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有时候恶毒地想，让这对不知廉耻的奸夫淫妇在一起彼此折磨，她就当个袖手旁观的人，也不失为一桩妙事。
可顾婉终究是顾家的嫡女，若是今后父兄也因为顾婉而帮着燕王，助燕王登基，那前世顾家惨遭灭门的事岂不又会重蹈覆辙？
好在顾婉现在还没及笄，谈婚论嫁还早着，就算再怎么爱慕慕容轩，他们两个还是没可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姐姐，你看着我做什么？”顾婉正和宋敏芝聊得起劲，只觉顾嫣一直看着她，嘴角还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看得顾婉心中发毛。
顾嫣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在想如果妹妹要是早生几年，现在京中正有大把好男儿等着妹妹挑呢！比方说那痴情专一的太子殿下，又比方说长信侯府的大公子……”
“娘，你看姐姐都说的什么话？”顾婉羞红了脸，急着找宋敏芝求助。
顾嫣却一点都不饶人，一副恍悟的样子说：“哎呀，原来妹妹不喜欢他们啊，难不成妹妹你偷偷爱慕着燕王殿下？听闻燕王殿下最喜欢兰花，我看妹妹你也是个爱兰的风雅之人，说不定还真是天赐良配呢！”
“娘，快帮我撕坏她的嘴，怎可容着她这样欺辱我，毁我名声？”顾婉心中秘密被顾嫣当场说出来，顿时又惊又恼。
宋敏芝被她们你一言我一句折磨得头大，偏生顾嫣顾婉情急下说得又快，她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见顾婉被踩中了尾巴，顾嫣的好心情终于回来了一点点，笑道：“我们姐妹间开个玩笑嘛，妹妹干嘛一副寻死觅活的较真样，你要是开不起玩笑，我不说了就是。”
说罢，顾嫣撩起车帘朝外看去，也不管车内另外两人的眼光了。
宋敏芝对顾嫣这种没规没矩的言行头疼不已，如果不是现在要去宫中，她还真想把顾嫣赶下车去。
不过顾嫣说的一事倒是提醒了宋敏芝，顾婉以前不喜欢兰花的，近两年却突然爱起了兰花，满院子种满了兰花不说，平日穿着也多有兰。
难不成还真被顾嫣说中了？
顾嫣看着车外风景，真想愉快地吹两声口哨，可惜这份愉快在看见旁边骑马路过的东平王世子时，荡然无存。
第12章
恰好这时慕容麟正侧头朝她看过来，那冷淡的眸子漾着几分让人捉摸不定的笑意，似嘲讽，也似探究。
一个半只脚都踩进黄土的人了，看你嚣张得了几时！
顾嫣暗自腹诽着，对这将死之人倒是宽容了些，报以慕容麟挑眉一笑：我知道你的底，你也知道我的底，好说好说。
慕容麟嫌恶地移开目光，加紧马儿快速走到前面去了。
宋敏芝一边宽慰顾婉，一边又不免埋怨顾嫣：“你是姐姐，怎么说话没个分寸！婉婉是你妹妹，年纪尚幼，你今儿这些话若被外人听了去，婉婉今后如何做人？”
“这不没有外人么？”顾嫣不以为意道。
宋敏芝气得够呛，她还没开口教训，顾婉就指着顾嫣哭诉，“娘，你看她！你看看她！”
“要看随便看。”顾嫣耸耸肩，“不过，我的好妹妹，今天可是太后的寿辰，你看你哭丧成这样怕是不太好吧？”
“你妹妹都成这样了，你少说两句！”宋敏芝忍无可忍，厉声斥道。
看吧，会哭闹的孩子有人疼。
顾嫣无所谓地闭了嘴，反正前面不远处就是皇宫了。
太后是当今天子的生母，老皇帝在位几十载，年轻时颇有手段，现在快知天命，反而在乎起自己的名声，学起重情重义这一套，推崇百善孝为先，对太后自然也是极好。
宋敏芝携顾嫣顾婉前去拜见太后，给太后祝寿。老太后年纪虽大，但精神却很不错，一点都没老糊涂，前世还走在老皇帝后面。
