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大丫鬟求生日常[红楼]——太极鱼
时间:2021-04-17 09:50:47

  一路魂不守舍,正遇见平儿过来,王善保家的忙端起笑脸问:“平姑娘哪里去?”
  平儿笑道:“舅太太来接二姑娘家去,我看着她们收拾行李去。”
  邢夫人皱起眉头:“来接二丫头,怎么没人告诉我知道?”
  话音未落,手臂就被王善保家的的扯了一下,只听平儿笑道:“方才回给老太太,老太太允了,我们奶奶正要亲来禀明太太呢。只是舅太太催的急,奶奶命我去平明楼去帮忙……”正说着,平儿就指向邢夫人过来的路:“那不是去求见太太的顺儿吗,可见是正巧走岔了路。”
  得了王善保家的提醒,邢夫人才醒悟过来:老爷成了白身,连带她身上一品诰命也革了去,如今凤姐儿却是当当正正的三品诰命夫人了。邢夫人几乎立不住,等顺儿过来,立刻抓着她问:“舅太太在哪里?”
  得知此时李夫人等都在丹桂苑,邢夫人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就往凤姐院子去。才迈去二进,李夫人的声音就钻进耳朵里:“……御史足说了一刻钟,洋洋洒洒,你叔父、你林姑父、陈大人皆羞窘难忍。亏得圣上看在琏儿不像贾大老爷那般荒唐,又刻意给你叔父几人留下颜面,这才没追究藐蔑官印的不敬大罪,爵位也只降了二等……若非为着你,为着迎儿几个,我今日万不肯来!你也别劝我去看你婆婆,我不见她那糊涂人!怎么,毒打我王家侄女婿的时候她这做母亲的不曾拦阻解劝一句,现在倒还有脸叫我去开劝她呢?若非看在琏儿的份上,怕反叫他为难,你叔父早该去问赦大老爷了,真当我王家的女婿就那样好打的,我王家的女孩儿的私房就任他算计的!”
  “罢!看在你们和迎儿的份上不说这些扫兴的了,快收拾了迎儿的东西,我把女孩儿接回家去,在我那里不拘如何,好歹能体面的出嫁。”李夫人还气闷,不由啐了一口:“真真歹竹出好笋!”
  于是在贾母无心力管,邢夫人没脸反对的情况下,由诰命还未落实的凤姐做主,迎春、云安被李夫人接回家中居住,黛玉也暂回自己家里去了。后两日,惜春也被尤氏以荣府忙乱的由头悄悄接回了东府。宁国府自贾珍往玄真观修道后果然宁静下来,贾蓉被吓破了胆子,再也不敢胡闹,虽仍同嫡妻秦氏淡淡的,但与新取的一位胡姨娘倒很相得,秦氏温柔大度,倒与胡姨娘妻妾和睦。尤氏掌管中馈,独居正院,她那里最是清静干净,这次接回惜春就将她安置在正院同住,尤氏已与凤姐通了气,此番是不准备让惜春再来西府居住了,姑嫂两个住着,感情也突飞猛进,不久就好的母女一般了。
  只在眨眼间,荣府的花朵就四散了,只剩下三姑娘探春这朵玫瑰花儿颤巍巍的倔强着独自支持,凤姐看了倒不忍心,不时请她来说话,大姐儿也经常请她带一带,再后因凤姐成了名副其实的当家奶奶,事情更多,索性分出一部分令探春执管,这倒使得探春历练的越发出挑了……此为后话,暂且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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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里赦大老爷自作自受,遭了王子腾利索的后手——自先后知道了杜仲心意,陈子微和王子腾二人就有摁死贾赦不叫他连累徒弟儿子的盘算,只不过陈老狐狸‘可怜’王大人,在这件事上退了半步,大力让给王子腾出了,陈先生稍稍落井下石,借此机会踩着贾赦抬了抬显了显自家徒弟的品德。连当今听闻后都感叹杜佥事是个性情正人,从而脑子里留了个四品佥事杜仲的名儿。
