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见识到咒言的威力后,森鸥外美名其曰要和他“单独谈谈”,实则恼羞成怒把他带到小黑屋,一进去就先下手为强地让人将他的嘴给封住,开始了长达八小时的精神折磨。
森鸥外这个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总而言之就是与他签订合约,谈条件,让他为他干活。
挂掉电话后,狗卷棘收到了森鸥外发来的一个外地号码。拨过去,那边接通后,咒言从他口中道出:“打钱。”
过了不到两分钟,森鸥外发来了钱已入账的消息。
会遭报应的吧?原本只用来祓除咒灵的咒言术却沾染这些事情。狗卷棘静默矗立在交织的人流之中,眼眸如同被消去光泽的紫水晶,隐匿在长睫毛下,难以看清喜怒。
他按下关机键,翻盖式手机重新归于寂静,这是四年前森鸥外塞给他的专用通讯工具,现在陷于他的双掌间,一掰便断成两截,最后归入了有害垃圾桶。
很快办完了手续,他走出机场巨大的玻璃门,故乡用久违的亚热带季风气候迎接了他。虽然已是十二月深冬,这个低纬度的亚洲国家在天气晴朗的白天却依旧算得上暖和,太阳有些过分地刺眼,让20个小时前还身处雷克雅未克漫长极夜的他感到一瞬的恍惚。
四年前还是战后千疮百孔模样东京已经焕然一新,他离开前还是一尊冰冷的混凝土骨架的东京铁塔如今重立而起,在所有日本人心中的意义仍无可撼动。
这座拥有1200万人口的世界第一大城市用它独有的高速运转快速恢复了生机,并不断延伸至更远的方向,光怪陆离,令人目眩神迷。
狗卷棘坐在出租车上,开着窗,呼吸着略有些干燥的空气,心脏缓缓跳动着,没有来前的紧张,也没有昨夜睡不着时的激动,脚踩上实质的土地后,反而得到了某种异样的平静。
他靠着座椅,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车里放着新闻,里面播报着森氏集团宣布即将进军影视业,或将成为成立不到两年的全新商业巨头,近期有传言其幕后的老板是一位还在读书的年轻女学生。
耳边无意识接收着新闻讯息,狗卷棘低下头看了眼手表,时针和分针伫立着,形成一个微妙的夹角,只有秒针在缓慢地跳动和远离。
车子不知行驶了多久,最终停在了港口黑手党大厦的门口。
回国后本应第一时间回家看看,让一直挂心他的家人朋友放下心,只是狗卷棘此番回国算是比较突然道决定,打算先将手上这个烦人的公文包交还森鸥外,免得日后再有过多牵连。
付钱,开车门,脚踏上地面的时候,先前那种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紧张感卷土重来,让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微滞。
正午的阳光带来些许躁意,他解下大衣的领子,松了松里面的针织衫高领,深深呼吸一口气。
……
“那是什么人?”中原中也从正中央大厦里走出来,远远就看到了对面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青年。
“那好像是来见Boss的。”身边的保安说。
中原中也“哦”了一声,插着口袋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长外套的衣角在空中翩跹。
大厦的楼梯有些长,中原中也和对方相互经过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
狗卷棘朝他微乎其微地点了下头,没有直面他,埋头快步走了上去。
中原中也原本觉得这人眼生,收回视线走出一段距离后才猛然惊觉。
……卧槽?
他不可思议回过头,瞪着那个颀长的背影半晌,脸色突然骤变。
“中原先生?怎么了?”身边的部下看到他突然调转方向往回走。
“那个家伙……”中原中也忍着泄漏异能的冲动,气冲冲地就往楼上走,没想到那个万恶的咒言师居然回来了,“茉莉今天是不是回来见Boss了?”
