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朵朵微微挑眉:“他就这么直接说的,没绕弯子?”
萧淮北点头:“本官看宋掌柜却是个心怀傥荡的之人,不像作假。”
萧淮北的看法宋朵朵并未放在心上,不过这宋掌柜如此坦然就承认了,听上去倒像是急着要给赵一睿正名似的。
宋朵朵默默了良久:“大人以为。若将小镇上一个卖米的商铺转手换来的银子,能建出来这么大一座山庄吗?”
萧淮北眨眨眼,突然凑上来反问:“开个山庄要很多钱吗?”
宋朵朵:“……”
这小子自幼锦衣玉食,不理解两者之间的差距倒也不足为奇。
虽说卖米这个生意不错,但木河镇可是比北崖县还要小的小镇。木河镇的一个米商,一跃成为了北安有名的山庄主人?
这就好比县城一个小超市的老板,骤然跑到地市级开了一家大型洗浴会所一样。
不但不现实;反而很魔幻!
当然,如果他继承了几个亿的家产;或是意外获得了一笔巨额财富倒是可以说的过去!
但这些,宋掌柜都没有啊!
那他的银子哪里来的?
萧淮北见她眉头紧锁,慢条斯理的为自己倒了杯茶,随口问道:“周瀚的死师爷可有眉目了?”
宋朵朵还未回话,雅间外就传来了莫成的声音:“大人,该用午饭了。”
午饭依旧是在大厅。
与早晨一样,周家人依旧未曾出席,吩咐小二将饭菜端进了房中。
大厅的气氛谈不上死寂,宋朵朵刚喝了口汤,走镖人队伍里的头领就开了腔:“萧大人,草民没读过什么书,说话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草民就直接问了。这都死三个人了,不知这杀人凶手,大人可找到了没有?”
萧淮北刚咽下一口馒头,闻言,凤眼眨了眨,伸手在桌下偷偷拉了拉的衣角,小声道:“师爷,本官要如何回答是好?”
宋朵朵舔了舔嘴角上的汤汁,抬眼迎上了走镖人的视线,脆生生道:“章大叔你放心吧,我家大人可聪明啦。”
“光聪明不顶事啊!”另有大汉说道:“得把凶手抓住!不然老子撒尿都要在后脑勺开个窗,生怕被人从身后来一刀!”
“不会的齐大叔,”宋朵朵甜甜道:“凶手杀人是为了复仇,只要您行得正坐得直,凶手是不会滥杀无辜的。”
章刚呵呵一笑,哄着她道:“小姑娘,你虽颇有胆色,但到底年级还小,不懂人心险恶的道理。这凶手连杀三人,显然是穷凶极恶之徒,这种人你还妄想他能讲道义?怕是死的不要太惨呦。”
宋朵朵:“章大叔你不要吓唬我。”
章刚神色严峻:“不是叔吓唬你,是叔这心里也很不安啊,毕竟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想把命稀里糊涂的交待在这。”
走镖人的口音与北部大不相同,宋朵朵挠了挠头:“只怪朵朵见识短浅,竟听不出几位叔是哪里人。”
章刚坦然道:“我等来自平宁。”
“哦,”宋朵朵喃喃道:“原来是平宁。”
“你听说过平宁?”
宋朵朵微微一笑:“自然,平宁人杰地灵,可是天下读书人神往之圣地。”
章刚不禁点头:“确实如此!毫不客气的说,我朝文人大多出自平宁,可惜啊,我等大老粗不是读书的料,只能卖卖力气了。”
走镖人一桌听了心生感慨,纷纷举杯饮酒。
宋朵朵便也再次提了筷子默默吃饭,好似刚刚的对话都不过是随意闲聊而已。
午饭作罢,一切又归于宁静,萧淮北闲的无聊,再次拉着萧宏承下起了棋。
宋朵朵则是同小二要来了纸笔,耗了一番功夫,终于快将人物关系图和案件线索,梳理出来,粘贴在墙上,方便纵观。
三人的死法各不相同。
石嘉洬死于刀杀:凶手力气大、左利手、个子高。
云晨则是被人从身后扼杀:从现场的挣扎痕迹以及云晨的身体素质来看,凶手的力气,似乎与云晨不相上下。
最奇怪的就是周瀚,他是中毒而亡。最让宋朵朵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周瀚的死与两位举人的死,似乎没有什么重合之处!
他们身份不同;死法不同;又无直接关系,甚至彼此都不认识。
难道是她遗漏了什么?
等待萧宏承落子之时,萧淮北有意无意的瞄了宋朵朵几眼,见她一脸凝重,唤了一声:“师爷。”
宋朵朵回过身,见萧淮北倒了杯茶对自己招手,于是放下手中的笔行至他的面前,端杯一饮而尽。
“谢谢大人!”