  那边还有一个为他人做嫁的小人孙绍祖未拾掇呢。这倒无需大佬们出手,杜仲自己同兵部武选司的老友吃过几次酒,这位曾在平叛时与杜仲共事的主事轻轻松松就办好了事情。因盯着这次优试的世官子弟太多,那个勾选了孙绍祖名字的员外郎心里也正发虚。武选司郎中核复名单时,这位主事在送上五个备选名字的当头就随口提了一句:“此次比试丁员的年岁倒有些差别,既有刚满二十的,还有年近而立的。”
  这一句话提醒了主事,那十来个因父平叛身亡而参试的子弟年纪都不算大,说来其父都是壮年战死,这些小郎君可比不上准备了数年的其他人,偏偏他们是一定得通过的,此次魁梧健壮的给替换下来。因险些在他们身上出了纰漏的原因,主事心情不好,反手将此三人勾入三月比试名额里去。优试过后的几场比试按默许的惯例是要严厉一些的,因要弥平优试通过人数过多的问题,因此不中就多些了。以魁梧高大得意,而自比武二郎的孙绍祖就是三人之一。
  孙绍祖得武选司通告时正是他遍寻不到合谋给贾赦下套的骗子,又惊闻京营节度使王大人认贾二小姐做女儿后不久,那时贾赦那点子丑事正传出来,孙绍祖又担怕那伙子骗子被捉住牵连出自己来,又眼热心渴好一块飞黄腾达的肥肉从嘴边溜走。
  他再胆大包天再垂涎觊觎,也不敢撩王子腾的胡须,只得愤恨不平的按捺心思,转而又掂量起新门路来。谁知郁气未平,连好容易挤上的优选名额也丢了。这人本就是个盗霸性气,饮多几杯黄汤后本性毕露,就堵了他行贿的那位员外郎的门,这兵部的员外郎却非武者而是文官,哪里禁得住他酒后推攘,说不得就跌了两个跟头,当时未说什么,事后却记恨住了。反手将孙绍祖排到三月中最难的一次比试中去。
  其实孙绍祖既好赌酗酒,又极为贪色,不过是个驴粪蛋儿表面光的样子货,便是不得罪武选司的员外郎被放进最难的一场比试,寻常比试他靠本事也难中的。不出意料,方进三月的这场比试,孙绍祖就没中,于是按例袭了指挥之官,俸禄减半,这兵部候实缺的美事就别想了,直到两年后再进行一场比试,那次再不中,可要丢了世官被发配充军了。孙绍祖自然急的厉害,又恐得罪的员外郎再使绊子,于是发狠效仿先祖,当日他祖父亦是有难了结的事才拜在荣府门下,后果然借国公府的势力腾达了,这孙绍祖越发如此起来。
  孙家虽家资饶富,但也禁不起孙绍祖拿银钱开路、肆意挥霍的行径,况且都中吃喝嫖赌的花样和开销岂是大同府能比的,不出几月,孙绍祖被勾诱的更坏更废了十倍,孙家十万贯的家财亦不剩多少。这靡费惯了的杀家达子哪里耐得住节省,因此不免又生出歪心来。
  废了好些功夫打听遍都中淑女,真叫这孙绍祖相中了一户人家,只要娶了她家的女儿,就有大笔的绝户财发。又因这桂花夏家亦是本地有名姓的皇商,挂在户部,领供奉大内陈设盆景的差事多年,在都中有些根基,在仕途上许还能添些助力。于是这孙绍祖故技重施,又重金请了官媒人朱嫂子说项,夏家只剩个老奶奶并独身女儿,正是求寻倚仗的时候,孙绍祖好不好有个三品世官在身上,况且又无婆母公爹压于头顶,经官媒人几番舌灿莲花,夏家打听过果然是大同府富贵人家,便很快说成了。
  一方有心嫁,一方着急娶,定下的日子竟跟有狗撵似的着急。迎春方过大礼,杜家四十八抬扎扎实实的聘礼送进王家去,同是这六月初九的吉日,孙绍祖取了夏小姐过门。
  这夏小姐闺名金桂,年方十六岁,生的花柳之姿,还通文墨,只是遇着孙绍祖这等只一味好色的粗人,何解她的风情。幸而这夏小姐还有一项别家闺秀都无的好处,既是秉性又毒又辣,吃酒吃肉吃便宜就是不肯吃亏。她内里水性儿,爱的是那等文秀公子,新婚前十日因孙绍祖卖力耕耘倒还觉有滋味,后头这孙绍祖故态复萌,不仅将她带来的丫头乃至不大年轻的媳妇子都淫遍,还私开了金桂的箱笼,这叫本意要徐徐压服住丈夫的夏小姐如何能忍,说不得就闹个天翻地覆。新婚次月,这对儿新夫妇就大打出手,金桂开头着实吃了男女力气的亏,可这女子却是个狠戾的,爱自己比神佛菩萨,鄙他人若粪便泥土,睚眦必报,当夜便趁孙绍祖吃醉了酒后险些溺杀他。
