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娇解开安全带下车,从车门关上的轻重,当爸的就知道她在生气,将车窗摇下来,喊住了离开的女儿:“徐娇,你别惹事,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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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吃的有点多,今天变成绕学校走四圈。照旧手牵着手,纪淮踢着脚下的石头,问他:“叔叔回来跟你一起住过吗?”
陈逾司捏着她的手指,语气淡淡:“没有。”
的确不是一个能让人开心的回答,想安慰他,只感觉到他将手指扣进她指缝,人凑过去,说话声音很轻,热气撒在纪淮耳垂上:“所以,周末要不要过来?”
纪淮爽快的点头了。
爽快到陈逾司都有点怀疑了。
然而,她真来了。清明刚过,快二十度的天,穿了条针织裙,外面是一件牛仔外套。
来得很早,手里提着一份早饭。
陈逾司打着哈欠,倚在墙边,看纪淮走去厨房给他找碗筷:“来这么早?这么想我吗?”
纪淮把碗筷拿出来,看他还站在原地,伸手推着他,将他推去了厕所:“对啊,时间紧迫,你快点去洗漱,然后把早饭吃了。”
他一回头,头一低下去,视线扫过针织裙领口露出的那一大片白皙的肌肤,锁骨上挂着一条细细的玫瑰金项链。
将他推到门口,纪淮拉着厕所的门把手,帮他关门,嘴角噙着笑,有些腼腆的开口:“我等你。”
三个字,轻飘飘的。
陈逾司承认,他不当人了,这话真容易让人想歪,刷完牙,想了想还顺道洗了个澡,但还是缺点东西,拿出手机,一咬牙叫了个特别的外卖。
热水澡为不入流的那点龌龊心思背黑锅,成了熏红耳根的罪魁祸首。
走出去,一个电子小时钟摆在桌上。他的书包也被纪淮拿了出来,考卷和笔的摆放要求都达到了西餐厅的餐具摆放要求。
陈逾司看着桌上的考卷,愣了:“什么意思?”
“你怎么还洗澡了?”纪淮看他发稍上挂着水珠:“你快点吃早饭,时间紧迫,我们今天多刷两张考卷,找找以前一起做作业比赛的感觉。”
陈逾司:“……”
做考卷?天呐,居然是做考卷。
陈逾司拿着筷子看着纪淮买来的汤面,一时间胃口全无,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面,经过了漫长人生思考,他动了动筷子。
苦笑,这是他女朋友,是纪淮啊。琢磨她的想法能按照正常人那一套吗?
当然不能。
他的错,他失策了。
陈逾司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大脑宕机了,不想吃饭了,不想写做了,就想回被窝睡觉,然后祈祷自己有一天不会被纪淮的脑回路给气死。
纪淮正坐在对面等他吃完早饭就开始写作业,但看着陈逾司脸色越来越黑,有点懵。
“你有起床气?”纪淮小心翼翼地问。
陈逾司黑着脸:“没有。”
纪淮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有点小委屈:“那你今天其实不想我来?”
陈逾司已经心死了:“不是。”
既然都不是,纪淮放心了,那就肯定不是自己惹得:“那你这臭脸板着给谁看?”
“我是觉得自己太愚蠢了。”他恨自己不够聪明,居然预测不了她的所思所想。
纪淮没搞懂真正的意思,在表面那一层,嗤声,只觉得他又要臭美,干脆不反驳他不给他臭美的机会,拿起考卷:“如果还觉得自己不够聪明,那就和我一起刷一套考卷吧。”
陈逾司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命苦’。
电子小时钟已经开始计时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在做同一张考卷,难度不大,全当开胃菜。两个人做得很快,正确率也很高。
纪淮拿着考卷将两个人的答案都对了一遍,陈逾司给她去卧室拿饮料。
门铃声,忽地被按响。
纪淮现在离门近,透过猫眼往外看,发现是个穿着外卖公司工作服的外卖小哥,就给他开了门。
小哥也有些吃惊的看着开门的女生,视线来来回回的朝着纪淮打量了好久,最后用一个纪淮都看不懂的表情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
纪淮看着牛皮纸袋子,袋口被封住了,看不出是什么:“陈逾司,你买什么了?有个送外卖……”
不过袋子外面贴着一个小票,纪淮刚准备定睛看一看,急促的脚步声从卧室冲出来,手里的袋子下一秒就易主了。
小票被纪淮拿着,顶端从订书钉下被撕开。
无比显眼的三个大字——避、孕、套……
仿佛画图软件里,一秒选中区域填色的油漆桶工具,纪淮红着脸,将像是烫手的小票朝陈逾司丢过去:“变态,你居然要和我用这种东西。”
“不是,我……”陈逾司解释。
纪淮转害羞为愤懑:“不是和我用?你要和谁用?渣男!”
