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远唇角微勾,道:“他总要有时间准备……而且,早点放出消息来,大理寺卿审无人谷的案子,也会更快些。”
秦忠恍然大悟,道:“属下明白了。”
两人又聊了些事情,秦忠便退下了。
秦修远出了书房,正好见到明霜从卧房里出来,随口问道:“夫人沐浴完了么?”
明霜道:“沐浴完了,夫人正在准备汤羹给将军呢。”
秦修远一愣,随即嘴角微弯,道:“那你先下去吧……”
他说罢,便上前几步,推开了卧房的门。
唐阮阮坐在镜前,擦拭着乌黑的湿发。
见秦修远进来,她微微侧头看他,杏眼弯弯:“忙完了?”
秦修远颔首,道:“我来帮你。”
他默默走到她身后,铜镜中印出两个人的影子,秦修远接过帕子,轻轻帮她擦拭着海藻般的长发。
她身上散发着微甜的花香,十分好闻。
他擦着擦着,手触及到她细嫩的脖颈,又有些心猿意马。
唐阮阮一阵酥痒,笑着躲开,道:“不用你帮忙了……你去喝汤吧。”
秦修远面有不甘,却只得道:“好。”
说罢,便坐到了桌前。
桌上,放着一盅汤羹,他默默揭开盖子,道:“对了,今年的清明祭祖,母亲想好好操办一下。”
唐阮阮道:“好啊,那我问问母亲,需不需要帮忙。”
秦修远点点头,随手舀起一勺汤羹,道:“她说想祭祖之后,一家子在一起聚一聚。”
然后,便喝了下去。
这汤炖得浓郁,也不知放了些什么。
唐阮阮问道:“想如何聚?需不需要我准备一顿晚膳?”
秦修远又咽下一口汤,道:“也好。听说芝心也会过来。”
唐阮阮一愣,其实清明之时,是有些忌讳串门的,但母亲特意邀芝心姐姐过来,想必是早就没把她当外人了。
唐阮阮笑道:“不过二哥和芝心姐姐的事,确实也该提上日程了。”
秦修远这边,半碗汤已下肚,继续道:“不错,他们毕竟这么多年了,只差最后一步。”
其实他们都发现,自从言芝心中了蛇毒,秦修逸帮她解毒之后,两人的感情便迅速升温了。
唐阮阮笑道:“我好想喝他们的喜酒呀……”
秦修远也笑了笑,可他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才还觉得身上清凉舒爽,怎么这会儿就有些热了?他看了看眼前的汤,不由得问道:“今日你煲的是什么汤?”
唐阮阮有些诧异,道:“这汤,是母亲让人送来的,说是给你补身子用。”
秦修远面色一僵,道:“补身子?”他有些不安,试探性问道:“你可知这里面放了些什么?”
唐阮阮愣了一下,便放下了擦头发的帕子,走了过来。
她站在桌前,兰指轻拈秦修远的汤勺,搅动一下,看了看这份汤。
汤渣已经被倒了,看不出有什么食材。
唐阮阮又端起汤来,闻了闻,道:“这里面,有人参、鸡肉、鹿肉……”
她再三确认之后,道:“我感觉……这好像是一份十全大补汤……”
秦修远面上顿住,身子却开始燥热起来。
唐阮阮顿时明白了什么,她忍不住道:“母亲这是……”
秦修远抬眸看她,眼中有一丝无奈,他低声道:“下次母亲那边送来的汤,便不要端给我了。”
唐阮阮有些想笑,却极力忍住,道:“好……”
她美目流转,墨色长发还有些微湿,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面带笑意,柔柔看他。
秦修远目光不自觉下移了几分,她素薄的单衣,被发上的水渍浸得有些微透,印出内里一片神秘诱人的红。
玲珑有致,活色生香。
秦修远愣了愣,只觉得体内血气翻涌,有些上头。
春末夏初的夜,最是暧昧撩人。
突然,唐阮阮面色微变,她素手上前,托住秦修远的脸,诧异道:“阿远!你!怎么流鼻血了!?”
