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慕容麟眸色一沉,周围的气氛顿时冷了几分。慕容钰哪里想到顾嫣竟然把话故意曲解到慕容麟身上,当下就气得面红耳赤,“你……”
顾嫣一脸无辜,“我有说错吗?燕王殿下,难道你不是来找世子叙旧?”
“姐姐还是少说两句吧,公主并无此意。”顾婉皱眉,心下对顾嫣更是厌恶至极,东平王世子是何等人物,她竟这般搬弄是非得罪于他。
顾婉还记得当年颇得圣宠的二皇子欺负这位世子,不巧被皇上撞见,皇上竟不顾父子亲情,亲自鞭笞二皇子,还迁怒到二皇子生母德妃身上,降了德妃的品级。直至现在,这位二皇子依然没有挽回圣恩,前年他自动请缨去远离京师的封地。听闻这次因抱恙在身,没能赶回京为太后贺寿,只遣人送了不少贺礼。
因着这事,所有人都知道了皇上极其喜爱他的侄儿,后来便再也没人敢去招惹这位世子。
如果世子因此与顾嫣结怨,那顾嫣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思及此,顾婉又生出一丝窃喜来。她暗自偷瞄慕容麟一眼,见慕容麟皱着眉,冷漠的眸子似淬了冰渣,似有若无地扫过她这边。顾婉忙低下头,不敢和这人对视。
但她知道,慕容麟生气了。
也对,任谁都看得出,慕容钰骂的不是他,顾嫣却偏要张冠李戴,把战火引到他身上,世子不生气才怪。顾婉暗暗想着。
这时燕王开了口:“本王确实很久没和子陵叙旧了,难得今日大家欢聚一起,自是该把酒言欢。钰儿,你今天太胡闹了,还不快给子陵赔礼道歉?”
慕容钰自是不服,但一对上慕容麟冷冷的目光,还是咬牙道了歉。二皇子的教训在前,慕容钰当时虽说只有十岁,但那事给她的印象却很深刻,她再怎么骄横,心里还是畏惧慕容麟的。
慕容麟听着她言不由衷的道歉话,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慢慢地饮了一口酒。顾嫣十分殷勤地又帮他斟上,看着气急败坏又不得不低头的小公主,她渐渐体会到当年慕容钰找她茬的乐趣了。
慕容钰道了歉,东平王世子却没有丝毫表态。慕容钰有点难堪,心中又很不服气,就指着顾嫣道:“我这礼也赔了,她是不是也该给我和世子哥哥道歉?”
“公主无心道歉,便一边安静待着。今天是皇奶奶生辰,我不想因这些闲杂事影响心情。”慕容麟终于开了口,不过矛头却是对向慕容钰。
顾嫣也没想到东平王世子今天竟然这么给她面子,简直受宠若惊,虽然对方可能不是给她面子,只是单纯不喜欢作天作地的五公主。
慕容钰满腹委屈,却又不敢反驳。顾婉也是心惊,分明是顾嫣曲解慕容钰,怎生东平王世子不怪罪顾嫣,反而指责公主没有道歉诚意?
陆娉婷心中没个主见,先前见慕容钰故意羞辱顾嫣,觉得慕容钰太仗势欺人;现在听慕容麟丝毫不顾及公主面子,又怕东平王世子迁怒于她,觉得她跟慕容钰是一类刁蛮女。
现在这种场合,闹得太过确实不好,顾婉和陆娉婷只得好言劝慕容钰,拉她去燕王刚才那桌坐下。
太子原想到顾嫣这边来以示亲近,没想被右相之子裴静文及京中其他勋贵轮番敬酒,他在朝中仰赖右相鼎力支持,也不好怠慢裴家公子。裴家想将女儿嫁给太子,太子现在也在为这事犯愁,裴家和顾家,他只能选其一。
裴家姑娘温柔贤淑,他亦见过,很符合他的太子妃人选,右相门生遍布天下,在朝中声望颇高,裴家当然是他最好的选择。但是,若要论权,自然还是顾家更胜一筹,顾家手握重兵,若有顾家撑腰,那他的太子之位才会坐得更稳。
太子最担心其实都不算选顾家还是选裴家,而是顾家的权势不能落在燕王手上。燕王这人看似温和无争,但野心却比谁都大,他们暗地里斗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知己知彼了。
好在今日顾嫣并未对慕容轩表现出多少亲近之意,看来这京中的传言也不尽属实,太子稍微放心了些。
“今日大家欢聚在此,唯有美酒,太过枯燥了些。”太子放下酒杯,若再这样被他们劝下去,他只怕离醉不远了。
“大哥所言极是,当此良辰美景,才子佳人俱在,何不玩点有趣的?不若来吟诗一首,以做消遣。”慕容轩提议道。
顾嫣只觉无趣,慕容轩胸有点墨,爱附庸风雅,自是要借此机会好好表现。他的诗词文章确实很有文采,只是他的人品却远远逊于文品,他曾作过一首诗给她,那诗大有“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之意,情真意切婉转感人,可惜他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利用她而已。
在场文人居多,大家都摩拳擦掌想一展胸中才华,自是人人附和。
顾婉一直以燕王也楷模,更是在这方面下足了工夫,心中暗自窃喜。
相比之下,倒是慕容钰没啥兴致,她心性贪玩,最烦书本,提到作诗更是提不上劲。
顾嫣慢慢起身,借故醉酒,想去亭子休息,便和几位宫女走了。她倒不是不会作诗,她父兄文采斐然,她跟在父兄身边多年,这些功课并未落下。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没心情再和慕容轩这种人同桌了。
她这一走,正好称了顾婉的心意。没一会儿,顾婉和陆娉婷便坐到顾嫣那个位置,和慕容麟、慕容轩同桌。
顾嫣一不想同那群人附庸风雅,二则是想到处走走。她前世在这座深宫生活了十年之久,在这里埋葬了她所有的感情,却也并不是什么都没给她。
