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春色——荷风送
时间:2021-04-18 09:45:53

  “是。”太子朝圣人弓腰抱手,“阿父好好休养,儿臣晚些时候再过来探望。”
  “去吧。”圣人朝他挥了挥手。
  先是秦王带兵杀入太极宫,但凡有反抗和阻拦的,都被杀了。之后没多久,太子齐王又带兵杀了秦王的兵马。
  不过短短不到半日功夫,整个太极宫竟然染满了鲜血。
  宫人们不敢生事,只能见兵就跪。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圣人身边的内侍于各宫宣读了圣人口谕,才知晓,原是秦王叛变,与皇后内应外合,又勾结了南门城门守卫将,就这样竟一路从宫外杀了进来。
  而太子,则是来勤王的。
  与太极宫这边比起来,东宫那边倒好很多。至少,秦王的人还没杀到丽正殿崇仁殿,就被太子早安排潜伏在东宫的亲卫擒住。
  自也有一番打斗和较量,但因秦王还没来得及到东宫这边来就被拿下,所以,这边的紧张形势比起太极宫那边来,就好很多了。
  齐王妃这会儿也在东宫内,和徐杏雁奴呆一起。
  听着外面的打斗,齐王妃不能心安,总来回徘徊踱步。比起齐王妃来,徐杏倒算稍稍好一些。
  心里虽也十分担心害怕,但她在想,如今外面杀了那么久都没有杀进来,想必是杀不进来了。
  而且,掐指算着时间,若秦王在太极宫那边成了的话,早该亲来东宫造势了。都这么久了,都不见秦王杀过来,想来是败了。
  “放心吧,想来是十拿九稳了。”徐杏安稳齐王妃。
  “可他们怎么还没回来?”齐王妃问。
  齐王妃口中的“他们”,自指的是太子和齐王。
  徐杏就说:“没有那么快吧。圣人和各宫娘娘想来吓得不轻,叛党还需一一扫清,人心需要安抚,太子和齐王也得朝圣人要一道名正言顺的圣旨,或者一个口谕,以此来证明秦王才是叛党,而东宫齐王府则是去勤王的。”
  “如此细算下来,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她又朝外面天空望了望,见太阳虽然已经西沉将落,但天还没黑,故而又说,“再等等看,估计天黑前能回。就算他们不回,也会差个人回来报声平安。”
  “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郑四倒是不在徐杏面前晃来晃去了,而是停下步子来认真打量徐杏,“你也只大了我一岁而已,怎么瞧着,你倒像是大了我有十岁的样子?”
  徐杏稍稍一怔,继而忙掩盖住眉眼中的真实情绪,她笑问:“我有那么老吗?”
  郑四说:“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我是说你遇事不慌的样子像二十多的。”然后她又说自己,“我打小特皮,除了长姊外,二姐三姐都没我能扛事,可我今儿都这样了。若是今儿遇到这些事的是她们两个,估计早吓得哭晕过去了。”
  “没那么夸张吧。”徐杏故意摆出不信的样子来,“郑二娘郑三娘我都是见过的,她们只是瞧着温柔了些。但个个性子稳重,不是你说的那样。”
  郑四又看了徐杏一眼:“反正我觉得你比我二姐和三姐更有姐姐的样子,和你在一起,我总有种心安感。”
  徐杏笑容颇有些僵硬,她这会儿其实挺怕谁能察觉或看破些什么的。
  “你这样说,叫你二姐三姐听到,她们可是要伤心了。”徐杏无奈,只能拼命把话往郑二娘郑三娘身上扯。
  但此刻,正于一旁伏案认真做功课的雁奴却扭头看过来,也插了一句嘴:“我也觉得四姨母说的对,阿母真的会给人这样的心安感。”
  雁奴最开始时是唤徐杏杏娘,后来改口喊她良媛、良娣,而这几日,在太子的教导下,他开始喊徐杏阿母了。
  其实他早想唤徐杏一声阿母了,只是觉得她才年长自己九岁,若唤她母亲,她可能会生气。
  但唤了一次后,并未见她生气,雁奴之后便次次都唤她阿母。
  徐杏不是第一次听到雁奴这样唤她了,所以见怪不怪,但郑四却是第一回 。
  “你什么时候开始改口唤杏娘阿母的?”郑四纯属好奇,故才多嘴有此一问。
  可雁奴毕竟是郑家大娘所出,徐杏到底怕郑四会多心。或者说,她怕郑家会因此而多心。
  所以,徐杏说:“你可去过雁奴崇仁殿内寝?”
  郑四连崇仁殿都没去过几回,何况是小郎君内寝了。
  于是郑四摇摇头:“不曾。”又好奇问,“怎么了?”
