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一噎:“帮凶呢?”
周云棠眼神晦暗:“一命偿一命。”
秦昭哦了一声,没有再问,思考了会儿,道:“眼下不能动手杀他。”
“何时呢?”周云棠靠在他的肩膀上,敛去异色。
“等等吧。”秦昭犹豫不决,虽说答案早就在心口上,虽说有了证据,可现在发落,旁人只当他容不下兄弟。
再者,他为难道:“你考虑?”
“这样,你将证据给我父亲,他会代你办的。”周云棠复又直起身子,昨日刚临摹了一张帖子,不知丢去哪里了。
周云棠心神不定,说了一句后就去找自己的帖子。
秦昭没有再追问,周云棠有意躲避,将决定权交给了宣平侯。
他凝目去看,周云棠依旧在翻找着,这个记性是不是哪里不对?
他略微一想后就站起身,出殿的时候吩咐闻来:“去令太医来请平安脉。”
闻来应下了,秦昭又问:“太后近日可曾来传过话?”
闻来回道:“未曾。”
自打李家长子回来,太后就不再作了,前几日提了一回子嗣,但秦昭没应声,她就没继续问。
秦昭掂量两分,同闻来道:“你盯着些。”
真要闹腾起来,周云棠的性子也不饶人。
第108章 一百零八 底气。
帖子还是摆在书案上, 周云棠回过神来的时候,秦昭都已经走了。
她拿起帖子,莫名想起与秦暄斗字。
秦昭是太子, 习惯摆架子,骨子里傲气让人不敢靠近, 秦暄谦虚有礼,因此,她也秦暄玩的时候也不少。
秦暄与她一般, 不受人待见,皇后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因此, 一张书法大家的帖子就很难得。
为了一张帖子,她与秦暄斗字, 最后,是她赢了。
秦昭却告诉她,秦暄是故意输的。
外间光色照了进来, 暖意熨帖, 倒令人疲惫起来。
周云棠将桌案上的帖子压在书下,自己回寝殿去休息。
湄月在外候着,听到声响后就走进来伺候,小声道:“陛下方才走了, 同闻来说了话,奴听见了,教中宫别在意太后的话。”
周云棠听沉默下来,躺回榻上就睡着了。
宫里太过安静,皇帝也省心不少,倒是宁王几番上奏要求就藩, 最后,罗霄也跟着上奏。
罗家的事,宣平侯总会掺和一脚,罗家越帮越忙,宁王就藩的时间一直都没有定下来。
这一日,一封书信送到了中宫。
周云棠打着哈欠看完了全信,又亲自烧了,懒洋洋地依靠着竹叶暗纹引枕,问一侧的闻来:“你说本宫该不该帮宁王殿下?”
闻来思考片刻,道:“不该。”
“为何?”周云棠问他。
闻来实诚道:“陛下动了杀心,娘娘若是去帮,就是违逆圣意。前朝一直想要陛下纳妃,您掂量掂量,惹了陛下不高兴,您可就有麻烦了。”
“好像是有麻烦。”周云棠叹息一声。
清风抚过桃花面,带了些许愁绪,就像是春日里的絮花,毛绒绒的,沾在身上就去不掉了。
信都烧了,闻来劝道:“娘娘,此事不要插手。”
“闻来啊,你可知本宫与宁王殿下一道长大的,不帮可就不好了。”周云棠扬起桃花面,睫影敛住眼内复杂情绪。
闻来见状,道:“宁王殿下应该避嫌才是。”
周云棠低眸看着他:“闻来,你是不是陛下派来探子?”
闻来噎住,顶着皇后娘娘吃人的目光,颤悠悠道:“娘娘,宁王殿下帮不得,他若为您好就不该来向您求救。”
“闻来……”周云棠欲言又止,粉面娇艳,睨着闻来,道:“你就是陛下派来的探子。”
闻来讪笑:“您说是就是,臣听您的。”
周云棠直起身子,道:“听你的,不帮,你给宁王传句话,就说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有数就成,我是帮不了的。”
闻来糊涂,“娘娘说的是什么事?”
“闻来,陛下派来的探子可聪明着呢,你怎么就那么笨?”
