  众人都着意品度她,发现才不过十来日,越发出落的好了,模样还是那么标致,可那眉眼间添的那一抹妩媚,恰似桃花红蕊,胜过一年春景。
  探春过来拉她的手,笑道:“当日你们结拜金兰,二姐姐原是妹妹,如今成了嫂子,难为你叫的顺畅。”
  凤姐忙道:“我们家这么个好姑娘给了她家,叫声嫂子难道委屈了么!”
  大家都笑,唯独迎春和云安边笑边拿眼觑黛玉,心想:这行二的做了嫂子算什么,他日这最小才了不得呢,一径竟成了长嫂了!依谢鲸的岁数能为,世家平辈里大都要称呼一声“大哥哥”,这一来小妹子可就是大嫂子了,到时外面遇着了连凤姐姐也得称呼一声“嫂”呢。
  笑闹一会子,大家坐下,平儿顺儿等早捧上好茶、茶果等。
  叙过近日情景,众人都问云安:“你果真要离京?”
  云安点头:“明日就走了,今儿姊妹们聚一聚,我就不来辞行了。”
  凤姐拧眉道:“何必大老远去往开平卫?就算我们不知那里是什么情状,总之必然比不得都中。你自小生在京中,金尊玉贵长这么大了,难道婶娘和你哥哥他们舍得你去吃那种苦头?”说着就推迎春:“你不劝她?”
  湘云和探春等也都相劝,毕竟开平卫临近北境,依姑娘们所想,大抵是人烟稀少的荒芜之地。
  迎春笑道:“我才知道的时候也要劝,后儿想一想还是不劝罢,总归趁我们还在都中时,必不让她过去缺东少西……”
  话未说完,众人都睁大眼睛:“难道你也要走?”
  迎春未说的很明白,只道:“听说年前要将许多年轻将官放出去,行太祖定下的轮换、历练之规,说不得早早晚晚我们也离京了。”
  这话一说出来,别人还使得,凤姐先急了,忙道:“傻不傻!这等轮值历练的说法早有了几十年,可也并非所有人都要经过这一遭儿,你如今也是叔父婶娘正经的女儿了,回家去求一求,叔父抬抬手就给办了的事情,怎能擎赶着去受罪!”
  说着又指云安:“你也是个倔行子,婶娘疼你跟眼珠子没两样儿,你张嘴说一句,少不得就把你家爷儿升回来了。”
  凤姐说完,黛玉拢不住先笑了:“凤姐姐这话可不兴在外面说,不然就给王老爷招祸了,再没有这个道理的。”难不成这将官职位是王老爷说了算吗,历来军权不好把握,听说王老爷已上折请辞京营节度使的之职了,父亲说能进能退才是聪明之举。只是这话大姐姐和二姐姐都不好点破,于是黛玉方直言不讳。
  黛玉又笑道依偎过来:“况且凤姐姐担忧是地方不好儿,她们受苦。好姐姐,你放心,我细细打听过,也翻过地理志,方知开平卫正在坝上草原,那里千里沃土,山清水秀,亦是人杰地灵之处,景致与京中很不同。等日后她们安顿布置好了,我们各处去作客,统不过十天半月路程,也观一观别处风光,一路游顽,岂不很好?”
  说的凤姐也忍不住笑着把黛玉粉腮一点:“林丫头的这张嘴儿呀,说的我都心热了!罢罢罢,原是我见识短,没想到这一重上来,早知于我们还有这等好事儿,我才不留人呢。”
  笑一回,湘云忍不住叹道:“今日姐妹们都在,只少了宝姐姐。等过了这一日,姐妹们便四方去了,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聚呢?”
  探春笑道:“原数你心宽,这会子你又悲伤起来了,说起这些呆话来——姊妹们各有各的归处,原是好事,日后团聚的时候多着呢。”
  湘云因笑道:“咱们是团聚有时,可单宝姐姐是不能了。你们难道还没听说,宝姐姐已经封了贵人,如今是正经的‘薛贵人’了!”
  大家都吃一惊,忙问什么时候的事,连迎春、黛玉两人近日都为云安离京的事情忙碌,皆不知道。
  湘云忙道:“正是这几日的事,听说是为太上皇祈福的缘故,明年才落准的应选晋封的事赶在今岁都恩妥了。只不过薛姨妈和薛家大哥哥没有品阶,不必入朝谢恩,又或是这一次晋封,内宫全不曾大办的缘故,所以大家不知道。”
  旁人有感叹薛大姑娘造化的,有问这次封了多少娘娘的,而云安三人默默对视一眼,心内都有所觉:连当今继位后首次选册美人充盈宫室都草草收结,恐怕太上皇真的不好了。真得快点走了,这京城的天又要变了。
  太上皇一去,如今朝中那些还贪恋权位的老臣子才是真正失去倚仗了呢,还有这几年低调不少的前六皇子,这位甄家女所出的皇子被封为忠密郡王,他的党羽中仍有些不好清理的宗室勋戚留存,这也是一乱。但最大的祸患却不在这些旧臣,而是当今迄今已立住的几位皇子,上一辈的龙子凤孙落幕,新一代的纷争已初见征兆:最大的皇长子已年满十岁,而皇二子、皇三子等以下诸子的年岁皆相差不大——此番应选淑女,得赐品阶封号的足有十数人之多,说不得就有当今不允宫中现有的这几位妃嫔做大的缘故。
  姊妹们正说笑,忽听外面回禀:“鸳鸯姐姐来了。”
  凤姐忙命:“请进来。”
  鸳鸯进来笑道:“果然都在这里,老太太说奶奶姑娘们不该忘了她,既不请她,她一会子就自己过来了。”
  凤姐忙赔笑道:“并非是不请老太太,原是今早请安的时候老太太说身上不爽,命不用请安了,我们这才不敢去搅扰老祖宗的清静。”
  鸳鸯笑道:“听闻二奶奶接来咱们二姑奶奶、宋大奶奶并姑娘们在家,老太太心里高兴,这病也就去了一半儿了。这会子巴巴打发我来,问二奶奶可请不请她老人家?”
  凤姐笑道:“老祖宗肯赏脸,我们求还求不来呢!只是老祖宗来了,我这小院子不配侍候,依你说,这席面倒摆在何处的好?”
  鸳鸯就道:“还有一位外客呢,不然摆在大花厅去罢,那里宽敞,景色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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