部下说:“好像是的,说是Boss有事找她,现在应该还在首领办公室吧。”
“……”中原中也心里暗骂了一句,加快了脚步追上去。
——然而还是晚了。
森茉莉此刻正乘着直达电梯下楼,“叮”地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她正低头摆弄手机,眼一抬,瞥见门外的身影。
率先进入眼帘的是深色牛仔裤,裤脚折两道,露出马丁靴高帮上两排银白锃亮的鞋孔。
往上是纯黑不带一丝色彩的风衣,衣领一直拉到最高,遮住来人的脸,只露一双清澈透亮的灰紫色眼眸,细碎的银发散落额前,发梢染着浅浅的光晕。
对上那双恍如隔世的紫眸的瞬间,森茉莉手一松,手机从掌心滑落,所幸挂绳系在腕上,不至于让可怜的手机砸上地面。
四年了,她设想过无数次与狗卷棘重逢的场景,她以为她会第一时间扑过去拥抱他,然而真到了心心念念的这一刻,她的四肢却失控了,如同被梦境深处的咒言禁锢住了手脚,怔怔地望着面前如同从天而降的人,半天一动不动,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
一只手按上了门沿,哐当一声微响,电梯门被迫再次打开。
狗卷棘的目光紧紧盯在她身上,她剪头发了,变瘦了,身高差让他得微微俯身才能与她平视,藏在衣领后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想抿起一点弧度,似乎生怕笑得太放肆,梦就碎了,他就醒了。
“茉莉!”
中原中也焦急的呼唤传来,让原地傻掉的森茉莉霎时清醒。
猝不及防的冲击过后让她有些眩晕,慌忙躲开他的目光,血液在身体翻腾得厉害,只能费力抬脚往外走。
“比目鱼。”
熟悉又陌生的单词费力地从咒言师喉咙间挤出,本应是情侣之间的爱语,但他声音有些哑,又拼命控制住言语之间的咒力,好像是从某个梦境深处捡起这个词,吐露出来时要跑过无数道门。
中原中也赶过来,看到森茉莉的脸色十分难看。
“你还好吧?”他担忧问道,又有些愠怒地看向她背后的狗卷棘,“他是……”
中原中也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森茉莉打断:
“我不认识他。”
作者有话要说:茉莉:第一,我不叫比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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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狗卷君, 你看上去很郁闷呢,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港口Mafia中央大厦的顶层,森鸥外坐在正对横滨港的软椅上, 亲自泡了一壶热气腾腾的红茶,“坐下一起喝杯茶吧。”
狗卷棘站在一旁没动,耷拉着眉眼,从他进门以来森鸥外就没有给过一个眼神, 从何看出他“心情郁闷”?
恐怕是故意安排的这一切吧?算准了他会来找他,于是故意在这时候让他和森茉莉碰见。
毕竟这个港口黑手党首领的恶趣味, 他很早之前就领略过了。
“嗯?不来坐吗?”森鸥外见他半天没动静, 于是抬眼望去,捕捉到了青年眼里毫不掩饰的不信任, 冷漠的眼神直刺过来。
森鸥外却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
“狗卷君看来成长了很多呢,也长高了不少, 能成为特级也是可喜可贺啊。”
“只是呢,很多时候虚伪是很有必要的哦, 在当时可能的确会耗费一些时间, 但是不虚伪太过袒露自我,过后可能会惹祸上身,最后反倒更费时费力。”
“……”
狗卷棘不想听他的那些歪理,只是把手里的公文包扔在桌上,转身就要离开。
“狗卷君,辛苦你了呢, 希望你不要恨我。”
森鸥外这句出乎意料, 倒有点像是对孩子说话的口吻了。
狗卷棘停住了脚步,微微侧头瞥他。
其实他并不痛恨森鸥外,毕竟是森茉莉的父亲, 也是统领一整个犯罪组织的首领,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没有他,狗卷自己也走不到这一步,也没可能成为特级。
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嗯”了一声。
捕捉到他的小动作,森鸥外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狗卷君,你知道钻石只能用钻石来打磨吗?”
“?”
