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S《边疆知青3》 人生百态,不和谐的……
王大爷把他们送到了红旗坡知青点外面,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他还要赶去附近有人烟的地方歇一晚,明天才能往放牧的山上赶。
临走的时候, 王大爷还给楼岚留了个地址,让他有事可以去找自己。
“虽然到时候不一定能找到, 可我们放牧的地方都会扎毡房, 迁走了也能找到留下指明方向的标记, 顺着标记就能找到我。”
这人生地不熟的,王大爷留下这个地址也是以防万一。
如果真的到了楼岚顺着标记来找他的时候, 必定是这个小娃子遇到什么大事的时候。
说起来, 王大爷反而不希望他真的有来找自己的那一天。
叹了口气, 王大爷挥挥手,果断地掉转了驴子,挥着鞭子der der地驾车跑远了。
这个年头,各人有各人的苦难,总比他小时候到处打仗来得好吧。
人啊, 也不能强求太多咯!
到达红星坡知青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可是里面却没有人。
被留在外面的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楼岚把手上提着的两个行李包往矮墙里一丢, 背着个大包后退几步, 一个冲刺,直接翻身跳了进去。
矮墙是用各种石块垒砌成的, 用黏度不错的黄泥巴加固,高度大概有一米五左右。
楼岚一米八冒头,站在外面就能看见院子里大概的情况。
房门紧闭的,还挂着锁头,一看就知道没人。
四点多的边疆戈壁滩上依旧晒得慌, 一行四人颠簸这么久,早就精疲力尽,哪还有精神守着礼节干等在院门外。
所以对于楼岚的翻/墙行为,钟援朝三人都没吭声,心里甚至还生出些许可能理智上来说没什么依据的埋怨。
对知青点老前辈们的。
不说什么热情欢迎暖心款待,好歹留个人在知青点给他们开门吧?
大老远奔波而来,结果却被关在院子外面。
看日头,硬是要等人回来开门,怕是要等好几个小时。
不过到底是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几个人也没什么特殊经历与见识,此时尚且面嫩,有埋怨也只放在心里,没人说出来。
楼岚从里面找到张放在屋檐下的凳子递出来,三人依次踩着凳子翻进去。
刚落地,三人就迫不及待打量起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要居住的地方。
无论是钟援朝还是周红菊她们俩,都是从大城市里来的,看见眼前这黄土墙筑造的低矮平房,自然满心失落不安。
为了抵御风沙,冬日里也好取暖,房子都比较矮,墙厚,房顶上还铺了厚厚的泥土。
这个季节有雪水滋润,房顶上生命力旺盛的杂草疯狂生长,给满目的荒凉添加了一抹绿。
绿色当然可爱,然而当这抹绿长在自己即将居住的房屋顶上,这点可爱恐怕就要打折了。
这些对于楼岚来说并不重要,毕竟来之前就能想象到了。
他主要观察的是院子里的布置——院子坐西朝东,院门口正对东方。左南角一块打理得颇为敷衍的菜地,右北角有一个石台,台子边有口压水井,井口旁是一棵刚发芽舒展绿意的枣树。
作为唯一的绿植,枣树并没有得到多好的待遇,而是左右两边都拉了绳子,用以晾晒衣裳被单等物。
那个方向靠近屋檐的角落,有个木板打补丁一般歪歪扭扭搭了个棚子,棚子分了左右隔开,应当就是茅房了。
茅房外面棚顶支棱出来能够勉强遮挡风雨的地方,则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经年累月不知不觉攒起来的杂物。
杂物旁有干草垛以及一个摆着石槽的栅栏。
看来这个知青点养着一匹马,情况跟唯一的枣树差不多,都没有因为自身的唯一性就受到多高的待遇。
作为唯一的主体建筑物——黄泥房,则只有一个大间,看起来挺大的。
然而考虑到有男女知青隔开居住,里面的空间恐怕也不见得多舒坦。
楼岚吐出一口气,默默去水井旁试着压了压。
等感觉到有重力时,好歹松了口气,顺便把自己行囊里的搪瓷杯取下来,接在出水口再用力一压把手,略有些浑浊却足够冰凉的井水就滋啦啦流进了杯子里。
钟援朝他们看见楼岚打上了水,也觉得多少有些安慰,暂且放下满心的失落,纷纷取出自己的装水容器,好奇地喝了自己到戈壁滩后的第一口井水——之前在招待所以及火车上的不算。
“嗯,好冰!”钟援朝惊奇,还抬头去看了看天边的太阳,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会儿居然有这么冰凉的水。
相比起从小生活在南方的钟援朝,周红菊跟汤兰芳就没那么稀奇了。周红菊更是笑开了:“哈哈你是不是没见过雪?这会儿喝的地下水,都是积雪化了浸下去的雪水哩,不冰才怪!”