太后让她们免礼，视线在顾嫣身上逡巡一圈，慈祥地问道：“这是顾将军家的长女？”
顾婉正要装作姐妹情深替顾嫣回答，没想顾嫣先开了口：“正是臣女。阿嫣见过太后娘娘，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她的声音清越爽朗，没有一点小女儿的扭捏之态，听得太后很是喜欢，便对她招招手道：“过来让哀家好生瞧瞧。”
顾嫣也不磨叽，爽快地走到太后身边，她步伐矫健，不似闺中女子那般莲步轻移。宋敏芝看得直皱眉，先前还提醒了她要时刻注意自己言行举止，没想这顾嫣还是我行我素。
顾婉本有些嫉妒太后竟然亲昵顾嫣，不过转念一想太后不过是看在爹爹的份上、又第一次见顾嫣，所以才表现得亲昵些。现在见顾嫣一副大咧咧没个规矩的样子，顾婉暗中窃喜，跟着走上前插话道：“太后娘娘，家姐刚回京，诸多规矩都不懂，让您见笑了。”
顾嫣笑道：“是啊，太后娘娘，我和父兄在北境，父兄平日里也只教我一些保家卫国的道理，我回京也不过数日，对宫中诸多规矩都不懂。先前路上娘亲和妹妹还叮嘱我，说这宫中不比家中，少说少错，我这嘴笨心又直，要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还请太后娘娘指点。”
太后道：“顾家世代忠良，顾将军教养出来的女儿怎会差？哀家见你眉间自带英气，性子也直爽开朗，一看就与京中那些娇滴滴的千金不同。”
“太后娘娘过誉了。若论女中豪杰，纵观天下，又有几人比得上您？父亲经常给阿嫣讲武定侯的故事，阿嫣虽知比不上太后娘娘十之一二，却也一直以太后娘娘为楷模。”顾嫣诚挚说道。
她前世不懂顾婉那些龌蹉心思，以为这京城人最讲究个得体和规矩，她前世第一次入皇宫便听了宋敏芝和顾婉的话，在这里当了个木头人，没一点存在感。
后来她渐渐懂得了后宅那些暗地里的斗争，才知道顾婉就是不想让自己出风头，想让自己出丑，最好是被京城这些贵族女子孤立。
前世慕容轩登基后，顾嫣也搬进了皇宫，和太后娘娘有些接触。太后曾是昔日风光一时的武定侯之女，可惜武定侯子嗣单薄，膝下无儿，只有两女，长女便是顾嫣旁边这个太后娘娘。
武定侯威名远播，顾千霄年少时还曾是武定侯麾下的一小将。顾千霄极其崇敬这位早已作古的武定侯，也给顾嫣讲过许多武定侯的故事。武定侯长情专一，夫人死后几十年未曾续弦，亲自教养膝下两女，养出来的女儿皆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或许也正是受武定侯的影响，顾千霄也从未纳妾，将军府只有宋敏芝一个夫人。而顾千霄教养顾嫣的方式，也和武定侯教养女儿差不多，未必以女德这类道理来教她。
太后入宫已经五十多年了，她年轻时那些棱角早已被岁月磨平，而昔日的武定侯府也早已不复存在。但这反而让太后越发怀念起年少时那些峥嵘月岁，以及北定候府昔日的荣光。
“难得还有人记得先父。”太后拉着顾嫣的手，眼眶有些湿润，“你是个好孩子，看着你，哀家就想起年轻时候。唉，可惜哀家福薄，子孙辈竟没个像你这般体己的孩子。”
顾婉面色尴尬地站在一旁，看着太后亲昵地拉着顾嫣说话，心头就像扎了根刺一般。
宋敏芝完全没料到没个规矩的顾嫣竟然深得太后喜爱，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卫国公府的大夫人笑着宽慰道：“太后娘娘要是都福薄了，那天下哪还有什么有福之辈？而今皇上仁德孝顺，几位皇子公主个个也都是出类拔萃的，儿孙满堂，母慈子孝，别说放眼天下，就算纵观古今，也没几个能赶得上太后娘娘您啊！”