萧淮北笑笑,拍了拍身侧的席座示意她坐。
既然暂无头绪,坐下歇歇也好,宋朵朵盘膝而坐,虽然看不懂棋局,但目光就是忍不住落在了棋盘上。
这时,脸颊微凉,宋朵朵下意识闪躲开,才注意到萧淮北洁白的帕子上被染了一团黑。
墨汁在帕子上缓缓洇开,像一滴墨落尽了一杯水中。
她不由叹了口气,自制的墨汁笔总是漏墨,次次都弄的满脸都是!
“谢谢大人,朵朵自己来吧。”
她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擦脸,只是擦着擦着,突然眸色一凛,先凝神看了看帕子,又转头望向了人物关系图,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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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也飞不出
花花的世界
原来我是一只
酒醉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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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莫成召集了所有人在大厅集合。
一盏茶后,萧淮北终于出现,山庄掌柜急忙上前:“快到酉时了,不知萧大人将草民等人聚在此地所为何事啊?若是不急,且容草民出去安顿一下晚食之事,不要耽误诸位客官用餐才好哇。”
萧淮北就座首位,刮了刮茶杯上的茶叶,慢条理斯的饮了一口,理也未理。
宋朵朵坐在了萧淮北的下首,闻言淡淡道:“山庄前后三名客人罹难,宋掌柜不但不闻不问,还一日三餐将我们照顾的这么好。”她抬眼盯着他:“由此可见,掌柜真是一点不担忧生意会被影响。”
宋志泽和善一笑:“姑娘此言差矣,草民之所以不闻不问,”他言此对萧淮北拱手作揖,恭维道:“是因为草民相信萧青天定会查明真相,还山庄一片朗朗晴天!”
宋朵朵刚欲开口,忽听萧宏承冷哼一声,厉色呵道:“一派胡言!分明是你做过亏心事,生怕漏出什么马脚,因此才不敢在我们面前出现!”
“这……”
宋志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北安新任知府到底是什么情况?
将一众人聚在此处后却一语不发,反倒是他身边的小丫头可以随意开口;本来就够离谱了,如今又冒出一个公子来?
这知府到底是谁当家?
一官三人做?宋志泽没做过官,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
“公子这话草民倒是糊涂了,草民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从昨晚到现在,草民对大人的吩咐无有不依,全权配合,之所以忍住不来叨扰,无非是担心会扰乱到大人的断案思路。怎么在公子口中,反成了草民的不是?”
宋志泽颤巍巍的跪到了萧淮北的面前:“大人呐,草民委实是冤枉啊,还请您为草民主持公道啊!”
萧淮北瞥了萧宏承一眼后,温温然道:“宋掌柜不用紧张,先起来吧。”说着,示意莫成前去扶宋志泽起身:“今日将大家聚到此处,是本官的小师爷与诸位有话要说。”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不拘小节的走镖人章刚笑道:“草民虽依稀听大人管这宋姑娘叫师爷,还以为是听岔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女子当师爷?简直闻所未闻!”
“女子登堂?委实不成体统!”
“……”
大厅一时多了一些窃窃私语,内容无非是觉得女子做师爷之事太过离谱诸如此类。
萧淮北恍若未闻,只笑着应下了章刚的话道:“章公子没听岔,朵朵姑娘确实是本官花重金请来的师爷,别看她小小年纪,但对断案之事可是颇有才能!就连本官也是自愧不如啊!”
章刚一时来了兴致:“草民走南闯北,倒还真没见过女娃娃会断案子的,”他双手抱臂,又正眼打量一番宋朵朵后,笑道:“如今大人既然把我等聚在此处,难道是这小宋师爷已经找到了杀人真凶?”
宋朵朵倒不在意旁人目光,只不过刚刚萧宏承骤然开口,一下子打断了她的思路。听章刚有此一问,干脆放下茶盏起身慢慢踱步,微笑打量着在场每一个人。
“朵朵年纪还小,哪里懂什么断案?不过是大人哄着我玩罢了!”
章刚哈哈一笑:“姑娘若真无手段?大人又岂能由你登堂主持?宋姑娘想说什么便说吧,快别卖关子了!”
“章大叔倒是个豪情的性子,既然大叔想听,朵朵就说上几句。”
宋朵朵行至堂中小手一背:“昨晚相继死了两位举人后,朵朵通过询问受害者的好友,得知了一个故事。”
房中一时沉寂无声,众人不由自主的就将目光落在了宋朵朵的身上。
宋朵朵继续道:“话说三年前,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心系第二位死者云晨,于是约他前来相会,不过啊,这个云晨呢就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完全不解风流,非但没去赴约,还任由那姑娘一人死等;偏偏这姑娘又是个死心眼,等到了大雨倾盆、天也黑了还是不归。于是,这姑娘等着等着就遇到了死者石嘉洬,那厮因醉失了心智,竟对这位姑娘起了色心,便把那姑娘拖至后巷加以侵犯,甚至事后将这女子弄死,弃河了事!