汤兰芳在一旁也跟着笑话钟援朝龇牙咧嘴的怪表情。
楼岚看三个小年轻这么快就抛下烦恼忧愁,好歹没说出让他们三人徒增烦恼的话。
四月份,北方诸多地区的水源丰沛期。
最近应该没有大雨或风尘暴,水井的水却带着浑浊,说明水并非稳定的深层地下水。
可想而知,等到进入枯水期,这口井能够提供的水量恐怕不会多富足。
吃穿用艰苦一点就艰苦一点吧,可要是每天灰头土脸地干完活还不能舒舒服服洗个澡干净入睡,这可就太为难人了。
虽然进了院子,可唯一的房门是锁着的,楼岚倒是会开锁,可翻墙进院子还能说得过去,再开锁进屋,恐怕就不妥当了。
四人只好找了个晒不到太阳的角落干等着。
只有一条长凳,两个男同胞自然不好跟女孩挤到一起,所以周红菊两人坐凳子,楼岚跟钟援朝就随便找个能坐的垫着坐。
这一等,确实等了三个多小时。直到七点多,太阳即将坠落到地平面下,远处才有一阵“der——喔——驾”的赶马吆喝声。
楼岚自觉站起身,走到院墙边。
钟援朝三人自觉紧随其后。
院墙不高,外面的人也很快就看见了里面的几人。
原本板着脸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气氛本就不太融洽的五个人住了嘴,彼此对望着,气氛渐渐变得莫名僵持。
一时间,众人耳边只剩下挂在马脖子下的铃铛发出的铛铛声。
矮墙外的五个知青三男两女,看起来都灰尘仆仆的,男知青满头灰尘像是蒙了一层灰白头发,女知青则包裹着褐色与蓝色的头巾,只露出一张微黄的脸。
高大却过分瘦削的马拉着木板哒哒哒走近,赶马的男知青率先跳下来,低头从腰间裤兜里掏出绑着绳子的钥匙,又低头把院门打开,全程都没说话,闷声不吭的,走进来后也只是勉强对楼岚等人点了点头,而后又继续低头去开了房门锁,自顾自推门而入。
这见面的场景,显然冷淡到超乎学生崽的想象,钟援朝三人下意识往楼岚背后蹭。
好在接下来跳过来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知青看起来挺正常的,先打量了一下楼岚四人,着重看了看楼岚手腕上的鸽子表,然后是几人的鞋子穿着,而后顶了顶眼镜,咧嘴一笑,殷勤地招呼:“你们就是新来的吧?哈哈,这边通信太落后了,咱们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到,所以也没给你们留门。你们是不知道,虽然吧周围看起来没啥人家,可骑着马到处摸门子的巴郎子也不是没有......”
巴郎子是对这边少数民族的一种蔑称,若是当面称呼,很可能招来对方的马刀。
眼镜男知青言语里对这里的嫌弃似乎已经融入了骨子里,不自觉地就带了出来,自己却没意识到,说了一大通,已经热情地开始了自我介绍:“我叫祖光全,祖国的祖,这个姓氏少见吧?哈哈,目前红星坡知青点只有六个人,最晚来的就是我,其他四个都是老大哥老大姐了。”
听闻老大哥老大姐这个形容词,正一边取着褐色头巾一边走进来的女知青眼睛一斜,高鹳骨的微黄脸上天然就带出几分嘲讽蔑视,薄薄的唇角一撇,语气很不客气:“祖光全,又想巴结人占便宜?这殷勤劲儿,要是能用在出工上可不得了,边疆第一种树好手就归你了。”
被她这么揭脸子,祖光全脸皮再厚一时间也挂不住,讪讪笑着恭维对方:“这不是有吴大姐这样一个顶三的女中豪杰在嘛,哎呀我也不想的,可我命不好,还在娘胎里就没个营养,早产啊,那年头,早产的能活下来的都没几个......”
