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翻着笔记本,在草稿本写打着草稿,随口一应:“还行吧。”
上课铃打了,各科课代表抱着大摞的考卷和习题册进来,前桌就像个没有感情的传考卷机器。老班还没来,教室就安静不下来,你一句“怎么这么多考卷”,他一句“我要跳楼”,叽叽喳喳的。
作为班长的李致没管,他从不管。他从不维护和他自己成绩学习没关系的事情,埋着头,充耳不闻的写着周末作业。
班主任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派菜市场模样,不过没真的恼,大家也都猜出来了,肯定是李致又考了全年级第一。
“首先,这次月考大家的进步都很大,当然也是因为这次月考的难度不大。所以大家的分数都咬的很紧,但是,我们班在平均分上依旧完胜隔壁班。这一次,我们班班长依旧是年级第一,各位同学要多向班长学习,大家共同进步,把隔壁班甩在身后……”班主任抬手,鼓掌。
刚说完,隔壁班班主任正巧从教室外面走过。
班主任有点贱兮:“大家鼓掌鼓大声一点。”
台下有个不怕死的:“老宋,过分了。”
成绩总排名表已经做出来了,人手一份,还得带回去给父母签字。夏知薇看着快传到手的成绩表,心情宕到了谷底:“我现在拿成绩单这么难过,以后找到了拿工资条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么难过,再老一点退休工资是不是也比不过别人。哎,人生真是从头难过到死。”
纪淮:“所以说别想着嫁给总裁,总裁又不给你缴五险一金,以后退休工资找谁要。”
前排的人先拿到了成绩单,各式各样的反应让后排等的人抓心挠肺。前桌自己拿了一张后,把剩下的传到纪淮手上,她的名字也没有多独特,但视线从头扫下来,第五个就是她。
这次考卷不难,分数很难拉开。
大家都是毫厘之差。
夏知薇也看见了纪淮的名字,下巴有点往下掉:“我一直以为你说先考前十是开玩笑的。”
纪淮看到分数大概也能猜到自己什么题目错了,目光向上扫,陈逾司牢牢的挂在第三名。成绩表翻到最后一页,许斯昂的的大名果不其然出现在上面,成绩比他们少了一大半。
能想象到大姨头疼的样子了。
今天不用纪淮做值日,她收拾完书包就准备放学,月考那时候对答案的氛围再次出现,到处都是聊成绩的。到楼梯口的时候陈逾司已经在下楼了,旁边的好像是他们班的男生。
“数学第一,陈逾司你也太厉害了。这次要不是李致理综英语爆种,谁第一还真不好说。”
“不过得亏你上次随堂小测给我讲了最后一道题,结果这次正好考到这个知识点,今天你去网吧嘛?我请你。”
夸奖的话不少,陈逾司就听着。
纪淮考了前十跟在他们身后听着倒也没有觉得什么,就是她表哥也一副泰然自若地样子,她就觉得这人但凡想要活得自在,没点脸皮厚度和大心脏还真是不行。
许斯昂没走两步,脚步慢了,从他们的大队伍脱离了出来。
纪淮悄悄走过去,扯了扯他的外套:“表哥。”
“听说考得不错。”许斯昂回头看见是她,笑了笑,还有心情恭喜她:“你可以回去叫我妈明天做顿好菜。”
“那你想吃什么?”纪淮问他。
许斯昂眼眸一沉,没顾及在学校里,伸手往她肩头一勾:“干嘛?同情我就考了三百多分?”
纪淮抬起头看他,在他的视线里点了点头。小时候的暑假纪淮的记忆里有不少许斯昂的身影。雪糕的第一口,糖果的第一颗,每次都让她先的选择权……
勾着她的手,在她左肩头拍了拍:“妹妹啊,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连愉悦和快乐都不应该被当成在生活中追求的目标,我为什么非要把好成绩当作呢?”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出学校门口了,等肩头的手松开的时候,纪淮看见了马路对方对她虎视眈眈的女生,好像是之前许斯昂在学校老楼前亲过的那个女生。
“回去路上小心。”叮嘱的样子,像是做哥哥的人:“以后少站我旁边,影响我勾女生了。”
盛泰又开启了新一季品牌的选出宣传,楼外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宣传海报。滚屏的大银幕也滚动着视频,这才是真的一寸光阴一寸金。
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纪淮自然而然和陈逾司并排了。
说话声音有些低,在盛泰大荧幕的背景音乐下,有些不怎么清楚:“年级第五怎么闷闷不乐?”