陈逾司被她堵得没话讲了,举手申请:“能给我三分钟无干扰的陈述时间吗?”
纪淮捂着耳朵,点头:“你说吧。”
说什么?耳朵都捂起来了。
陈逾司叹气,认命了:“刷小题狂做吗?”
纪淮手放下来了,点头:“刷。”
第64章 月球撞树(7) 许斯昂今天晚自习……
许斯昂今天晚自习还没有跟易伽补完课, 纪淮就主动来了。
往常她都要和陈逾司绕着教学楼逛好几圈,非等他去接人了,两个人才分开。
许斯昂问:“吵架了?”
纪淮摇头。
易伽看她来了, 知道许斯昂和她要一起回家了,干脆把课本笔记都收起来了, 她没有谈过恋爱, 也不清楚:“他惹你生气了?”
没等纪淮给反应, 许斯昂就立刻否定了:“不可能, 只有她惹陈逾司生气的份。”
虽然是实话,但听着总让人觉得不开心。
两个女生结伴摸黑去上厕所,许斯昂和还没走的陈逾司在楼下等, 陈逾司从口袋里摸出纪淮吃剩下的糖果,赏了一颗给许斯昂。
糖果抛了过去,许斯昂抬手接住了。随口聊起纪淮, 陈逾司的形容挺贴合的:“平时小嘴叭叭的讲, 碰见事情了眼泪趴趴的掉。”
回去不再顺路,校门口四个人分走了。
纪淮想吃炸馄饨, 目光在摊头停了两秒,许斯昂就知道了她的想法了。
一串现榨的, 刷上海鲜酱,在撒上甜辣椒粉。一口一个,脸颊鼓鼓的。
许斯昂又说起了她今天的反常:“所以你们到底怎么了?”
纪淮嚼了两口,没回答, 反问他:“表哥, 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你喜欢亲你女朋友吗?”
“实话是不太喜欢,一个个口红都太艳了。”许斯昂摇头:“主要也是没有那么喜欢。”
“哦。”纪淮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但许斯昂留了个心眼:“怎么?他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了?”
纪淮立马摇头。
“那你干嘛不开心?”许斯昂转念一想,想到上回纪淮的‘强吻’和‘掀衣摆’:“难道你不开心是因为你没有强迫他成功?”
“呸——”纪淮唾弃他。
等到家了, 纪淮嘴角的酱汁还沾着呢。许斯昂没那份细心,但还是不忘提醒她:“明天学校停电,中午一起吃饭吗?”
纪淮点头:“你请客。”
请客这点不用纪淮说,只要和许斯昂出去,怎么都没有她掏钱的道理。
当然他也很好意思,使唤纪淮去隔壁便利店买水:“我要雪碧。”
纪淮懒得跑,求救的看了眼陈逾司,他扯了扯裤腿坐下来:“我要可乐。”
“我看向你的目光是问你喝什么吗?”纪淮扁嘴,分明是撒娇,想推脱。
陈逾司挥手,动了动嘴。许斯昂都没有看懂是什么意思,纪淮瞪了他一眼,拿着许斯昂的钱包走了。
许斯昂目送着纪淮走了:“说什么了?”
“那是和我要亲亲吗?”陈逾司说得一脸从容,丝毫不知道害羞二字为何物。
许斯昂不藏着掖着,直接给他一个白眼。
纪淮穿梭在货架前,到底还是四月,天不热,不适合喝冰柜里的水。纪淮拿了两瓶常温的,又给她自己拿了瓶矿泉水。
便利店不大,就一个收银台在营业。
附近店也多,但老话冤家路窄不是没有道理,纪淮很快就发现了在等热食的徐娇。
本来也没有什么,买个水碰见而已,便利店又不是她家开的。
纪淮放宽心,假装没有认出她,低着头把两瓶碳酸饮料上的配方表都要背出来了。
卡在收银台那里的女生还在纠结综合蔬菜汁和玉米汁应该选择哪一个。
等就等吧。
可倒霉的人喝口凉水都塞牙,许斯昂平时懒得要死,今天偏就过来找她了:“嚯,买到了啊?我还以为你在加工厂从做塑料瓶开始呢?”
