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翻包,语气自然:“房东让我来的。”
詹清岩一听,只当是房东找的新住户。
他们还没决定怎么处置这房子,下家就已经找好了,这房东不讲武德啊!
盛景闲清冷的眸子扫过地上那一堆碎片,不着痕迹的顺着爬满蔷薇花的裙摆一点点向上挪,最后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包里找什么。眼眸微垂,卷长的睫毛像两把扇面。
过近的距离,让他看清了她左边眼尾下那一颗小小的泪痣。
即使没抬头,虞歌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头顶火热的视线。嚣张的彰显着存在感,令人无法忽视。
终于,她在夹层里找到东西。嘴唇不自觉地抿了抿,朝他走过去。
“你的脸疼吗?”
他的眼尾下方被飞溅的碎片波及到,划出一道两厘米长的伤口。
血顺着伤口冒出来,滑过冷白色皮肤,画面有些触目惊心。
“OMG……”詹清岩看过去,一脸吓到的样子。
伤口已经有些红肿,在他白皙的脸上十分扎眼。
盛景闲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脸上细微的刺疼。
他抬手用拇指蹭了蹭伤口,在看到指尖上的血迹后,眉梢轻轻一挑。
“你说呢?”
她当然不觉得疼。划到的又不是她。但是理亏在先,虞歌态度良好的把创可贴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我身上只有这个。”
盛景闲看着她手上那个海绵宝宝图案的创口贴,嫌弃爬上双眼。
黄不拉几的。
好丑。
虞歌读懂他眼里的意思,解释到:“这个是我外甥的,不过你要是嫌弃的话,也可以用水清洗伤口。”
“看不到。”
“什么?”
盛景闲望着她,目光幽深,“伤口,我看不到。”
——洗手间和房间里都有镜子。
话就要脱口而出,但不想引起多虑,到嘴边又被虞歌咽了回去。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自带的照相机后举到他面前,“这样可以吗?”
盛景闲看她一眼。
他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眼角下勾眼尾上挑,配上浓密的睫毛,随便一个眼神好像都带着钩子。
虞歌有点不自在,正想转身去找镜子,手腕突然被抓住。
她往前踉跄一步,脚顶到了他的皮鞋尖。
看着他,眼神充满讶异。
刺耳的铃声响起,但没人在意。
盛景闲弯下腰,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高一点,我看不见。”
这个高度刚好可以跟虞歌平视。盛景闲平静地望着她,眼眸清澈幽深,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
“还好是遇到我。”
虞歌看着他唇边的笑,眼皮一跳。
“要是遇到别人,可能就放过你了。”
他唇边勾出轻佻的弧度,语气一如既往的欠揍。
此情此景,完美复刻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她不小心将咖啡洒到他衣服上,他也是这样略带痞气的说:“换成别人就让你赔钱了。我不一样,只让你赔衣服。”
最后他要了她的号码,却完全不提钱的事。
盛景闲左手牢牢握住虞歌的手腕,创口贴递到她跟前,“借一只手。”
虞歌明白过来,伸手撕开包装纸。盛景闲勾勾嘴角,对准手机将创口贴贴在自己的眼尾。
阳光让他们的影子变得暧昧不清。过近的距离,盛景闲可以清晰的闻到虞歌身上淡淡的花香。
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悸再度来袭,盛景闲眼色沉了沉,缓缓松开她手腕。
“花瓶的钱你赔。”
虞歌点头,“这是自然。”
当初为了省钱,家里的摆件都是她淘来的。好看但不值几个钱。
不过这些盛景闲应该都不记得了。
虞歌顺口还想说医药费她也会赔。话被接电话回来的詹清岩打断了。
“呦海绵宝宝,跟你还挺搭。”他语气莫名兴奋。
盛景闲凉凉瞥他一眼,径自走到书架前。
书不多,只占了两排,但是成分却很鲜明。一类是摄影相关,另一类都是金融相关。
“怎么样,想起来什么了吗?”詹清岩跟了过来。
“没有。”盛景闲抽出一本摄影入门翻了几下,一张小票掉了出来。
詹清岩拾起来展开扫了眼,随后乐了,“想不起来不要紧,但你肯定糟蹋过女人。”
他把小票递给盛景闲,“不信你看,清单上都是些女孩会用到的东西。”
上面寥寥几样物品,从丝袜到卸妆棉无一不表明了这里曾有女人出现过的痕迹。
打印的字迹已经有些褪色,盛景闲仔细看了眼日期——
2018年3月20日
三年前。
他将小票折好重新夹回书里,悠悠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被糟蹋的那个?”