“年级第三你倒是挺开心的。”纪淮确实状态有点焉巴。
“废话。除了年级前二,谁考年级第三不开心。”
纪淮抬头看他:“你和我哥穿一条裤子,你就没想过拯救一下?”
问完,纪淮也觉得不现实:“算了,劝要真有用,我大姨劝了这么多年了,我表哥要真有上进心还至于此?”
人行灯跳了绿灯,他双手插着兜,视线落在前方。纪淮都走到马路中间了,他才迈开步子,走到她旁边:“我倒是觉得就是你大姨劝了这么多年你哥才这样。”
纪淮没想到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只好等他继续说下去。
陈逾司感觉到了纪淮的视线,忽地一笑:“看我干嘛?当我是什么排忧解难的人生导师啊?”
他没解释,但纪淮很快就懂了。
周六一大早,纪淮照常早起吃早饭做作业,大概就是这么一系列乖巧的样子,把蒋云锦刺激到了。
纪淮考卷写道一半,忽地走廊就嘈杂了起来,门被大力的敲响,没一会,许斯昂和蒋云锦就吵了起来。
“我做错什么?我有做错什么嘛,需要你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提醒我比不过别人?”
“我只做错一件事,那就是没有满足你的期望。但,那是你的期望。”
“……对,别人什么都好。我笨,我比不过表妹,比不过陈逾司,比不过你那些小姐妹的孩子,你什么都要拿我和别人比,我是没本事超过他们,你这么喜欢他们,你努努力去当人家后妈啊。”
但一瞬间,许斯昂所有的怒吼都在一声清脆的耳光里被淹没了。
纪淮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盯着和隔壁相连的墙壁。
一整天,房子里都是超低气压。
午饭许斯昂没下楼,晚饭还是没下楼,许家宗从自己妻子口中听说了,吃晚饭还没见儿子下楼,也气:“别管他,翅膀硬了,不吃饭就让他饿着,一天到晚除了惹事什么都做不好。”
第二天纪淮忍不住去敲了门,依旧没人应。
房门没锁,她拧开门把手,房间依旧很乱,但没有人影。
——离家出走。
这四个大字飘进了纪淮脑子里。
陈逾司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敲他阳台门,拉开门帘,不是幻听,纪淮上半身挂在阳台外,手里拿着根晾衣杆,正艰难的敲着他阳台的们。
“干嘛?”他没睡好,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也没睁开。
纪淮刚想说,但又怕被大姨听见,朝着陈逾司勾了勾手指,他不太情愿的走过去。
起床气,没骂人就不错了。
他就迈了几步,纪淮还在招手,叫他再凑近些。
陈逾司又走了两步,忽地一双手伸过来,勾着他的脖子将他半拉出阳台。穿过房屋的风吹起了她的头发,蹭过陈逾司的脸。嘴巴呼出的热气洒在他耳边。
语气有些哭腔:“陈逾司,我表哥人没了。”
陈逾司手扶着阳台的扶手,脖子里棉质袖子布料的触感和手掌心的温热太容易区分开来了。他愣了半响,才开口:“洵川的火葬场在北面,走高架,下了高架一直开就是了。”
纪淮急了:“是不见了。”
“派出所出了小区左转后直走一百米,二十四小时后可以报失踪。”
说完,脖子上的手松了。陈逾司看见了纪淮快哭的表情,连之前逃跑时候都没这样子。有些无措,改了口:“打电话了吗?”
“打了没人接。”
陈逾司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让我醒醒神。”
房间外,传来大姨喊纪淮吃午饭的声音。纪淮应声后,压低声音:“我吃饭二十分钟,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我来听你的作战方案。”
陈逾司被她那句‘作战方案’给逗笑了,起床气如鲠在喉发不出来,半是无奈,又想笑。
她说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真的在他家楼下敲门。
陈逾司给她开了门:“没想到兄妹关系挺好的。”
“好不是很正常吗?”纪淮说起自己小时候因为某些原因被同学欺负,许斯昂暑假一去外婆家就帮她揍那些人。
陈逾司眸子暗了几分,那个和他模样有五六分相似的人此刻突然像一座小山一样出现在脑海里。他语气淡了,半是自嘲:“是吗?”
第10章 私藏梦潮(2) 找许斯昂是件特……
找许斯昂是件特别简单的事情,陈逾司猜八九不离十就在学校旁边的网吧。
到的时候透过网吧的玻璃门往里看,许斯昂坐在烟雾缭绕里,还没驾鹤成仙,但离肺部绝症然后西去估计不远了。
眼底的乌青有些重了,眼白泛着红血丝。
陈逾司一进屋先开了张座位,然后不紧不慢的跟着纪淮往里走。
纪淮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来:“多大的人了还离家出走?”