闻来不敢再问,悄悄出宫前往宁王府。
宁王不在府上,宁王妃接见他。
闻来见有人做主,就直言道:“皇后娘娘让小的给宁王传话。”
宁王妃眉清目秀,没有当家主母威仪的气质,一双眸子尤为澄澈,闻言后颔首:“内侍直说便是。”
闻来道:“娘娘有言,宁王殿下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有数就成,她帮不了。”
宁王妃惊愕,面上不改色,将话一字不改地记住了,面色含笑地送走闻来。
闻来回宫后,将宁王府内事情都细细说了一通,周云棠怪道:“这位宁王妃在外评价如何?”
闻来直言:“罗小姑娘的性子好,说白了有些软弱。庶女在嫡母手里讨生活,肯定谨慎小心。”
周云棠依在榻上,朝闻来摆摆手:“你去御前问陛下将证据讨来,就说我自己来处置。”
秦昭方登基不久,罗周两家闹得不停,却也是制衡朝堂,得来不易的平衡,不能因宁王而引得君臣离心。
闻来领命去了。
秦昭知晓后迟疑了须臾,半晌后,自己亲自将一侧的案录与供词递给闻来,吩咐道:“朕自会解决,你让皇后安分些。”
闻来为难:“皇后娘娘的性子您最了解的。”
看似软弱,骨子里倔强,素日里好相处,若是性子不好了,敢将陛关在门外。
闻来在中宫待了些时日,将皇后的性子也摸到了底子,这个时候万万不能与她唱反腔。
秦昭掂量了会儿,同他道:“皇后有何动向,你来禀报朕。”
闻来更加为难了:“皇后娘娘说臣是您派来的探子。”
秦昭无奈:“那你就做一回探子。”
闻来不敢应,夹在两人中间为难,最后答应皇帝才得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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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来回到中宫后,将案录与供词送至书房,周云棠却道:“你先看看,告诉本宫一声,本宫眼睛疼,就不看了。”
闻来:“……”
经历两年的毒.杀案秘密结案了。
闻来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理清了过程,心口吓得发慌,颤颤惊惊地将案录放回桌案上。
周云棠从书案后抬首,粉面娇柔,“说吧、我听着呢。”
闻来咽了咽口水,徐徐道:“是宁王殿下……”
“嗯,说吧,怎么弄死的。”
闻来回道:“宁王殿下是太后养大,能够自由出入中宫。太后亲信吴晚虞,给她出入中宫的权力。吴晚虞同太子妃见过几次,私下里骂了几句。宁王知晓后,买通她身旁伺候的宫女……”
纤细的玉手在桌案上敲了敲,周云棠打断他的话:“买通宫女做什么?”
她很平静,眸色深邃地望着对面的闻来,而闻来不敢抬眸,道:“买通宫女诬陷吴晚虞下.毒。”
周云棠明白为何后来还有吴家下.毒的罪名,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点了点头:“继续说。”
闻来觑她一眼,小心道:“买通宫女,然后令心腹在茶水中下.毒,那名奉茶的宫人便是他的心腹。”
“也就是说从头至尾都是他演的一出戏?”周云棠叹息,花费这么多气力就为毒死周云渺,也不知宁王是怎么想的。
周云棠的平静让闻来胆大了些,继续说道:“宁王设局后,太子妃中毒,期间宁王试探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不想去救、宁王便与、与……”
周云棠皱眉:“吞吞吐吐,与谁?”
“昭平侯府嫡女元蘅辞做了他内应。”闻来道。
“内应有何用?”周云棠终究坐不住了。
“宁王担忧太子妃会活过来,便令元姑娘看着,若有、能活过来就令人再……”闻来不敢说了,宁王殿下丧心病狂,非置人于死地不可。
周云棠却道:“那太子妃的死与元家姑娘可有关系?”
闻来急忙摇头。
周云棠不问了,就是一场戏罢了,宁王是唱戏的,她们是看客,今日才明白戏是宁王编的,还很精彩。
她看向外头的观景,心沉了沉,夏日里眼光炙热,热意当头,她就不敢出去了。
思量许久后,她才问闻来:“近日侯府可好?”
闻来回道:“侯爷很好,前几日与罗将军吵了一架,侯爷赢了。”
罗家制衡周家,同样,周家也制衡罗家。一样的道理,周家明白、罗家也明白,但心里都不舒服,这才闹腾出麻烦。
每回都闹得陛下焦头烂额。
周云棠身影颀长,窗口的热气扑来,烫着肌肤,也烫着人心,一下子就令她躲回了屋子里。
案录就明晃晃地摆在她的案牍上,她没敢去看,可真相就是真相,不会因为她的逃避而有些改动。
闻来担忧她,便道:“陛下说了,此事由来处置。”
周云棠不理会,将东西藏入自己的暗格里,上了锁,将钥匙放在自己的香囊里。
回身去看,闻来还在,她恼道:“你怎地还在这里。”
闻来苦着脸,道:“陛下真的让臣做探子了。”
周云棠捏着香囊的手紧了紧,警惕道:“滚出去。”
闻来俯身慢慢地退出去,殿外的湄月听到声音后吓得一跳,悄悄拉着他去一侧说话:“你惹了娘娘不高兴?”