  孙绍祖有力气有官衔儿,夏小姐有钱有亲戚有根基,这两个闹将起来都有个家破人亡的气魄,于是谁都奈何不得谁,倒僵持住了。这孙绍祖便着意作践正妻,赎买了个粉头作姨娘,日日与妓子丫头老婆胡闹,叫夏小姐独守空房。这夏小姐如何肯依,没多久竟自己觅了相好儿,正是那种白面小生儿的长相,分外讨夏小姐喜欢,这相好是唱老旦的戏子,却是孙绍祖置办戏酒时常请的小戏班中的人。这种登不上高台盘的野戏班儿的男女与青楼里的妓子实际并无二样,台上唱念做打,台下就作炕上勾当。最可笑的是,这戏子已是成了亲的,其妻亦是戏班的人,孙绍祖只爱女色,早前就偷着了这女人,一旦请了这戏班儿,孙家就如同秦楼楚馆一般了,孙绍祖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自是胡作非为,可夏小姐的屋子也是春光满室,说不得谁更荒唐。家下许多人都心知肚明,连那些个上年纪的老婆子都羞的站不住,但碍于两个主子的厉害,谁都不敢多嘴。这一来,孙绍祖夫妇俩一时之间竟也相安无事……
  杜仲知道孙绍祖成亲后就渐将其人抛去脑后,并不着意对付他。当日这孙绍祖心怀不轨,杜仲阻了一次他的前程,已算报复过了。两人其实并不相识,于某些事情上偶然交汇后就南辕北辙了。
  杜仲此时紧张的是九月将至,亲迎的正日子就要到了。
  而在开平卫的宋辰也在这当头请官媒以他亲手捕捉的活雁作礼,登门求合八字。
 
 
第71章 王门嫁女
  因贾赦的事情, 荣国府多半年都未缓过气来,贾母、贾赦、贾政及邢王二位夫人是一个接一个的生病,这个还未好那个就倒下来, 贾琏凤姐夫妇各处不停照应, 忙乱到连空出来的荣禧堂都未及搬进去。
  好容易小半年过去,请医吃药的日子总算熬到了头,荣府上下的药气都散了的时候,凤姐尚排场喜荣耀的心气儿又高了起来,因跟贾琏商量搬到正院居住的事情,谁料贾琏却不愿意。
  凤姐奇道:“爷袭了爵位, 现在大家伙儿也拿你做正经的当家人, 搬去正院居住原是正理儿,我以为不过说一句的事情,你怎反先派上我一篇不是来?”
  说着, 熙凤就冷笑:“二爷若真孝顺,早先倒不该袭爵,把这爵位让给二老爷或者宝玉才是真孝顺呢!现今儿咱们一家子或是给叔父或是给堂兄弟做管事务内外管家, 许是老太太、二老爷等也不会生这场大病……”
  贾琏笑道:“我才不过说了一句, 怎的引出你这些刁钻的话来!荣禧堂连老爷都没居住过, 你以为我不眼热,只是那日听林姑父点拨了一句,我才悟了, 说到底那里也不过是一处房子, 空着比咱们慌不迭的搬进去好似占窝子似的要好处多得多。”
  凤姐疑惑:“二爷如何得了林姑父的青眼,得他老人家点拨?”林姑老爷如今可了不得,已经蒙恩典于二品尚书实职上加赠正一品特进光禄大夫散阶,正式入了内阁, 参预机务。林姑老爷镇日公务繁忙,林妹妹现今又由林家长辈陈老县君教养,两家来往自然稀少起来。
  贾琏叹道:“还是沾了二妹妹的光。原是与妹夫商量婚事,妹夫约我在微园,你也知那微园本就是陈大人的居住,我去了才知道原来姑老爷也时常居住在这里,这不就遇着了。”
  “林姑父无再取之意,老县君还是陈大人的堂姑母,这两家人亲厚至极又都人丁凋零,在一处还多些照应。”凤姐点头笑道:“可见是妹丈有意照拂爷的,不然哪里不好商量,倒巴巴把你约去那里。”
