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肉很鲜很肥,她吃东西的时候两颊一鼓一鼓的,像只小松鼠,让狗卷棘在旁边看着不易察觉地嘴角微扬。
“啊这,狗卷你动作真快啊?”猪野没料到他对森茉莉这么殷勤,目光不禁在两人之间来回扫着,森茉莉闷头吃,狗卷棘时不时给她捞食物的,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于是半开玩笑道:“狗卷,你是不是想追我们茉莉啊?”
狗卷棘没说话,倒是动作顿了一下。
森茉莉将食物咽下,轻轻擦拭嘴唇,“他我以前男朋友。”
旁边坐得近的两三个人被呛到,猪野惊得筷子一松:“我草……”
饭桌上都是旧识的老师同学,聚在一起连同当事人直到刚才都一字不提,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前任这种关系,摆在一张桌子上,有点情商的人都知道很容易就触及到雷区。
猪野琢真虽然不小心成了雷区舞王,但毕竟是在社会上混的,人精那套炉火纯青,这下郑重其事地从座位上站起,倒满了一整杯啤酒举杯道:“狗卷,作为前辈我敬你一杯,还没正式恭喜你成为特级呢!”以及谢谢你照顾过茉莉这种话就只能藏酒里了:)
说着,他便在众人一阵起哄中相当豪爽地将整杯都干了下去。
狗卷棘本来还在郁闷森茉莉的那句「以前」男朋友,眼下见咒术界的前辈都这么诚意了,自己于情于理也不能无动于衷。他拿过啤酒,也给自己满上,然后也从座位上站起。
“是吃火锅还是喝酒啊?”森茉莉这时候冷不丁来了一句。
狗卷棘刚喝一小口就被这话怼得急忙刹车,乖乖放下了杯子,擦擦嘴重新坐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猪野被这出整得愣愣的,偏偏干了一大杯酒有点发飘,于是拿起勺子嘻嘻哈哈点头:“吃火锅,吃火锅。”
五条悟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啧,琢真你不行啊,喝这一点就不行了?七海海,我们要不来拼一轮?”
七海建人婉拒:“今天开车了。”
虎杖悠仁毛遂自荐:“五条老师我陪你拼!”
五条悟嫌弃:“去去去,小孩子喝什么酒!”
“我已经成年了!你忘了吗!!”
“比赛吃惠的头吧?”钉崎野蔷薇捞出一块海胆。
伏黑惠:???
他可以当场弄成和乙骨前辈一样的发型:)
一桌人哄笑起来,先前那微妙的尴尬就这么被揭了过去。好在餐桌上多话的人挺多,五条悟猪野虎杖轮流叨叨,不会让气氛出现哪怕一秒钟的空白。
猪野踩了一次雷便谨慎起来,专心致志夸赞起其他人来,从偶像夸到前辈后辈,然后重重夸了森茉莉,说带她做任务特别舒服,话少,也没有年轻人的狂气,偏偏干起活来比谁都积极。毕业后开了事务所,除了接一些委托外还发展副业,就闷声干事。
“我觉得她简直就是七海先生的性转年幼版,年纪小又沉得住气,七海先生这种不爱夸人的私下里都跟我夸过好几次。”
猪野还调侃说她毕业后还给自己专升本去了,报了个大学继续读书,学校好多人追,可惜这高岭之花不怎么爱搭理人,跟人的熟络也止于台面,既不爱发Line也不爱到处玩,小小年纪就有了工作狂的潜质,仿佛恋人是这个国家似的。
说到最后也不知道到底在夸还是在吐槽,狗卷棘却听得十分仔细,火锅都忘了吃,竖着耳朵生怕听漏一个字。
只是他想象不出来森茉莉话很少很沉默的样子,但刚好就是现在进行时。
也想象不出她不爱发Line不爱玩,曾经连上课的时候老偷偷跟他发消息,什么好玩的东西、适合约会的活动都要分享给他,起劲的时候甚至可以聊通宵,事无巨细,以原子为单位,很多都是废话。
即便现在也是,话很少,随意吃着菜,偶尔和猪野开一两句玩笑回怼,倒是难得笑了那么几下,走不走心说不上,这笑容不是对他却是实打实的,明明他们挨得那么近,腿都似有似无贴在一起,说笑的对象却不是他。
他插不上话,即便插上话也是些无关紧要的饭团语,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周围其他的人都消失,想让时光倒流,想让这四年的空缺化作乌有。
他忽然有点后悔出国了。
放于餐桌下的左手默默握起了拳,无名指上的紧绷却给他带来某种确定的希翼,他松开了拳头,掏出口袋里的新手机,点进之前被五条悟拉进群后发送的好友申请,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上桌,往正在和猪野聊天的森茉莉那推去。
“海带……”低低的饭团语被淹没在众人的哄闹中,狗卷棘刚要将手机推到她面前,这时候她自己的手机响了。
森茉莉接起:“摩西摩西?”