拾香园很大,是皇宫最大的游园,占地足足有半个将军府那么宽。园中种了许多牡丹,现在不少牡丹都开花了,看上去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她的瑾儿最喜欢到这里玩,她记得顾婉入宫那一年,她生了一场大病,瑾儿便带她来这里放风筝,说是风筝能将她的病带走。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看到了瑾儿的孝心,她的病没多久便真的好了。
顾嫣沿着熟悉的小径慢慢走着,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现在这样的季节,正是放风筝的时候。
顾嫣走到凉风亭,让随行的宫女退下,自己倚在美人靠上望着前方一块空地。这拾香园的风景依然如记忆里那么美,南边临近落凰阁,正是瑾儿的住处。模糊的视线中,顾嫣仿若又看到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他正拉着风筝朝自己跑来,软糯地叫自己母后……可惜,这只是一场幻象。
一缕清风吹过,顾嫣似有所感,低声呢喃道:“瑾儿,是你吗?”
“不是。”
身后传来的冷冽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顾嫣心下一惊,猛地回头,两人俱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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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慕容麟见过顾嫣的狡猾,也知道她是带刺的蔷薇,不是那么好对付。刚才她处处利用自己,一再挑衅他的底线,慕容麟原想过来敲打敲打她,没想却意外见到这一幕。
眼前的女人眼里噙泪,清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分明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却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又立马变成了浑身倒刺的刺猬,好似随时随地都准备发起攻击。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目前这副样子太狼狈,顾嫣又忙转过头,想抽手绢擦泪,没想手绢不巧并未在身上,不知是否遗落在哪了。
慕容麟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从袖中抽出一张手绢递了出去。顾嫣一时怔住,诧异地望着慕容麟,没有伸手去接。
“给你。”慕容麟见她半天不接,才冷声说道。
“阿嫣真是受宠若惊。”顾嫣缓过神,接下手绢转过头拭干眼泪和脸上的泪痕。
她没想到慕容麟竟然找过来了,还被他看到这么狼狈的一面,顾嫣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些宫女都死了吗?世子过来,也没听见她们的声音。
顾嫣朝四周看了看,这里哪还有宫女的身影?
顾嫣捏着手绢,心中很没底,她不知慕容麟的心思,便拿着手绢假意擦泪,心中却在揣度慕容麟过来的目的。今天既是太后寿宴,慕容麟就算再胆大妄为,应该也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想通之后,顾嫣终于放松下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世子,这手绢……已被我弄脏,改天我重新赔一块新的给你。”
“不用。”慕容麟面无表情道。
倒也是,一块手帕而已,慕容麟自是不在意的。
顾嫣不想和慕容麟独处,便道:“既如此,那就多谢了。我还有事,便先告辞!”
说完,顾嫣也不等慕容麟回复,便转身离开,走到不见人处,略微考虑了下,便随手将帕子往一丛茂密的灌木丛一扔。这东西是慕容麟的,她当然没有捡回去的必要,要是被人发现,她就有口难辩了。
谁知她刚一扔,身后便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捡起来。”
顾嫣:?
她不解地回过头,慕容麟不知何时已经跟在她身后。此刻的慕容麟肃着一张脸,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要将她生吞活剥。
“世子既然不要了,那我也没必要拿回去洗,这东西我收着容易给你招来闲言碎语,世子你说是不?”顾嫣讨巧地说道,她有病才会保存慕容麟的手绢。
慕容麟的脸色却没有因此而舒缓,他走到顾嫣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捡起来,回去给我好好洗干净,下次完好无损地还给我。”
他说得很慢,字字都咬得很重,再加上他本就长得高大,顾嫣只觉得自己都快被他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他这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一会儿不要,一会儿又要,简直是个怪人。
顾嫣只好把扔到灌木丛的手帕捡回来,皮笑肉不笑道:“世子你放心,我一定让下人好好清洗,绝对会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你,亲自洗!”