第107章 对峙 你不要喝那个汤了好不好?……
秦修远面上一僵。
自己伸手去摸, 果真摸到一点猩红。
他顿时尴尬不已,便急忙站起来,道:“我去湢室清理一下。”
说罢, 便自顾自地入了湢室。
秦修远面色泛红, 烦躁不已,急忙给自己打了一盆水, 将口鼻擦了擦。
擦了一次,还嫌不够, 便又用帕子, 沾了凉水净面。
唐阮阮有些不放心, 便也跟到了湢室。
她见秦修远凤眸有些微红, 平日里白皙的面色上,此刻也挂着一抹飞霞, 表情却是气鼓鼓的,有说不出的可爱。
唐阮阮有些忍俊不禁,道:“你没事吧?”
秦修远叹了口气, 道:“你说呢?”
唐阮阮道:“母亲也是好意,想给你补补身子嘛……”
毕竟这两日……他也是, 也是贪吃了些……
秦修远气到好笑, 道:“我需不需要补身子, 你不知道吗?”
唐阮阮面色一红, 道:“我……我也不知道母亲居然会送这样的补汤来……下次我同她说说, 让她别送了, 好不好?”
秦修远见她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 语气中还带了几分幸灾乐祸,便有些嗔恼。
扔了凉帕,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就往卧房中去了!
唐阮阮惊呼一声:“阿远!放我下来……”
秦修远嘴角一勾,道:“这补汤效果甚好,夫人应当与我有福同享才是。”
说罢,将她放到了榻上,大手一挥,便将床帏落下……
那半盅补汤还孤零零待在桌上,已经凉透了。
而床帏之内,满园春色,美不胜收。
唐阮阮与他面对着面,秦修远紧紧抱着她,唐阮阮伏在他肩头,轻轻啜泣:“你、你再也不要喝那个汤了好不好!?”
秦修远低声笑开,就将她揽得更紧,哑声问道:“为什么?”
唐阮阮忍住嘤咛,颤声道:“我……我吃不消……”
两人闹到大半夜方歇。
***
同样的月夜,皇宫之内,却有人无法入眠。
文皇后斜斜倚靠在凤榻之上,她有些头疼,便戴了一副抹额。
她半磕着眼,若有所思道:“云梅,什么时辰了?”
云梅看了看天色,道:“娘娘,已经过了亥时了。”
文皇后缓缓睁眼,道:“元孟睡了吧?”
云梅道:“四皇子已经睡了……”顿了顿,她又道:“可二皇子还在书房里,熬夜苦读。”
文皇后一愣,随即冷声道:“随他去。”
云梅漠然点头,也不再言语。
文皇后抬眸,不动声色看她一眼,便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有些偏心?”
云梅抬眸看了文皇后一眼,又生生忍住。
文皇后笑了笑,道:“云梅,你跟了本宫多少年了?”
云梅道:“奴婢,奴婢自娘娘进宫便跟着您了,已经十五年上了。”
文皇后道:“十五年了。这十五年来,本宫见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声音有些怅然:“每次他来看本宫,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云梅沉默不语,静静听着。
文皇后又道:“本以为有了他的孩子,他便能多顾及本宫一些。谁知道……”她声音带了几丝恨意,道:“他竟然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一并冷着。既然如此,本宫何必费心在他儿子身上!?”
云梅面色有一丝波澜,劝慰道:“皇后娘娘,可二皇子毕竟是无辜的。”
文皇后叹了口气,道:“本宫又何尝不知?”她低声道:“可是本宫每当看到他的眉眼,便会想起那个无情无义之人。”
她语气中有一丝不耐,仿佛完全不想提及。
云梅了然,道:“奴婢明白,这些年,娘娘受了不少委屈。”她又道:“可是如今……左相毕竟身陷囹圄,以后娘娘恐怕万事要靠自己了……”
说到此处,文皇后面色又沉了几分,道:“还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怎样。”
云梅见她面色阴沉,便不敢再多言。
文皇后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便道:“音贵人的事,元婉知道了吧?”