旁边的空位置上还放着他吃剩下的外卖,网吧的店员正挨个位置的收拾着垃圾和烟头。许斯昂管这次离家出走叫作不屈服,不是叛逆,也不是幼稚。
“就是小时候没办法,现在有钱了我想走就走。”许斯昂游戏打的不顺,他甚至有点怀疑对面的那把狙是不是锁头哥。
拿起烟要抽的时候,纪淮已经捂住口鼻了:“能不抽烟吗?二手烟危害更大。”
许斯昂把还没送到嘴边的烟转个方向递给纪淮:“要不你抽,我闻?”
“你觉得你很幽默吗?”纪淮抽走了那根烟,塞回烟盒里:“我都没敢告诉大姨你离家出走。”
“说呗,反正我让她不开心也不是第一次了。”
明明刚才还说他这个反抗的行为不是幼稚,但马上说出口的话幼稚得不行。许斯昂开始下一局游戏:“反正我就是一个只会闯祸的废物呗,学习不行,从来都比不过别人。”
许斯昂看见后来的陈逾司,他刚开完机子,在他对面。能猜出来估计是他带纪淮找过来的。
纪淮劝不回他的,在网吧熏了两个小时,临走前还别使唤去给他们买了两份饭。
许斯昂目送着纪淮走出网吧门,朝着对面的陈逾司使了个眼色,咋舌:“你把我妹带过来干嘛?”
“她叫我带她来找你的。”陈逾司笑:“没想到不是亲兄妹关系还能这么不错。”
许斯昂呛他:“废话,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和你亲哥那样的相处模式啊?”
陈逾司脸色垮了:“故意的?”
故意提那个人?
许斯昂说得快,话没有过脑子。
默了两秒后,才又开口:“你也别劝我,我这次是不可能低头的。”
“没准备劝你。”陈逾司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上:“爱回不回,关我屁事。三百多分的人,臭脾气倒是不少。”
许斯昂骂了:“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那时候还会安慰我的呢。”
陈逾司看着游戏里一上来就锁亚索的队友,郁闷至极。逮住撞上枪口的许斯昂,给予一个嘲讽的笑:“那你以前真是瞎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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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逾司和许斯昂是高中才做的邻居,对于这个勾女生极为频繁的邻居,陈逾司没多大好感。
今天牵手,明天接吻。高一他们两个短暂的当过同桌,给许斯昂送水的女生不少,他来者不拒,每隔一个月他都提着一袋子的塑料瓶送去小卖部。
小卖部的阿姨见他就欣喜。
有一次送水的女生带了杯奶茶,手不稳,洒在了陈逾司考卷上,陈逾司没好气的问他是不是缺爱。
许斯昂还能咧着嘴一笑:“当然缺啊。”
换座位的申请还没给老师汇报,有一次陈逾司开着阳台门睡觉,从隔壁传来的争吵声很快就吵醒了他。
和之后每一次吵架都差不多,妈妈嫌弃儿子,儿子顶撞自己老妈,两个人都争执不下。
陈逾司被吵醒了之后没了睡意,洗完漱之后他隐隐听见阳台有声音,打火机还有抽泣的声音。
走到阳台,许斯昂看见他了,用没拿烟的手擦了把眼泪:“看什么看?要么一块抽烟,要么就把门关上。”
陈逾司双手环在胸口,站在自己房间外的阳台上和他对视着:“我站在隶属于我家资产下的空间内,做着不侵犯法律的事情,你管我?”
然后许斯昂就哭不出来了。气闷在胸口,对面的陈逾司还颇有闲情逸致的站在他面前,甚至拿起水壶打理着那盆早就枯死的多肉和仙人掌。
知道他是存心的,许斯昂骂了一句脏话。
陈逾司的第一根烟是许斯昂递过来的,那会他还不会抽烟,但客气的接过了。余光看见还有东西丢过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接住,是个打火机。
许斯昂卸了力,靠在阳台地栏杆上:“喂,你刚才都听见了吧,我和我妈吵架。”
“听见了。”陈逾司不撒谎。
许斯昂忽地一笑:“观后感是什么?觉得是我对还是我妈对?”
许斯昂保证,烟既然给了他了,就算陈逾司说是他妈对,他妈有理,许斯昂都不会把烟要回去的。
他那会儿就是单纯想找个人聊聊天。
两边的阳台离得不远,但也不算多近。陈逾司伸手就能勾到许斯昂放在干栏上的香烟盒,把香烟塞回他的烟盒里,把打火机放在烟盒上一起放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