森鸥外的笑容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就如同我四年前说的,茉莉酱从小就被我宠坏了,是你让我意识到了我作为一个父亲对于子女教育上的缺陷呢。”
自从他把狗卷棘送到国外去后,女儿和他的关系就再也没有恢复如初。
而在他发现女儿不再花他的钱,是在她回高专以后,他偶然有次去查给森茉莉的那几张卡的情况,发现花销停在很久之前,他是有点惊讶的,但并没有当回事。
后来才听说她宁愿问五条悟借钱,也不愿花他的钱,并且利用学校做任务期间给自己攒了一笔钱,解绑了他给的所有银行卡。
他自认很了解女儿,知道她大手大脚惯了,偏偏性格骄纵,解绑银行卡顶多是意气用事,出于对他的反抗,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回到爸爸的怀抱。
但他等了很久,才发现他这次估算错误。连一年多前开了事务所自己做老板,都一个字没跟他主动提过。
“有时间劝劝她吧,茉莉酱这些年变了很多。”他说着,又补充:“当然,就算是我现在也不能保证现在的她会听你的劝呢。”
狗卷棘垂着眼,目光盯着某处虚空,像是在出神,又像单纯的沉默。
如果所谓的“打磨钻石”就是让他们在最该放纵的年纪学会放手的话,那么森鸥外是很成功的。
刚刚在楼下听见她说不认识他,居然让他有种受虐的快/感。
他当然知道那是气话,他知道当年的一意孤行会让茉莉难受,也知道看见茉莉难受的瞬间,甚至光凭想象,自己也会更难受。
要说一切都是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造成的,他居然还能在那幸灾乐祸。
“狗卷君,当年的承诺我并没有忘记哦。”森鸥外瞧狗卷棘站在那儿一脸寡淡,不由得将语气放得温柔,“如果你能说服得了茉莉酱,我可以立刻安排你们的婚礼呢。”
“……哦。”狗卷棘没什么意料外的激动,他知道森鸥外是在故意揶揄他。
“既然狗卷君答应了,那么也可以适当对我多说几句呢。”森鸥外语重心长,循循善诱,“比如说……叫我父亲。”
狗卷棘如他所愿:“叫我父亲。”
森鸥外嘴巴自己动了:“父亲。”
“……”
“……”
“狗卷君,你这样在港/黑是要执行死刑的你知道吗?”森鸥外嘴角扭曲,皱纹都在抽搐。
狗卷棘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眼神乖巧无辜,衣领后的唇角却略显报复性地扬起。
“首领!报告首领,不好了!”这时候,森鸥外手边的通讯器响了。
森鸥外拿起:“什么事?”
“一层的厕所被毁坏了。”
“……”森鸥外先前的郁火还没消,使得语气有些不悦,“这种事情也需要跟我报告吗?”
部下说:“是被森大小姐踹毁的……”
森鸥外:“……”
狗卷棘:“……”
……
等狗卷棘快步下楼,发现森茉莉已经不在了。
倒是门口有一个算是熟人的青年正在倚在墙边等他。
“……海带。”狗卷棘小声跟他打了声招呼。
“找茉莉吗?”中原中也掐灭烟头,插着口袋直起身,凌厉的眼神直面他,“她已经走了。”
狗卷棘看了他一眼,乖乖点点头。
中原中也其实有些恼火,这小子看着总是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实际上惹恼人的功夫并不比某条青花鱼差。
至少中也自己光是听森茉莉吐槽这家伙就是吐槽了两年多。
好不容易她不再提起他了,这家伙突然又回来了。
“你来见我们Boss是干什么?”中原中也语气不是很友好,他并不知道森鸥外给狗卷棘派的秘密任务,只从森茉莉那里得知他被森鸥外弄到了国外去,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就算是被迫之举,至少也该给那家伙一点回音吧?”
狗卷棘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能略显愧疚地避开他谴责的目光,依旧不吭声。
“啧,你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让人火大啊!”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指关节捏得咔咔响,“这四年就光顾着长个子了吧?”
狗卷棘一愣,默默低头,瞅了眼和四年前几乎没变化的中原中也,没敢说话。
“以后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可以做到吗?”中原中也问。
狗卷棘摇头。
最后他被港口黑手党战力天花板给修理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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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茉莉对着自家大厦的厕所发泄了一通后,下午回到学校继续上课。
高专毕业旅行回来后为了让自己忙起来,她张罗着事务所的同时也报了东京的大学继续念书,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不停转的陀螺,忙忙碌碌,不给自己闲下来发呆的机会,几乎是以自虐的方式在忙。
只是她今天在课堂上发呆了。
大学课程大多比较无聊,管得也松,森茉莉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光明正大望着窗外的绿树走神。
今天天气很好,日光充足,让她想起国三毕业那会第一次见到狗卷棘,那年蝉鸣声特别聒噪,少年从树下走来,日光缓慢而均匀地在他身上流转,一张清秀的少年气的脸,不染尘世的初雪般,看人的时候总是呆呆的,报饭团名慢半拍的语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