狗卷默默等她打完电话。
“你说卷卷怎么了?”森茉莉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和众人稍稍示意了一下,拿着手机离了座。
狗卷棘愣愣地看着她出了门,忍不住问道:“金枪鱼蛋黄酱?”
她刚刚说什么?
卷卷?
“嗯?”猪野没明白他意思。
狗卷指了指森茉莉离开的方向:“金枪鱼……?”
“哦,你说卷卷啊?”旁边的熊猫听懂了,跟他解释:“那是她家养的一条狗。”
狗卷棘:“……”
作者有话要说:有二更,算补上昨天咕咕的,感谢小天使们不抛弃~
感谢在2021-03-31 23:38:27~2021-04-02 18:4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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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离开了热闹又热烘的包厢, 森茉莉被外头的风吹得清醒了不少。
电话是一期一振打的,她今天搬家来不及,召唤了几刃帮忙, 结果现在说搬家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她家那条白色比熊犬跑出去了。
那是森茉莉两年前在家门口捡到的狗狗,看着像走失的,但也一直没找到原主所以她便收养了, 还起名叫“卷卷”——没别的意思,也不是饮鸠止渴, 只不过因为它的毛发比较卷:)
卷卷比较粘人, 爱撒娇,估计是今天一直没见到她, 所以忍不住跑出去找主人了。
“一定要把卷卷找到啊!”森茉莉站在门口干着急,冷风灌得她喉咙有点干疼。
“放心吧主殿, 药研他们已经在找了。”一期一振说着,感觉她声音不太对, “主殿……您哭了吗?”
“?”森茉莉摸了摸自己的脸, 冰冰凉凉,带点黏,“没哭,外面太冷了。你们找到记得告诉我。”
挂了电话,她又给事务所打去,那里现在应该是鸣狐在值班, 她问了问那些委托都处理得怎么样了。
当年狗卷棘离开的时候她也是颓废了一段时间, 觉得自己是不是人生太过一帆风顺了,得到的东西太多了,所以老天要把她最爱的拿走。
她从小没有妈妈, 爸爸又太过溺爱,不如说森鸥外作为黑手党首领比起子女教育更重视组织,不知不觉就让她成了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过着让人艳羡的生活。
尝过太多甜头的人,很难吃得下苦,梦做了太久,回头一看面目全非,很久之后才明白拥有的同时也等于失去,抓得太紧更容易溜走。
后来她开始每天在本丸听数珠丸恒次念经,美其名曰修身养性,结果佛道没听进去几个字,睡眠质量倒是提升了不少。一向话少的江雪左文字都看不过去,对她摇头叹气,说阿弥陀佛,不如你趁着年轻多做点善事吧,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刀剑事务所。
刀剑事务所主要是分管一些咒术界的委托,为了让那些老高层点头,她还不得不分了股份出去。除了打架干咒灵,事务所有了点资金积累后,她又投入到一些其他行业。本丸人才多,餐饮业、美容业、服装业、教育业……不仅让她自己这个做老板的充实起来,还实现了刀剑男士的再就业。
这些年狗卷棘不在,她也一直托人照顾他的家人,和森鸥外签了合同后,她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受人家待见,所以只能私下里悄悄做,或许也只是因为自己怂,这是她欠狗卷的,所补偿的也不过杯水车薪。
时间就这样一溜过去了,身处其中的时候觉得度日如年,现在狗卷棘回来了,也恍然不过白驹一瞬,但成长的痕迹却清清楚楚留了下来。
本丸里的莺丸说她现在这样挺好的,成长有时候就是一个失去的过程,人都是会长大的,换来的是主公更为健全的人格,很多事情看的都是心态,看淡了其实也没什么。
加州清光红着眼睛大吼才不是这样!我要看的是主公的笑容!她现在都不笑了,不可爱了!