“人多。”纪淮让他朝前看。
许斯昂进便利店的那一刻,纪淮感觉到自己身上来自徐娇的目光一瞬间小事了。
许斯昂看着那个纠结的女生,有点不耐烦,手还是像提小猫似的扣在纪淮的后颈,将她往收银台带。朝收银员商量:“能先收下一个吗?让这位跟买房似的大姐在旁边纠结。”
从纪淮手里拿过他自己的钱包,结了帐,拿起他要的雪碧,朝那个女生看了一眼:“反正都难喝,随便挑一个呗。”
纪淮真怕他被那个女生打,也怕徐娇因爱生恨加入战斗,拉着许斯昂胳膊把他往外拖:“走吧走吧。”
许斯昂没心领纪淮的好意,反而数落起她:“你就不能变通一下嘛?”
“你没瞧见你前女友啊?我都怕她用目光杀死我两。”纪淮缩了缩脖子,朝便利店的方向回头,正巧撞上徐娇的眼睛,立马就把头转回去了。
“真没看见。”许斯昂不说假话:“再说了,分手都分手了,她在一起的时候就管不到我,现在算个屁。”
纪淮:“可我觉得她要找我麻烦。”
许斯昂不屑的哼:“她敢?到时候报我名字。”
纪淮扁嘴:“然后人家觉得你玩弄她的感情,揍我揍的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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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以前只觉得她不太幸运,但也不悲催。
脑子虽然不是顶尖,但幸好她不懒,努力也用工。
虽然一切都不顺意,可也不算个乌鸦嘴。
晚自习前,夏知薇和她一起看风将树上的枯叶吹满地,但两个人都不是文艺细胞充足的人,没看过淮南子里的‘以小明大,见一叶而知天下之将暮’,也背不出蔡文姬的“塞上黄蒿兮枝枯叶干,沙场白骨兮刀痕箭瘢”。
两个理科女生只能看着落叶,说一句:“由于叶柄中的维管束细胞不溶解,但这些维管束非常纤细,风一吹就掉了。”
再问,就只能说:“离层有关。”
白天她还想过徐娇说不定要找她麻烦,晚自习前,纪淮和夏知薇要聊天,她人生头一次被叫出教室,但不是什么羞人的表白。
纪淮跟着她走去了老楼,徐娇走在前面,她学舞蹈的,背脊挺得很直,人也很瘦。
很瘦,但不妨碍甩在纪淮下颚上的那一巴掌很重。
“你和你妈妈都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嘛?徐肇是我爸爸,你应该记得他吧?有一次他为了陪你妈妈回家,把我妈一个人丢在了外地,那次他还带你去买了好多新衣服吧?我妈妈给你妈妈打电话叫她离我爸爸远一点,你妈妈照做了吗?既然没有要破坏别人家庭的想法,那和一个有家庭的男人保持距离不是应该的吗?”
纪淮的印象里,有这件事。
虽然很多年前了,但已经在记事的年纪了。她记得是有一个叔叔带她去买过很多衣服,还给她了一个金额很大的红包。
但蒋绥惟告诉她,只是一个叔叔,不是爸爸,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那一巴掌突如其来,让纪淮后槽牙都有点疼。
好半天,只能眼眶发红的说:“我妈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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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逾司回教室,就看见夏知薇在,向她问起纪淮去哪里了。
夏知薇想到了纪淮被徐娇叫了出去,但没有注意到两个人走去哪里了:“不知道,但徐娇来找她。”
三中这个破学校,要找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仿佛谁都觉得老楼是个打架、抽烟、干坏事的好地方。
陈逾司从楼梯下来,从西边的出门走出去,沿着教学楼一直走。走到老楼旁,还没走进去,和里面走出来的人面对面撞见了。
纪淮低着头,手捂着侧脸,没刹住车,脑袋撞到了他。
一抬头,就看见了跟着纪淮一起走出来的徐娇,陈逾司目光扫过她,警告和厌烦满目都是。
看着纪淮捂着脸的手,心一颤,拉开她的手,不容纪淮闪躲的挑起她的下巴。
下颚处的伤口,泛红鼓起。
陈逾司开口,语气狠戾:“她打你了?”
没等纪淮开口解释,他路过她,朝着徐娇走去。纪淮小跑着追上去,拉着他:“你听我说……”
陈逾司甩开纪淮的手,头一回凶她:“给我站在这里。”
纪淮被他头一次发火给吓到了,僵直在原地。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伸手抓着徐娇的衣领往厕所拖拽,挨那一巴掌的时候还没哭,这一瞬间眼眶越来越涩。
不为自己挨打,为这一刻如轰鸣刺耳的心脏地壳移动,为他因自己而失格的一言一行,为他如此这般的偏心。
对徐娇来说,说不害怕是假的。她的挣扎在男女的身体的差别来看,不能说是毫无作用,简直可以说是白费力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