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忱来床头拿烟的时候,瞧见她那一副做过坏事还妄想蒙混过关但因红润脸蛋而暴露的模样,慢条斯理拿出一支香烟,时间稍作停留。
“你在看什么。”他问。
“不知道。”江晚梨老实回答,“文件还没打开来。”
“公司的文件?”
“不是。”
裴忱轻轻扫过一眼,看到几个显目的标题,念出声:“喜羊羊与灰太狼?”
除了这些,还有《葫芦兄弟》《黑猫警长》《熊出没》。
都是小孩子看的动画片。
江晚梨也疑惑,明茶是不是发错东西了,干嘛发这些给她。
点开其中一个,显示正在加载。
加着加着,画面逐渐不良。
一阵男女奇异的叫声传来。
咿咿呀呀,支支吾吾,哼哼唧唧。
江晚梨双眸瞪大,终于明白怎么回事,手忙脚乱将平板关掉,慌张解释:“我……我不知道,刚才好好的,这些东西突然就放出……”
还没解释清楚,两颊就发热,耳朵也可疑地红起来。
非常地难堪、尴尬。
裴忱倒很淡定,似乎以为是自己的存在让女孩不自然,拿起烟后丢下一句,“我去阳台抽烟,你慢慢看。”
“……”
江晚梨默默地把平板放下,然后人躺下来,将被子拉到最上端,像只缩头乌龟一样,把自己埋得严严实实。
等裴忱回来的时候,只见到枕头上遗留的几根长发。
别人口中不染凡尘的小公主,被人发现偷看日本动作片,确实难为情。
他不再提起,关了灯,让房间陷入黑暗。
这时,江晚梨才慢慢地探出脑袋,左看右看,发现一侧就是男人之后,乌黑的大眼紧张地眨了两下。
裴忱:“睡觉吧。”
江晚梨:“哦。”
她翻过身,背对着他,然后往床侧挪了挪。
刚才就是社死现场,现在没脸见他,所以离他远一点。
再远一点。
远到裴忱不得不提醒:“晚梨,你再往那边挪的话很容易掉下去。”
她讷笑:“没关系,我有分寸。”
一张床,江晚梨只占七分之一的位置。
这还不够,她还要往床侧靠。
裴忱皱眉,再度提醒:“卧室没有地毯,摔下去很疼。”
话音刚落,便听见扑通一声。
江晚梨连人带枕头掉下了床。
意外又意料之中的结果。
裴忱只能下去,把人抱上来之后,没有直接松手,俯身将她按在床上,声调低哑地警告,“好好睡着,不许再乱动了。”
透过朦胧夜色,江晚梨的视野里是男人撑在她肩侧的胳膊,以及冷静注视的墨黑色瞳仁,两人挨得近,她心口仿佛有只小鹿乱撞,连话都说得吞吐。
“知,知道了。”
第10章 好人 听她叫老公
这一夜,不论如何,江晚梨都睡得不太踏实。
觉没少睡,只是脑子里像是住了蚂蚁,嗡嗡地很乱。
她做了很多梦。
梦到父亲,母亲,梦到以前合家欢乐的情景。
也梦到小时候,她和伙伴们玩耍的画面。
她生得白净可爱,皮肤细腻柔润,就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很受欢迎,不论走到哪里,大小孩都愿意和她一起玩。
她的零食多,玩具多,小孩子们乐意捧她,跟着她转。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孩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年龄大几岁,还是身上的衣物打补丁的缘故,没人愿意接近他。
就像是排异反应,他们很嫌弃不同种类的人,但江晚梨不一样,她愿意给所有人分享自己喜欢的零食,水果。
不过儿时的玩伴关系再好,最后都会散去,梦里的他们都走了。现实里,更是在江家出事后,比兔子溜得还要快,避瘟神似的避着她。
好在,醒来后又是一片光明。
早上,江晚梨睁眼望着白净的天花板,伸了个懒腰。
不对,哪有什么光明。
她捂眼,再次想起社死现场,悔恨不已。
好好的《喜羊羊与灰太狼》怎么就变成日本动作大片了。
再看昨晚和明茶的聊天记录,还有她后续发来的几个坏笑表情:[这些名字是不是很安全?]