“就你这张嘴会说！”太后被刘氏逗得大笑，又着人赏了刘夫人和顾嫣。
宋敏芝见刘氏得了赏，心下多少有些不甘，刚才那番话该由她来说更妥一些。可惜她还震惊于顾嫣能得太后喜欢这事上，都没反应过来，结果让刘氏捡了便宜。
看得出太后是真的喜欢顾嫣，赏了不少好物，宋敏芝心头那点不快倒被冲散了些，头一次觉得顾嫣给自己长脸。
太后又道：“哀家年纪大了，在宫中也没个投缘的人陪着解闷，阿嫣这孩子倒是很合我眼缘，敏芝，你今后可要多带这孩子进宫陪陪哀家。”
宋敏芝自是高兴地应下。
正说着，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奶奶这话钰儿听了可要伤心了，难道钰儿平日里没陪您解闷？”
顾嫣听到这声音就一阵头疼，她循声看过去，只见花枝招展的慕容钰正朝这边走来。
第13章
慕容钰是当今五公主，也是唯一的公主，老皇上连着生了几个儿子，终于得了个小女儿，自然也是格外疼爱，所以养出了些泼辣刁蛮的脾气。这位五公主跟顾婉年纪相仿，打小便认识，更是臭味相投，前世她嫁给燕王后，与慕容钰两姑嫂相处得并不愉快。
慕容钰一根筋，喜欢蛮缠，只要她认定的人和事，你跟她讲大道理是讲不通的。前世慕容钰觉得是她抢走了顾婉心仪的燕王殿下，所以处处跟她作对，还真是笑死个人。
不过顾嫣现在看开了，倒觉得慕容钰这种蛮横不讲理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慕容钰和顾婉一处玩到大，这份情谊自然不是她一个半路杀回来的人能比。慕容钰头脑简单，顾婉稍用点心计，就足够让这位五公主替她冲锋陷阵报不平。
“就你这钰丫头最会胡闹，还不快过来见过阿嫣姐姐。”太后笑道。
“阿嫣姐姐是谁呀？”慕容钰一派天真地问。
“公主殿下，正是家姐。”顾婉转身朝慕容钰走去，亲昵地挽起慕容钰的手，解释着。
慕容钰朝着顾嫣这边看来，顾嫣起身客套道：“阿嫣见过公主殿下。”
太后拉着顾嫣坐下，“阿嫣不用这么客气，哀家看你们年纪相仿，又都是年轻人，不必拘于礼节。”
慕容钰将顾嫣上下打量一圈，只冷淡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随后便对太后说了几句祝福话。太后自是高兴，招呼她坐下。
“阿嫣今年多大了？”因着喜欢顾嫣，见她长得标致，太后又拉着她问。
“回太后，阿嫣年初已过十五岁。”顾嫣道。
“十五岁啊，都已成年了，想当年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都嫁给先皇了。”太后感慨地说，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含笑道：“今儿天下半数好儿郎都在宫中，你去看看，看中哪家公子王孙，尽管来和哀家说，哀家替你做主。”
顾嫣正要拒绝，卫国公家的二小姐肖梦涵就揶揄道：“太后娘娘不用叫她去看了，阿嫣早就有心仪之人，就是……”
“你们可就别再打趣我了，我刚回京不久，还没来得及多陪陪母亲，暂时还未思及婚嫁之事。再则，家中大哥也尚未娶妻，哪有我这个妹妹走在前面的道理？”顾嫣忙打断肖梦涵的话，她可不想再和慕容轩牵扯在一起。
顾婉摸不清顾嫣的想法，以前天天出府去找燕王的是她，现在装起样子来的也是她。不过也好，她也不希望顾嫣嫁给燕王。燕王殿下是何等高洁之人，岂能娶顾嫣这种不识大体的女子？
宋敏芝也看了顾嫣一眼，微微点头，还好她知道分寸，就算燕王是个好人选，但这种事情拿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始终有损名节。