于是几个刀剑男士在现世工作之余又给森茉莉当起了媒人,治愈失恋的方式除了时间还有新欢,两者一起效果更甚,他们主公条件这么好,哪里找不到好男人?
森茉莉却说我现在只想当个无情的赚钱工具。
她还不到20,趁年轻得要多积累财富,才方便之后给森鸥外那老家伙狠狠打脸。
森茉莉对着寒风吐出一口浊气,踢着鞋尖抖了抖脖子,出来忘记拿外套了,今天还挺冷的。
打完电话,她看到手机Line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好友申请。
署名是「爱茉莉的狗卷」,头像还没上传,看着像是个骗子。
森茉莉无视掉了,摁熄了手机。
这时,被寒风吹得有点发抖的肩膀处披来一件外套。
“!”
森茉莉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立刻后撤躲过,于是那件黑色的男式外套还没披上便尴尬地滞留在半空。
从店里出来、本想来看看她的咒言师举着自己的外套愣愣地站在那儿,和她大眼瞪小眼。
“海…带……”不成句的饭团语从他喉中道出,带着些许错愕,他不确定地再次朝她走近一些。
森茉莉这回明明白白地在他靠近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狗卷棘不禁睁大眼睛,她后撤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曾经的她一看见自己就会扑上来,又是贴又是蹭,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一起,每天“学长学长”地撒娇的那个少女,现在用行动拒绝着他的靠近,他不过是看她出来穿得少,怕她冷,想给她披件外套,她却跟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他们现在站着的距离一米不到,却是四年的鸿沟,是缺失彼此的成长岁月,是徒劳无用的想念。
“好久不见。”不知彼此相顾沉默了多久,森茉莉突然开口了。
比起之前在港口Mafia大厦的那句「我不认识他」,她终于说了一句久别重逢之人应该说的台词。
只是没有亲昵,没有昵称,简短的四个字,很多事情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敢,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受了哪些苦,她怕问出这些后会把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体面外壳崩得支离破碎。
“你也出来吹风吗?回来后有见家人吧?在外面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乙骨前辈真希姐他们都挺想你的,你多跟他们聊聊,他们应该也有很多话跟你说。”森茉莉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感恩夜色的掩护,给很多看不清和不必看清的东西上了一层保护色。
狗卷棘听着她的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一声“鲑鱼”,或者说些其他什么食物,但又不想以这种方式与她交流。
于是便沉默,由着心脏被一种情绪缓慢又汹涌地填满,胀得生疼。
咒言师有时候痛恨这种沉默,失去正常言语的能力,借此换来强大的咒言力,这种看似等价的交换,如同小人鱼被割去歌喉,忍受巨大痛苦以换取能够在陆地上走向爱人的双腿。
其实他想说的话很多,比如你什么时候剪的短发,学习累不累,工作忙不忙,还在和爸爸吵架吗,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我其实有试图给你发过邮件你收到了吗?
他想亲一下她低垂的眼睛、不再带笑的唇角,想抱一抱她清瘦的身体。
想说对不起……
可是现在他连想给她披件外套,都会换来她的抵触。
狗卷棘紧了紧手中的外套,缓缓垂下手,将外套搭于手臂,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硌得生疼。
他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再继续靠近。
他知道她在伪装,或者说他相信她在伪装。
或许假装冷淡,或许夜色模糊,但是手上作为特级咒具的戒指是不会骗人的。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一年前他在美国执行一场超规格的危险任务,碰上了特级咒灵团伙,随行的几个同伴全部阵亡,他为了救下作为任务目标的被劫持的小女孩,抱着必死的决心使用了强力咒言。
然后他真的死了,被反噬而死。
感受着生命消逝的瞬间,过往的一幕幕走马灯似掠过,想起了森茉莉的笑颜,喊的每一声“学长”,每一句“喜欢”,以及在她接过戒指时闪闪发光的眼睛。
最后他想起小时候奶奶曾对他说,语言的力量是强大的,咒言师的话从来不是空话,而是实话。
有它的磁场,有它的灵魂。
这个话本身就像法器一样,你的语言就是你行走天地之间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