江晚梨:[微笑.jpg]
真安全。连自己人都蒙混了。
都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裴忱。
江晚梨无精打采地起来洗漱,对着镜子刷牙,身后不知何时出现裴忱,他随手把日用品放下来,眼神多留意一秒,“你的脚还好吗?”
“唔嗯……”她支吾。
“昨晚可能跌着了,你可以提前去医院复查。”
昨晚她再关灯之后又社死一回——扎扎实实地从床上摔下去,这件事情,三岁小孩都不容易做到。
江晚梨慢吞吞:“我知道。”
现在这情况,她多少不太想面对这个男人。
但他若无其事,还在她洗漱之后,将她送下楼。
他没有提起昨晚的事,但江晚梨坐立不安。
吃早饭的时候,她默默地使了个眼色,“那个,能不能,不要说。”
裴忱心平气和,“什么事。”
“昨晚我看、看喜羊羊的事。”她低头,“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为什么告诉别人?”
“嗯……也是啊哈……”她最后尴尬的笑声,是最后的尊严。
她真的是糊涂,这种事情,男人肯定不会说的。
难不成他会对他的兄弟说,你们知道吗,我老婆昨天晚上居然看片,还被我发现了。
裴忱不是这种人。
江晚梨心稍微放下来一点点。
就在她以为万事大吉,忽然听裴忱说:“那些片,看多了不好。”
“嗯?”
“等到你脚痊愈之后,我们该做的事情都会顺理成章地完成。”
江晚梨嚼东西的动作放缓,大脑消化这些信息。
他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觉得她看那些片是因为饥渴吧?根本不是这样——
江晚梨张嘴,要去解释,坐在对面的男人这时接到电话,说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往门口走。
喂!不是这样子的——
字眼最终被江晚梨咽下去。
真的是百口莫辩。
她真的没有想和他做那种事的想法,她只是不小心收到漂亮姐妹的文件,好奇点开看看而已。
江晚梨趴在桌面上,谁来挽救她的名声。
昔日高高在上的梵尼公主,沦落成偷偷看片的□□。
*
江晚梨去医院复查这天,苏兰也要出院。
出院是好事,只是让人担忧的是,不知道以后住在哪。总不能让母亲一直住酒店,但是江宅又被二叔占领。其他的房产又都拿去抵债了。
她现在住在裴家,让母亲搬过去的话,可能丈母娘和女婿都不自在。
住酒店不是长久的事情,江晚梨决定打电话问问裴忱,他会不会有空余的房子。
电话是梁秘书接的,说裴总在开会,不太方便。
江晚梨正要挂断的时候,梁秘书让她可以说事,他转告即可。
江晚梨只好将房子的事情讲一遍。
“好的,我会帮您处理的。”梁秘书说。
“谢谢。”
“太太不用客气,这是我应当做的。”
梁秘书跟随裴忱多年,办事同样稳重,让人放心。
江晚梨安心等待即可。
下午的时候她接到回话,说房子已经安排妥当,过一会儿会派车来接她和苏兰。
江晚梨于是一边去病房收拾东西一边等。
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什么事都自己做,偶尔还会问母亲,有没有其他事情要做。
苏兰想了想:“待会还要去签个字。”
“好。”
“梨梨。”苏兰上下把女儿打量一番,“你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啊。”
“别骗妈。”
“哎呀,这有什么好骗的。”江晚梨抿唇,“而且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也算是已婚妇女。”
就是因为已婚,才让苏兰不放心,总觉得女儿在裴家会不会受委屈,被人欺负,怕她报喜不报忧。
但见江晚梨神采飞扬,双眸生光,笑容并无虚假,一切似乎并没有很糟糕。
只是,她还没和那个女婿见过一面,不能贸然下定论。
苏兰轻轻牵着女儿的手,“裴忱有和你说过婚礼的事情吗?”