“糟蹋你?谁有那个本事啊……”
砰——
抽屉被用力关上。
盛景闲抬眸,撞上了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
对视几秒后,站在一米之外的虞歌送了他一对翻上天际的白眼儿。
原来不论失忆与否,这个人不要脸的特性都没有改变。
盛景闲一脸无辜的表情让虞歌胸口闷得难受。房间里的空气好像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她舒了口气准备来个眼不见为净。刚抬起脚就听到一声惊叫——
“小强!有小强啊啊啊——”詹清岩像触了电般,炸着毛缩到了盛景闲身后。吓得就差嘤嘤嘤起来。
小强是从抽屉里钻出来的,大概是被刚才那一下震的不得安生。
虞歌被吵得太阳穴突突跳,随手抄起一本书,咚咚几下干掉了敌军。
“能闭嘴了吗?”她磨牙。
詹清岩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发现小强全被歼灭后重重的吐出口气:“能了能了,感激不尽。”
虞歌用纸巾擦干净,包好小强扔进垃圾桶。整个过程面行云流水,面无表情的像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盛景闲目光落在她背影上,眼里多了点意味不明的兴味。
虞歌洗了手回来,掏出几张红票子扔到茶几上,“花瓶钱和医药费。”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随着门哐当一声响,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这小妞儿有点性格啊!”詹清岩摸着下巴想,应该要个微信的。
“别想了,你镇不住。”
“你怎么知道我镇不住?”詹清岩不服,“万一她还就吃我这套呢!”
“她又不瞎。”盛景闲伸手抽出了夹在书里的信封,看也没看那些钱。
—
虞歌并没有走远。下楼后就冷静下来,这么远再跑一趟不值当,决定等他们离开再过去。
她依着记忆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到了才发现以前经常来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被甜品店取代。
虞歌在窗边落座,点了一块黑森林。吃完玩了一会游戏,输得意兴阑珊,开始翻看工作行程。
几天后要去上海给某个当红.歌手拍专封。短行程,两天就可以回来。
虞歌正想问助理机票有没有订好,那边恰巧发来信息。
肖雨:【虞老师,十二点五十的航班可以吗?】
虞歌回了一个“OK”的手势。
没多久,航班信息就进来了。
虞歌截图存到图库,退出时随意一扫,忽然发现里面多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双好看的眉眼。眉毛漆黑凌厉,下面的桃花眼形状微弯。清澈的眼底映着光,似含着温柔的笑意。
宛若冰冻的湖面融化后露出了它温和的那一面。
虞歌望着照片,心莫名一晃。刚才盛景闲明明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怎么可能会露出这种眼神。
这双眼曾经在看着她的时候温柔缱绻,璀璨得像有星河坠入。虞歌曾经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最幸福的人。
定了两秒,指尖长按照片选择了删除。
夕阳斜落,余晖穿透玻璃窗落在桌角。
虞歌敛神,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精致的女表,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买单离开。
.
回到小区楼下,虞歌向四周扫了扫,发现刚才停在这里的豪车已经不见了。
那两个人应该走了。
心里一松,利落的上了楼。
并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男人倚在大树旁,嘴里咬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目光幽深的望着这边。
盛景闲姿态懒散,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摁着打火机。
火苗明灭交替,他眼中的光亮也忽明忽暗。
突兀的喇叭声响起。詹清岩从车窗里伸出手:“想什么呢?快上车!”
盛景闲回神,拿下嘴里的烟弹进垃圾桶,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詹清岩看着他系好安全带,随口问:“我摁了两声喇叭你都没听到,思春呢?”