这世子爷有毛病吧?
顾嫣看着他阴沉沉的脸,只好敷衍道:“我洗,我亲自洗,这样总可以了吧?”
早知道慕容麟这么找茬,她打死也不去接他的手绢。她就不信,慕容麟还能分辨得出这手绢是谁洗的不成?他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一块手帕而已,至于这样么?
慕容麟神色稍霁,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一圈,阴恻恻地补了句:“如果我发现你撒了谎,就把你的双手砍下来。”
顾嫣赶紧缩回自己的手,心中暗自叫苦,自己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疯子?
顾嫣心中有些恼,“我既已说会亲自洗,便不会假他人之手,阿嫣岂是出尔反尔之辈?世子没必要这么恐吓我。”
“错了,这不是恐吓,不信阿嫣姑娘大可以试试看。”慕容麟微微勾唇,牵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来。
顾嫣只觉脊背发凉,眼下四处无人,她原是想在这里安静地缅怀这皇宫留给自己的唯一一点温情,没想全都被慕容麟搅乱了。
“现在知道心虚害怕?”慕容麟冷笑一声,“刚才你不是还伶牙俐齿,还敢暗骂本王狐狸精?暗讽本王是贼人?”
“世子息怒!世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阿嫣一向对世子敬佩有加,怎会骂世子是狐狸精呢?这一切都是公主殿下挑起的话,绝非阿嫣本意。”
“敬佩有加?那你说说对本世子如何敬佩有加?”慕容麟似乎来了兴致。
顾嫣心中叫苦不迭,只好假惺惺地奉承道:“世子长得好看,武艺高强,淡泊名利……如何能不叫人敬仰?”
顾嫣昧着良心夸了一通,慕容麟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着这样的赞美,顾嫣心道他这脸皮怕是比铜墙铁壁还要厚。慕容麟痛快了,顾嫣却很不痛快,她想了想,颇有些惋惜地感慨道:“唉,不过世子,有道是过刚易折,慧极必伤,只恐天妒英才,你离命中的劫数不久矣!”
慕容麟不怒反笑,“我道你只会拍马屁,没想还会算命?那你说说我命中有什么劫数?”
“一场生死浩劫,世子务必保重。”
东平王府远在东陵,至于这位备受宠爱的世子前世到底是怎么死的,顾嫣还真的不太清楚。
会不会和那位身份不明的道姑有关?顾嫣有些好奇,可惜她记不得玉泉寺有什么年轻貌美的道姑,而前世的玉泉寺也没流传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慕容麟意味不明道:“你这是在咒本世子早死吗?”
“世子身份何等尊贵,连太子、燕王都要礼让三分,阿嫣只是一介小女子,怎敢诅咒世子?忠言逆耳,世子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言尽于此。”
她原是不想给慕容麟透露天机的,只是刚刚逞一时嘴快,说了出来。慕容麟爱信不信,反正他的生死跟她无关,前世他们连话都没说过两句,这世因为撞破他和玉泉寺道姑约会之事,才有了些纠葛。
慕容麟紧紧盯着她,眼前少女身上有不少谜团,比如那个瑾儿……他找人调查过,顾嫣并没认识过叫瑾儿的人。对一个从未有过的人这么挂心,还真是闻所未闻。
“你既然这么会算,那你可有算过你的劫数?”慕容麟挑眉。
顾嫣摇头轻笑:“世子有所不知,我们算命的算天算地,不算自己。”
“算天算地?你这口气倒是不小,那你现在就算算这天给本世子看看。本世子也不为难你,你就算这天哪个时辰下雨。如果你算准了,我就给你个惊喜。当然,如果你没算准,那你这咒骂皇族之罪,”慕容麟轻嗤一声,往前逼近一步,那种危险的气息让顾嫣本能地往后缩。慕容麟唇角一勾,微微倾身,“就按律法来办。”
好心被当驴肝肺!
言多必失,古人诚不欺我也。不过若是她的话应验了,或许可以吓吓这个狂妄自负、目中无人的东平王世子。
思及此,顾嫣便压下心中的慌乱,微微仰头,看向近在眼前的俊美青年,“这有何难?虽说窥天机会减寿,但能取得世子信任,民女减寿十年也值得。”
因靠得太近,顾嫣有些不自在,便起身绕过慕容麟,掐着手指装模作样地走了一圈,“民女一介俗人,窥天机亦是减寿之事,今日为世子破例一次,也想先向世子讨点赏。”
慕容麟直起身,狐疑地打量着她。顾嫣任由他看,虽说时隔久远,很多记忆已经模糊甚至早都忘却了,但今天的事情对前世的她来说印象深刻,她记得十分清楚,也不怕在慕容麟面前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