“还没。”
“那暂时不办吧。”苏兰说,“你父亲刚过世没多久,不管是习俗还是外面的风言碎语,你最近都不适合办婚礼。”
婚礼的事情,江晚梨并没有考虑到,听母亲这么一说便点头:“那我和他商量一下子吧。”
“好,但愿他能同意吧。”
江晚梨让母亲不要操心这些事,现在要做的是养好身体。
毕竟医生都说了,凡事都没有心静重要。
给苏兰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江晚梨被一个久违的男声喊住。
“晚梨。”
回头一看,是她熟悉的面孔。
“□□哥。”江晚梨意外地喊道。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笑着朝这里走来,“你们是要出院了吗?”
“是的。”她说,“刚刚办完手续,这段时间,感谢四哥的照顾。”
“和我客气什么。”
“还有,多亏四哥的提醒。”江晚梨仰起脸蛋,笑容诚恳,“不然我都不知道拿梵尼怎么办才好。”
当初,指点她去求裴家的人,正是眼前人陆镜。
他并不是她的哥哥,非要扯关系的话,他算是明茶的远房表哥,明茶叫习惯后,江晚梨也跟着这样叫,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过。
江家出事后,他是为数不多给予帮助的朋友之一。苏兰急诊住院的费用是他垫付的,期间也在用心用力地寻找专家医生。
所以他是江晚梨很感激的一个人。
陆镜在医院工作,常年一身干净整洁的白大褂,口袋别着笔,尽管和其他医生差不多的穿着,却因为个子高挺和俊秀的面庞吸引不少女医生的爱慕。
“那现在梵尼怎么样。”他笑起来温和得如沐春风,和江晚梨说话的语气就像邻家大哥哥,“他是答应收购了吗?”
“答应了,不过不是收购,是联姻。”
“什么?”
“他说他奶奶需要一个孙媳妇,我需要有人帮助江家,所以我们达成合作结婚。”
这个结果险些惊掉陆镜的下巴,他本来是介绍人帮忙的,怎么成媒婆了?
“你确定吗?”他不放心问,“你了解裴忱是什么人吗?你就嫁给他了?”
“不是很了解,但是四哥你之前不是说他是好人吗。”
“我是这样说……”但不代表让你们这么快结婚啊。
这速度,比相亲还快。
陆镜叹了口气,事情到这个地步,也没法挽回什么,而且看江晚梨,并没有后悔吃亏的样子。
“没关系的,我自己有数。”江晚梨给予肯定回答,“总之多谢四哥你的帮助。”
走廊拐角处,电梯门打开,有人走出来。
因为角度问题,陆镜先看到的人,对江晚梨说道:“他是不是来接你了。”
江晚梨闻言回头,果然看见裴忱的面孔,冲他摆了摆手,“你怎么来了啊。”
她知道他工作繁忙,所以没想到会在医院碰见。
“来看看你。”裴忱走过来,面色平和,“陆镜也在。”
陆镜“嗯”了声。
江晚梨好奇地朝他两望望,“哎,你们认识啊?”
“其实我们老朋友了。”陆镜轻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忙吧。”
“好。”裴忱说,“你忙吧,改天一起喝酒。”
寒暄的话没多说,他先行离开。
看他们的关系,似乎还挺好的,但让江晚梨感觉怪怪的,掉入圈套似的。
她没疑心太多,时间不早,裴忱问她母亲的病房在哪,带他一起过去,方便见面以及整理出院过程。
江晚梨在前面带路的时候想起苏兰的话,便问道:“那个,我们的婚礼可以延迟吗?我妈妈说爸爸葬礼结束没多久,不太适合办喜事。”
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点过分,她又补充一句“不好意思”,紧张地等到他回答。
“延迟就延迟,有什么好抱歉的。”裴忱态度温淡,“直接和我说一声就行了。”
江晚梨抬眸:“那你同意了?”
“嗯。”
她顿时喜上眉梢,眉眼弯弯,笑着夸赞:“裴先生真好。”
他没接这份夸奖,反问:“我好吗?”
“好啊。”
“那为什么还叫裴先生。”
“那……”她诧异,“那叫什么啊,老公吗。”
“问我做什么。”裴忱视线移开,“嘴长在你身上。”
这是让她自己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