碎碎念着自己命不好身体差,还咳嗽了几声,可惜祖光全瘦归瘦,个子也不算高,脸色精神头却是五个人里最好的。
“吴大姐”吴成梅被祖光全一口一个吴大姐喊得脸都气黑了,一甩头巾,对着楼岚等人哼了一声就脚步匆匆地冲进了屋里。
莫名其妙被哼的钟援朝三人面面相觑。
祖光全也没接着跟楼岚他们套近乎,而是溜溜达达假装去洗手洗脸,眼睛却一下一下往屋檐下堆放的行李上瞟。
五个人走了三个,剩下的两个看起来正常多了。
戴蓝头巾的女知青对楼岚他们无奈地笑了笑,温声道歉:“不好意思,今天上工的时候我们发生了一些工作意见上的冲突,不是对你们有什么意见。刚才那位是吴成梅吴大姐,是我们这几个知青里的老大姐了。最先头那位是李海洋同志,他来了八年了,是名副其实的老大哥。别看他沉默寡言不轻易开口说话,为人却很可靠。”
而后又温声细语介绍了自己叫胡丽丽,又指着刚拴好马安置好车板正走过来的男知青说他叫彭五湖。
刚好彭五湖走近,客气地笑了笑,有些亲昵地看了胡丽丽一眼,转而对楼岚四人说:“我们这里条件不好,男女知青隔开,我先带两位男同志进去安顿好床铺,剩下的两位就跟着胡丽丽同志先安置一下吧。”
相较于说话刻薄,长相也有些尖嘴猴腮不好相处的吴成梅来说,眼前的胡丽丽看起来确实更加和善。
周红菊跟汤兰芳不自觉松了口气,对视一眼,乖乖去提了自己的包袱跟着胡丽丽进屋。
另一边,楼岚跟钟援朝则跟着彭五湖进屋往左拐,入目的就是靠墙的一排由石头和木板搭成的大通铺。
至于这几位知青前辈的秉性脾气,楼岚持保留意见不做评价。
第160章 S《边疆知青4》 艰难的现实,诗的远……
进了屋子, 才看清里面的格局。
刚入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既是厨房又是饭厅的“堂屋”,背后拉了个干草编的垂帘, 而后就是木板隔开的左右两间。
没有门,也谈不上窗, 进来就感觉整个视觉都昏暗下来, 只有进门的旁边有个狭窄的窗户口以作采光及通风。
“堂屋”靠墙的位置有个木板搭的“桌”, 靠墙,放着简单的盐罐子油罐子以及几个粗瓷碗。有铝饭盒在旁边码放着, 看来碗是用来装菜成汤的, 吃饭都各用各的饭盒筷子。
挨着“桌”的就是用来做饭烧水的铁皮炉子, 烧煤炭或干柴,当然,这一片荒凉得还需要他们这些分散在各个戈壁滩上的小分队努力种树,一般还真不好找到柴火拿来烧火。
倒没想到炉子还放在屋里,那刚才他们在外面靠菜地那边的房屋侧后方看见的小炉子是谁在用?看着也不像是长期未用的。
又想到一开始老知青明明说的是六个人, 从祖光全到胡丽丽,说了一圈也没提到第六个人,楼岚心里有了数, 看来这里面还有些说法。
大通铺又没有窗没有门的, 谈不上位置好不好,楼岚跟钟援朝跟着彭五湖进到里间, 随便找了个靠近入口处的空位就把随身带来的铺盖卷给放在了那里。
之前闷声不吭直接进来的李海洋已经安静地侧躺在了最里面靠墙的铺位上,听见楼岚他们进来也没动弹一下。要不是那里能看见人体的起伏凸起,真要让人以为那里空无一人。
洗脸的祖光全很快也进来了,很热情地问楼岚钟援朝要不要帮忙铺床。
男人的床铺有什么好铺的,不过是个铺盖卷从头到尾一推开, 一半垫在下面当褥子,一半裹在上面当被盖。
讲究点的还能有个枕头,像楼岚。
不讲究的,随便把装换洗衣服的包袱往头的位置一塞,就能当枕头使了,比如钟援朝。
也不知道是不是连续猫了一个冬,大通铺上的三个老知青被褥子都有些暗沉发硬,钟援朝的还行,干干净净的,看着也还算暄软,可也打了不少的补丁,特别是靠里面的那一面。
与另外四人的一同往大通铺上一放一比,楼岚铺开的被子就很显眼突出了。
完全崭新没有补丁不说,颜色也是少见的浅蓝色格子纹路,这种布就算是拿来打衣裳也是很体面的,哪会用来做被子啊,简直就是浪费。
再看绵软松散的厚度,好家伙,肯定是去年秋刚下的新棉花打出来的。
支边家里居然都舍得给他准备这样的好物,其他几人嘴上没说,心里却已经大概明白楼岚家里条件应该属于不错的那种程度了。
祖光全看得满脸羡慕,借着帮忙的由头坐在边上对着棉被又摸又搓的,还往自己脸上蹭。
楼岚看得眉头直跳——对方用水洗了脸可没擦,所以这是在用他的被子擦脸?
“咳,我已经铺好了,看天色也不早了,不知道你们平时的一日三餐是怎么安排的?”楼岚直接伸手将祖光全扯着的被子边儿抢救回来。
看对方那架势,一身灰尘,似乎恨不得钻进他被窝里体验一番,楼岚干脆又重新把被子叠了起来,靠墙放好。
墙是黄泥的,为了防止掉土疙瘩,上面贴了一层一层的报纸。
不过上面经年累月的,也不知被多少人糊了些什么东西,看起来斑斑驳驳,楼岚想着有机会找点报纸来重新糊一下。
彭五湖在自己铺位边换衣服梳头发,闻言回答:“我们三个大男人也不会做啥,都是胡丽丽同志她们两个轮流做。对了,你们是不是领了补贴?大米最好别吃,回头去找附近的哈萨克同胞换些能管饱的口粮。”
正在可惜不能整个压上去滚进去感受新棉花暄软的祖光全一听补贴,眼睛一亮,笑着不以为然:“那点补贴本来就是组织上给咱们补身体的,换成管饱的口粮叫啥事儿?对了楼岚同志,你们领了多少钱?也不知道跟咱们当初领的是不是一样的数目。”
还没认识够一个小时就开始打听别人钱包里的钱了,楼岚权当没听见,问彭五湖怎么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