  徐杏说:“我倒有幸去过一回。雁奴内寝里挂满了郑太子妃的画像,都是太子亲手画的。我当时看到时就愣住了,不由感叹,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好的女子?”
  又自嘲一笑,说:“我原倒自认是有几分姿色的,但和雁奴阿母比起来,实在自惭形秽。”
  郑四歪头细细打量徐杏,不由说:“我长姊的确很好,但你也很好啊。这世上的美人儿大多都是不同的,我阿姊有我阿姊的美,你自然也有你的美。”
  徐杏笑容颇有几分疲惫,附和着点点头:“你说的倒也没有错。”
  被徐杏这个岔一打,郑四倒一时忘了雁奴喊徐杏阿母一事。
  但雁奴却没忘,雁奴还是郑重和郑四解释说:“良娣虽然不是我的生母,但却待我极好。我想,亲生母亲待儿子也不过如此了。我真是个有福之人,此生竟能得两位如此好的母亲。”
  “一个为了救我而心甘情愿舍弃自己的性命,而另一个,则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其实我早就想喊良娣阿母了,只是良娣太年轻,我怕自作主张喊了她会生气。”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改口?”郑四随口一问。
  雁奴说:“是阿父让我改口的。阿父说,既让我养在阿母名下,又怎能不喊一声母亲呢?为人子,就该尽足孝道。”
  郑四笑:“得了吧,你就是贪嘴。想杏娘多做些美食喂养你,你才这么哄着杏娘的。”
  “才不是呢。”雁奴是很认真在对待这件事的,现在被姨母取笑,他很认真去辩解,“哪怕日后杏娘再不做美食喂养我了,我也会一直唤她阿母。”
  听到雁奴这句话,徐杏不免垂下了头。
  或许,过不了多久,就真如雁奴所说,她再不会做好吃的美食喂养他了。
  随着日落星升,外面渐渐的,打斗声停住了。很快,便有太子心腹往丽正殿这边来报平安。
  徐杏等几人听后,自都真正松了口气。
  这一日算是过去了。
  徐杏不知道兵败的秦王一家会受到何种惩罚,但她却知,太子和雁奴父子算是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也就是说,她所有的牵挂和担心都没有了,接下来她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在太子正式册封她为太子妃前逃走。
  彻彻底底离开这里。
  其实逃跑这件事,她从几个月前就开始筹划了。如今数月下来,她倒也在心中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路线。
  具体到她什么时候跑,怎样跑,以及离开后的第一个落脚点,她都已经考虑周全。
  若非天意,她相信,至少短世间内太子不可能会寻到她下落。
  至于时间久了后……时间久了,太子届时怕也会渐渐忘了她。或者就算忘不掉,但感情总会淡。
  感情淡了,他又政务繁忙,既没有时间又没有精力再去找她。
  她想,等到那时,才是她真正自由的开始。
  天晚了,徐杏让雁奴回崇仁殿休息。她则也吩咐婢子们打了热水去净室,她打算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再歇下。
  虽说她没有亲上战场,但也是跟着担心了一整日。
  如今天气又渐热,跟着担心,身上虚汗流了不少。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她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徐杏心里不再有心事,一夜好眠。次日一早醒过来,问了婢子后才知道,原来太子彻夜未归。
  徐杏如今闲了下来,原是想再去何府一次的,也算是最后的道别。不过,想着昨日才发生过那样一场宫变,她又觉得或许这两日还是丽正殿更安全一些。
  想着雁奴昨日说的那话,于是徐杏开始换衣净手,去了小厨房。
  雁奴馋她的菜,如今她也是能多做一顿是一顿了。如今真要走了,太子倒还好,因多少心中对他有些怨,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并不愿意去留念他。
  但对雁奴却不一样。
  如今真要走了,她对雁奴是真的挺不舍。
  太子是天黑才回来的,回来东宫后打听到徐杏这会儿在崇仁殿,太子便直接去了崇仁殿。
  一起用了晚饭后,太子牵着徐杏手慢悠悠散步往丽正殿这边来。
  仲春时节,风暖花香。
  太子牵着人手,和她紧紧的十指相扣。见她只是慢悠悠一个人安安静静走在他身侧,一句话也不说,太子不由又想到那日和她聊到的孩子的事。
  之前要忙于应对秦王,即便这个话题开了一个头,太子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与她深谈下去。于是,那日匆匆结束了后,这事就撂在了那儿。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想,他该需要和她好好谈一谈此事了。
  “杏娘,这几日孤有好好考虑这件事……”太子忽然出声。
  一直在想着自己心事的徐杏迅速收回自己的深思,闻声朝太子望过去。
  “殿下在考虑哪件事?”她不咸不淡问,颇有些漫不经心,但却极力配合。
  太子却突然驻足,他侧身过来面对着徐杏。徐杏被迫驻足,身子被她握过去,她被迫和他面对着面。
  轻轻眨了眨眼,徐杏一脸好奇地望着他。
  太子立在月色下,此刻神色清冷严肃:“孤想了几日,只觉得是孤自私了。从前是有自己的顾虑,但如今,孤想通了,孤不想你受委屈。”
  “所以,杏娘,我们要个孩子吧。”
 
 
第93章 第93朵杏花
  太子之前的确一直有自己的顾虑。因有他和秦王的前车之鉴,他总怕日后杏娘生得儿子后,他们兄弟二人也会步他与秦王的后尘。
  如他所预料的一样,他和秦王最终是要靠一场兵变来结束这一切。
  如今他是赢了,但这一场他和秦王的博弈,总归是要被史官记载入史册的。如今雁奴是亲眼见证了这场兵变,日后,杏娘所出若是女郎还好,但若所出是郎君的话,若他也有夺位之心,那他和雁奴兄弟间万一也会效仿如今他们的父亲和叔叔呢?