盛景闲扭头看他,忽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有过一天里连续遇到同个陌生人三次的情况吗?”
“我说……”詹清岩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刻意压低声音,“你不是有什么变态癖好吧?比如跟踪狂之类的。”
盛景闲:“……”
憨批。
第3章 03 看够了吗?
天色渐黑,路灯昏黄的光越过窗口落进来,随着车的移动忽明忽灭。
绿灯变红,詹清岩踩下刹车,忽然想起来后座上还放了样东西。
“看我这记性,黑胶唱片给你弄好了,今晚你就拿回去听,看看失眠有没有缓解。”
“谢了。”
詹清岩觉得自己这两年被严重PUA了。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居然让他体会到了满满的成就感。
“你以前住的地方可离市中心够远的。幸亏没白来,好歹知道你曾经有个女朋友。”
盛景闲懒散的撑着头,望着前方没有尽头的路。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那双水润的杏核眼。
笑时眼眸弯成一轮新月,像是淬了光,温柔又清澈。发脾气时又凌厉无比,宛若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随时准备伸出利爪挠人。
“不过她三年里都没联系过你一次……啧啧,你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红灯结束,詹清岩重新发动车子。
盛景闲撩起眼皮睇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我也可以做点对不起你的事。”
比如从这辆车上把你丢下去。
詹清岩头皮一紧,顿时收起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谁让他接下了特助的工作。
他忍。
“不仅是她,这三年里没有任何一个‘老朋友’联系过我。”盛景闲自嘲地扯扯嘴角,“这么说来,我对不起的可能是全世界。”
盛景闲平时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很少展露情绪。此刻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无所谓,但细听却有那么点唏嘘的成分。
将心比心去想倒也是。记忆空白了三年,紧接着又回到了没什么感情的家里。饶是再没心没肺,偶尔也会感到迷茫吧。
詹清岩认真道:“对不起就对不起,那样的人就不能算朋友。”
某些原因导致盛景闲跟盛家一直有矛盾,是如非必要绝对不会踏进家门的地步。
事情的转机就发生在三年前。盛景闲出车祸抢救了一天一夜,等盛家接到消息时他已经住进了ICU。
后来盛景闲失忆,出院后顺势被接回盛家,等他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又立刻被送出了国。
以前的事盛家人都三箴其口,再加上盛景闲也想不起来,就这么一直到了现在。
这样看来,盛家大概是有意让他跟以前的生活划清界限。
车子在独栋别墅前停下。下车前,盛景闲忽然递过来一样东西。
“看看能不能修好。”
手机屏幕碎成了蜘蛛网,机身到处都是擦伤的痕迹,不知道曾经遭遇过什么。詹清岩接过旧手机,试着摁开机键,没有任何反应。
“你什么时候拿的?我怎么没看到。”
“在你对着蟑螂呜嗷乱叫的时候。”
詹清岩一噎。
他就这么点软肋好吧?
“我找个时间拿去修。”说着将手机放进了储物柜里。
盛景闲打开车门,想到什么转过头来:“联系房东,这房子不退。”
詹清岩一怔:“没必要吧?让人把有用的东西搬出来就行了。”
那么远谁有事没事经常跑过去啊。
“什么都不用动。”
盛景闲径自下了车。
詹清岩看着他劲瘦的背影,嘟囔到:“真是搞不懂在想什么……”
—
虞歌回到房子里随意转了一圈。
在衣柜里找到几件当年没带走的衣服,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物件。
倒是盛景闲的东西收拾得很干净。如果不是书架上那几本金融书真实存在,他仿佛根本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虞歌随手抽出一个软皮笔记本,一张照片跟着掉了下来。
捡起一看,只有盛景闲的那一边。被剪掉的那部分不做他想,肯定是她自己。
虞歌看着手里的半张照片,忽然有些出神。
三年前的盛景闲留着毛寸头,穿着几十块钱的衣服也掩盖不住出众的气质。明亮的眼神和嘴角轻勾的笑容还带着显而易见的轻狂。
那时的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冲劲儿,天不怕地不怕,肆意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