“阿云那孩子也还没娶妻？”太后以为她面皮薄，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转而问起顾云的情况。
“没呢！”宋敏芝道，“他也是个不省心的。”
太后想了下，“他比我们轩儿、麟儿还要大一些罢？”
宋敏芝又说：“太后好记性，阿云确实比三殿下长两岁，已满过十九了。太后娘娘若是有好姑娘，还请给我们阿云留意着点。”
太后笑道：“阿云是个好孩子，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这个福气。他也回京了？”
顾嫣：“大哥尚有军务在身，不便离开。”
其实她大哥顾云也是可以回来的，因为不想被逼婚，所以找了个理由留在北境了。前年顾云回来过一次，听说来将军府说媒的人把门槛都踏断了，可惜顾云一个没看上。
太后哦了一声，又叹道：“你说这京中姑娘公子那么多，怎么就都入不了你们兄妹的眼呢？”
寿宴和京中豪门大宅宴客倒也没什么不同，无外乎一群贵妇聚在一起吃顿饭，彼此互吹闲侃。慕容钰是个坐不住的，太后便让她带着在场的年轻姑娘们出去玩。
没了大人约束，这些富家千金们也都活络起来，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闲聊。她们和顾嫣不熟，但顾嫣却知道她们每个人的故事，顾嫣也没有想和她们结交的意思。
这些养在深闺后宅的女子，眼界被养小了，喜欢耍心机和争宠，可惜到头来还不是家族手中交换利益巩固权势的一枚棋子，想想也是可悲。
因着慕容钰和顾婉对她态度都不怎么样，余下的也没几个理会她。肖梦涵倒是和她说了几句，很快又被慕容钰叫走了。
顾嫣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针对了，前世顾婉好歹还带她一起呢！看来今天来的路上真的把她气着了，现在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顾嫣落得个清闲，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后面，欣赏起清莲池的风景。入了春的池水漾起圈圈涟漪，新绿的荷叶才刚刚冒出水面，要是夏天就好了，可以欣赏满池荷花。她以前在宫中最喜欢在清莲池和拾香园这两处闲走，可惜现在还是春天，没有荷花可赏。
“那不是太子殿下么？”
顾嫣正心不在焉地走着，忽听前头有人道。她抬头望去，正好见太子、燕王、东平王世子及一干王孙贵族正在斜对面的岸边设宴。
慕容钰一向是个喜欢凑热闹爱张扬的人，就提议过去一起玩。这些少女平日能出来的机会少之又少，自是欢喜异常，跟着慕容钰一起沿着池畔往太子等人走去。
顾嫣闲得无事，也跟着去凑个热闹，总不能表现得太不合群。
“大哥，三哥，你们在这里玩，也不着人来请我们。”慕容钰说罢，便招呼世家女子过去入座。好在这处平地宽大，太子安排的桌席也不少，只是今天天气不太作美，有些阴沉，不然会更惬意。
不少世家小姐的弟兄也在场，她们便都各自去了自家兄弟那桌。就算偶有几个没有弟兄的，也有玩得亲近的姐妹，便约着坐下。顾嫣没个熟悉的，加上她走在最后，等她慢吞吞摸过来时，大部分都已经席地坐好。
不过，倒也还有几位在磨蹭着不肯随意入席，其中便有顾婉。因为慕容钰事先坐在了太子旁边，顾婉落了单，就和陆娉婷走在一起。陆娉婷是太后的姨侄孙，可惜她爹不成气候，陆家已经败得差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