云梅一愣,道:“知道了,五公主哭得死去活来,已经一日不吃不喝了。”
文皇后眉头蹙起,道:“这母女俩,真不让本宫省心。”
云梅道:“皇后娘娘要不要去看看五公主?昨日音贵人受了伤,来翊池宫求援,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她这一回去,便自缢身亡了……只怕有人嚼舌根,说娘娘害了音贵人。”
文皇后嘴角一勾,明丽的脸上,显出几分狠辣,道:“嚼舌根又怎样?只要你们做得干净,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便好。而且……”她一脸不在意,道:“皇帝都不管这事,又有谁敢去为一个无宠的妃嫔讨说法?”
云梅想了想,便道:“娘娘英明。”
皇后揉了揉太阳穴,道:“比起那些无关痛痒的人,还是要先设法救出左相才是。”
云梅点点头,道:“是……”
文皇后问道:“西伯侯那边联络上了么?”
云梅道:“他们如今在北疆封地,迟迟没有回信。”
文皇后面露嫌弃,道:“这个缩头乌龟,他的嫡子文坚都被秦修远一箭射杀了,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文皇后一脸恨铁不成钢,西伯侯是她远房的表亲,文家一脉都聚集在南方,只有他们旁系一支封地在北疆,文皇后若想在北疆行事,还得依靠他们。
云梅道:“不如奴婢再替皇后娘娘写封信过去?”
文皇后沉吟一下,道:“也好。你告诉他们,若是想永远呆在北疆那个不毛之地,他们尽管龟缩着便是,若是想风风光光回到帝都来,便让他们助本宫一臂之力!”
云梅颔首,道:“奴婢这就去办。”
文皇后显然是有些疲累了,便摆摆手,道:“你退下吧。”
云梅应声,便退出了寝殿。
她出门之后,突然瞥见外面人影一闪,便心中一动,喝斥道:“谁?”
追了几步出去,也没见到任何人。
此时,夜风拂来,院子里的花影攒动,有几分像人影。
云梅微叹一下,恐怕是自己多虑了。
她便转身走开了……
皇后寝殿后方,一处黑暗的拐角里——五公主闵元婉惊惧不已,她颤抖着起身,慌慌张张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
宰相府。
刘书染独自坐于廊下,清冷的月色投射下来,将他面上轮廓打得更加模糊,看着有些不真切。
忽然,他感觉有人,自长廊尽头缓缓走来。
刘书染默默偏了头,道:“刘叔?”
长廊尽头没有光,可来人身着青衫,自带一层光晕。
他面容清俊,眉眼如玉,却一脸寒意。
刘书染眸色一凝,道:“原来是大哥。”
刘书墨走了过来,顿住了步子,道:“父亲都下狱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饮酒?”
刘书染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那我能如何?去击鼓鸣冤?”
刘书墨被他一噎,更是隐隐有几分怒气,道:“你这是什么话?”
刘书染端起酒杯,道:“大哥,我劝你也省省力气吧……父亲这一次,触了皇帝逆鳞,又人证物证具在,是翻不了身了。”
刘书墨觉得不对劲,道:“你我身为人子,父亲身陷囹圄,你不但不设法营救,居然还如此冷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刘书染缓缓起身,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大哥不知道么?”
刘书墨面色一僵。
刘书染唇角微勾,道:“自我母亲死后,在这偌大的相府,我便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我对于父亲来说,可有可无,父亲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刘书墨知他心中不平,劝道:“可父亲到底是父亲,血浓于水,如今正是我们兄弟俩齐心协力的时候,我们定要将父亲救出来才是!”
刘书染偏头看他一眼,道:“兄长打算如何救出父亲呢?”
刘书墨面上微怔,道:“我打算先去天牢,见见父亲,看看当年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另有隐情,那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刘书染看向他的眼睛,道:“那若当年之事,是真的,父亲也确实害了镇国公一家……你打算如何?”
刘书墨面色沉了几分,僵在原地。
他喃喃道:“我相信父亲不会的。”
在刘书墨眼中,左相虽然是个严厉的父亲,但是对自己也不乏疼爱,要说他因一己之私,害得镇国将军府差点万劫不复,他说什么也不肯信。
刘书染抬眸看他,问道:“你相信?”
他好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肩头微耸,开始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