所以啊,朵朵就猜,石嘉洬与云晨的死,定是那女子的至亲之人加以报复!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仇杀啊!朵朵马上追问了这女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得到答案,女子名为宋晓曼,木河镇人,家中是开米铺的!再一打听,巧了,原来这沐尘山庄的掌柜,刚好就是那倒霉女子的父亲!”
宋朵朵话音一落。
所有人目光全部聚焦在了宋志泽的身上。
宋志泽自己也懵了,恍惚也明白为何萧淮北今日来询问他女儿坠河之事的原因。合着有人利用他编排出了这么一大出戏,犹豫激动,手直接抖成了帕金森。
“这、这、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这!小女是三年前坠河身亡不假,但已被官府定下了失足坠河,而且小女何曾被人……?”
宋志泽不忍女儿死后还被人冠以失贞之命,一时恼羞成怒,盯着几个举人呵道:“居然拿死人做文章,也不怕遭天谴!我看你们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们这些人还妄想入朝为官,呸!一群狗东西!”
几举人面色不虞,解元言泽第一个起身申辩:“学生理解宋掌柜之悲怆,但请您消消火气,勿要被小人左右心神。学生也同您一样,是第一次听说如此荒唐的故事!石兄乃端人正士,焉能做此等丧尽天良之事?死者为大,还请宋姑娘不要信口开河的好!”
张满横作为言泽第一忠臣,自然而然起身复议。
高琅自昨晚被宋朵朵揍了一顿后,便一直闭门不出,现如今终于舍得出来,但一直躲在角落里颔首当鹌鹑。
而引导宋朵朵脑补出这个故事的齐松阳与赵一睿二人,均是犹豫了片刻。
还是赵一睿率先起身,铿锵有力道:“学生是说过宋晓曼为木河镇人,与学生和云兄为同乡!但这故事可并非出自学生之口!而且这宋晓曼遇害,还是早上姑娘告诉学生的!学生既不知她已遇害,又如何能编排出她被石兄侵犯一事呢?”
齐松阳也起了身:“学、学生虽说过石兄曾犯过错误,但学生并不知那女子姓甚名谁,所以这故事也并非出自学生之口。”
言泽闻言,神色凝重:“如此说来,这故事是宋姑娘通过赵兄和齐兄朦胧两可以及语焉不详的说辞,从而杜撰出来的?”
他言此,几步行至堂中作揖道:“大人,恕学生斗胆直言!女子登堂断案本就荒唐至极,而且这女子竟只凭主观臆测就胆敢诬陷我朝举人!依我朝律例,陷害士人者,当斩!”他背脊挺直跪地,义正辞严道:“还望大人以身作则,勿要姑息养奸!还我等一个清白!”
张满横马上跪地复议,齐、赵二人尾随其后。
一时间,厅中以言泽为首,张、齐、赵身居其后,四人呈三角之形齐齐跪地,各个后脊挺直,神色郑重,竟真有了文人傲骨之姿!
萧淮北默默摩挲着手中的核桃,问:“师爷可有话说?”
“既然四位戮力同心想要朵朵的性命,朵朵也该礼尚往来才是!”
宋朵朵淡然入座,小手里也多了一枚核桃,手掌一张一合,攥的核桃在手心里打转,语气笃定道:“大人,石嘉洬与云晨正是堂中四人合谋杀害!”
言泽冷然开口:“学生读的是圣贤书,行的明理事!同样的,断案凭的也是真凭实据,姑娘既怀疑我等,与其再此信口开河,不妨拿出证据来!”
“要证据是吧?”
宋朵朵下巴一抬,不多时,惜念带了一妇人步入大厅。
“张举人可认识此妇人啊?”
张满横偏头看了她一眼,满不在乎道:“学生不认识,但看着眼熟。毕竟这个山庄里的女眷,如不是客人,便是山庄里的粗实婆子,看她穿着,显然是后者!学生见过、有些印象也不足为奇吧?”
宋朵朵点点头,未曾反驳,只盯着婆子道:“你来说!”
婆子是山庄里的粗实,也负责收拾女汤区的卫生,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盯着,显得十分紧张害怕,哆哆嗦嗦道:“昨晚,”她低着头,眼珠飞快的瞥了张满横一眼:“这个公子给了老奴十两银子,让老奴将女房中悬着的帘子撤、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