闻来回道:“这是叛徒最好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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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晚间照旧来了,中宫大门紧闭,内侍长敲了许久的门都没有开。
皇后胆大妄为,前无古人,只怕也后无来者。
天色漆黑,秦昭的眸子亦是沉沉的墨色,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片刻后,他怎么来的,又怎么走了。
翌日清晨,秦昭早早地散朝,不待更衣就去了中宫。
周云棠还没起身,躲在被子里睡得正香,夏日清晨清爽,躺着正是舒服。
秦昭屏退众人,将她直接从榻上抱了起来,腾空而起的人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蓦地睁开眼睛,冷不防地撞到秦昭幽深的眸子,吓得她心口一颤,“陛下吓到我了。”
秦昭蹙着眉,目光中在她修长的眼睫上流连,最后落在那双惊颤又害怕的眼上,冷笑道:“知晓害怕了?”
周云棠挺起想胸膛,努力维持自己的骨气:“不害怕。”
“当真?”秦昭的手在她腰间摩挲,感受到她的阵阵颤栗。
周云棠立即又恹巴巴地,气道:“清晨扰我睡眠,你有何底气?”
“皇后以下犯上拒绝朕入宫,又是哪里来的底气?”秦昭止步在门槛前,殿门关着的,只要他轻轻一推就开了。
周云棠害怕了,哆嗦道:“你给的底气。”
秦昭嗤笑:“那朕没收了。”
周云棠丧气道:“别没收呀,我今日有事去做。”
第109章 一零九 一起睡。
“哪里都别去。”秦昭脚步一转, 带着人往内殿而去。
周云棠气得双手抵着他的肩膀:“陛下……”
秦昭将她放在榻上。
周云棠怒视他:“秦昭。”
秦昭顿了顿,伸手就剥了她的衣裳,“朕受够了……”
外间的闻来懒懒地打了哈欠, 掰着手指算了算,同一侧的湄月说道:“陛下进去一刻钟了。”
湄月也犯困, 朝里瞧了一眼,悄悄道:“陛下娘娘此刻多半不会回来,您看着, 我去休息会儿。”
闻来办事妥当,待人又是一副好脾气,无论说什么, 都不会恼,湄月很多次都在想, 为何会有这么好脾气的人。
本觉得娘娘脾气好,可近日来发现娘娘的性子忽好忽坏,又很嗜睡, 愈发让人搞不懂她的心思。
闻来也有些困倦, 娘娘一句滚令他一夜不得安宁,背上背主的名声就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也困,但还是摆摆手让湄月先走:“走吧走吧,我盯着呢。”
湄月欢喜, 立即一礼,转身就要走。
欢快的脚步行了十几步,殿门咯吱一声又开了,吓得她又缩回脚步,回头去看,老天爷呀, 陛下又出来了。
闻来也是一副惊讶的神色,陛下眉梢却带着喜色,似有很大的喜事,他近前悄悄问:“陛下,您有吩咐?”
“没事,你办事谨慎,你跟着她,要事来禀朕,切记,不准人吓了她。”秦昭的声音不大,清越有声。
闻来听得迷糊,陛下这是养宠物呢?
他颔首记下吩咐:“臣领旨。”
秦昭慨然离去,脚步尤为轻快。
方才的话都传进了周云棠的耳朵,她冷冷地笑了笑,红唇轻轻抿了抿后吐出两字:“虚假。”
她可记得秦昭的话:“朕受够了你不搭理朕,今日必与你说清楚。”
凶狠又不讲情面,吓得她险些失了魂魄。
闻来进来,复又将陛下的话的禀报一遍,奇怪道:“陛下好像很高兴,娘娘同他说了什么?”
周云棠依靠在软枕上,莹白细指把玩着香囊,娇艳的面孔上扬起淡笑:“只说了一句话。”
闻来更加奇怪了,什么样的能让陛下转怒为喜,他大胆道:“娘娘说了什么话?”
周云棠望天长叹,道:“我不大开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