  两个都是亲生的,要他偏袒谁?
  太子原是想着,等雁奴稍大一些,等他能立稳自己的脚跟,也等他大到知道要尽心尽责去保护弟弟妹妹时,他和杏娘再生孩子。这样一来,杏娘所出不论是儿是女,他都可以不必担心。
  但后来他又仔细想了想,他这样做,虽是全了自己的想法,但终究是委屈了杏娘。
  杏娘和雁奴母子情分再好,雁奴总归不是她所出。在她心中,想必也是希望能有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孩子的。
  太子不想委屈她,所以就想,若他和杏娘能尽早有一个也好,至于兄弟间的关系,他也不必想得过于悲观。他虽和秦王不睦,但却和齐王卫王好。
  雁奴和杏娘之子,又为何不能如他和齐王卫王一样呢?
  但徐杏这会儿却被太子吓到了,她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又提到生孩子的事上。
  徐杏迅速调整好自己情绪,她微微笑以应对。
  “殿下在说什么?”徐杏此刻温言细语,温柔至极,“有关生孩子一事,那日殿下不是已经和妾商量过了吗?怎的今日又提。”
  太子双手握住徐杏双肩,他颀长身子微微倾下,将脸凑得跟徐杏近了些。
  近处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人,见她此刻一双鹿眼水汪汪的,似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黑色瞳仁微动,只一脸茫然看着他。
  太子忽然想到之前做出的委屈她的那些事,一时心疼,就把人整个抱进了怀里去。
  “对不起。”他轻轻揉她在怀,他却下巴抵在她后颈窝,他在她耳边轻轻叹息似的说,“杏娘,我们今日便要个孩子。日后有孤和你在,雁奴定待弟弟很好,弟弟也定会爱重雁奴这个兄长。”
  太子说起这个,徐杏就知道,她之前所猜测的有关太子的心思,她全都猜对了。
  太子就是怕日后雁奴兄弟会如如今他和秦王一样,怕日后兄弟相争。所以,他之前的打算是,让雁奴再长成一些,长成到可以渐渐在朝堂立住脚跟,能得众臣拥护和爱戴。
  这样一来,便是日后她所出乃皇子,也一分都威胁不到雁奴。
  说到底,在他心中,还是先太子妃母子更为重要些的。
  便是她这个人就近在他眼前,也抵不过先太子妃在他心中的位置。
  而如今他又主动提起他想即刻和她生一个,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已经在他们彼此间挑明了,再不好如从前一样,全然当做不知。
  当然,他在心中深思熟虑后给出她这样一个答案,的确也是怕委屈她吧。
  怕她心里多想。怕她会对他失望,怕她会难过。
  但徐杏心里却清楚,若那日不是有郑四无意提起,这件事没能在他们间挑明了说,太子今日必然也不会和他说这些。
  太子心里有她。
  但她在太子心中,却不是排第一的。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奢望,奢望太子竟能把她排在他发妻之前。但徐杏也不想委屈自己,更不想委屈求全。
  何况如今这日子,本也不是她所求不是吗?
  徐杏此刻内心十分平静,她被太子搂在怀中,她脸埋在他胸膛。太子看不到她表情,所以,她此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说:“要孩子一事,也不是想要就能要得来的。殿下有这个心,妾就很知足了。”
  她不想再扯这些,只转了话,主动问他:“殿下昨夜彻夜未归,今日又一整个白日都在外面,不会是这一夜两日都未阖一眼吧?”
  太子说:“孤倒不困,也不累。只是你……你可吓坏了?”
  徐杏:“有殿下在,妾怕什么。”
  太子低低的笑声响在她耳畔,温热手掌轻轻拍抚着她纤软的背,声音略有喜悦地说:“孤已经选定了个良辰吉日,五月初八正式册你为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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