  琏二爷笑道:“我想也是,陈大人和林姑父还开了尊口,让我常去。必定是杜兄弟见我们对二妹妹上心,才有意从中排解,你也知自打老太太先前露出那将林妹妹配与宝玉的想头,林姑父舍下他那个国子监的名额后,姑老爷就一直淡淡的,若非还有几个妹妹交好,真就与我们不来往的意思了。”这姻亲最厚也最薄,尤其像林、贾这种只一辈儿结了亲的,亲疏都只系于嫁过去的贾姓姑娘身上,自林姑妈去后,两家的情份就丢了大半儿。老太太当日那样急切的要接林表妹进京,就是想保住这仅剩的一小半儿,谁知还弄巧成拙,给林姑老爷心上留了个“算计他唯一骨血”的坎儿。
  自从上京以来,林如海一点都没遮掩他渐次冷淡的意思,将国子监名额给贾宝玉之后,贾母仗着辈分请了几次,林如海都未肯登门,只以公务等语敷衍一二,后来宝玉在国子监表现不佳,连贾母也不再碰林家的钉子了。如今能稍稍和缓,还真多亏了贾琏夫妇二人对妹妹们肯用心照拂的缘故,林如海一心为黛玉筹谋,自然对琏凤二人有好感,才有这回点拨教诲之事。
  那日杜仲和贾琏商量的就是迎春从哪里出门、杜家何处亲迎的事情,本来依贾琏的想头,他这三品将军唯一个亲妹子很该从荣国府里出嫁才是,到时他们搬去荣禧堂,叫迎春从荣禧堂出门子,也好长一长脸面,叫人知道姑娘的尊贵。可杜仲心里却更想从王家接亲,并非为王子腾,而是他想报李夫人多年的爱护之心。李夫人当真是疼爱他们兄妹,拳拳之心,有如母亲。
  只是贾琏方说了八月节之前正经搬进荣禧堂,林如海和陈子微就都摇头。林如海就带内侄去别处单独教导。林老爷话不多,直接就点醒了贾琏:荣国府的国公规制尚在,只因贾老太君身上的国公夫人诰命,一旦老人家仙逝,荣禧堂就逾制了,除正堂外都要封禁起来才合规矩,如今贾琏虽袭爵,但品阶相差甚远,在国公府正堂嫁妹,不免有狂僭之嫌。贾琏方后知觉:阖家荣光都要依靠老太太,何必逆着老太太的心做让她老人家不痛快的事情呢?况且上面两重长辈尚在,他这孙辈的人就急赶着搬进正院,不免叫人议论不肖之语,有大老爷的事在前,家里实在经不起这些讲究议论了。
  于是便议准了贾家的女孩儿在王家出嫁,这倒有现成的缘由:一则是贾迎春是王家上了族谱的义女,在王家出嫁亦合乎礼法;二则荣府长辈接连病倒,也顾不得这些事,无需长辈拖着病体料理,便也是女孩儿的孝心。于是偶然有嘀咕些“冲喜”之语的糊涂人,也自有旁的明白人给堵回去:自古女儿都是哭着出门的,娶妇进来的方才笑呢,再没听说过嫁女给自家的长辈冲喜……
  杜仲的亲事虽不铺张摆排场,却极为热闹。
  九月初六日,随杜仲前去王子腾府邸亲迎的,几乎清一色年轻端正的小郎君,最难得的是这迎亲队伍里无一个奴仆充数,有从前镖局的师兄弟,亦有他麾下的将官,还有这些年交好的三教九流里的好儿郎。看到这群意气风发的后生们,不仅两个官媒人心头火热,连围观的大婶子小妹子眼里都亮晶晶的,欢声笑语几条街外都听得到。
  贾琏凤姐自是在这里忙碌,贾赦禁令未消,邢夫人也病了多日,都未露面,倒是贾赦房里一位从前与迎春生母交好的姨娘被凤姐提前一日接来照管些迎春的事情——这位姨娘自然够不得在亲戚面前露面,只不过凤姐思虑周全,唯恐婶母不好传授那些周公之礼的私密事情,她这做嫂子的也不好意思的,倒不如这位往日也曾照拂迎春一二的常姨娘。
  这位常姨娘已有了些春秋,早已被贾赦厌弃了,幸而早年时候贾赦还不太敢胡闹的时候被封了姨娘,她又是个本分的性子,这些年靠着二两银子的月钱,日子倒还过得去,从前迎春未被接到老太太院里时她还照顾过半年。这回凤姐请她帮忙,一贯颇识时务的常姨娘自然很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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