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妃一面哭一面看,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周云棠不去打扰她,要怪就怪秦昭将这么一摊子烂事丢给罗家。
秦昭将人指给宁王,就是不怀好意。
罗家嫡出一脉只有宁王妃一人到了嫁龄,嫁给朝臣也会引来麻烦,联姻对皇帝是一重隐患。
若是送入宫,就会有外戚之祸,最好的办法就嫁给宁王。
宁王是将死之人,罗家这个隐患就彻底解除了。
或许她的父亲看透了这一点,才愿意回朝,都是些深谙算计的人,可惜宁王妃年纪轻轻就守寡,颇是可怜。
哭声渐止后,宁王妃扑倒在皇后面前,“娘娘……”
周云棠看她一眼不得不坐直身子,眉眼处添了几分精神,唏嘘道:“宁王妃若想保命,就需有决断。或许你可直接回去告诉宁王,亦或是让你的父亲帮助宁王弑君。”
“娘娘……”宁王妃疾呼,都忘了哭,满地抬首,泪眼朦胧:“妾不敢、罗家对陛下忠心耿耿。”
“想来也是,罗家深受帝宠,若因为你一人而葬送满门,你也成了罪人。”周云棠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腰间的香囊,话意懒散,看都不看宁王妃一眼。
出嫁的女儿牵连娘家,可不就成了罪人。宁王妃是庶出养在嫡母面前,谨小慎微多年,深谙其中的道理,周云棠一说,她便明白过来。
不可告诉娘家,但她不想死,朝着皇后叩首:“娘娘,还望您指条明路。”
“宁王做的事罢了,不该连累王妃,但宁王获罪,王妃也好不到哪里去了,王妃想想怎样让宁王伏法又能保全王府与你自己。最好的办法是你自己也有靠。”
周云棠的声音娇娇软软,就像是平常闲话,听得宁王妃渐渐平静下来。
宁王伏法、保全她自己、保全王府……
这太难了。她又哭了出来,哭声阵阵。
周云棠不耐,她讨厌哭声,但宁王妃新婚就遇到噩耗,哭上两声也是寻常事,她忍了忍。
忍了会儿,就忍不了,她感觉到饿。
“王妃回去自己想想,本宫就不留你了,将脸上的泪水擦洗干净,旁人知晓还以为本宫欺负你。”
周云棠也不理她,命湄月进来伺候她梳妆,自己一人回殿。
闻来恰好奉来一碟子点心,她好奇,歪头朝殿内一看,秦昭躺在她的床上。
白日里就过来,还是罕见的。
她将点心接过来,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甜而不腻,她便连着吃了两块。
秦昭等了半晌都没有动静,出来一看,皇后光顾着吃东西,将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皇后心里还有没有朕?”
“小气,吃块点心罢了。”周云棠怯怯地说了一句,主动走近他,将点心奉至他眼下。
秦昭唇角动了动,没有接。
周云棠不惯着他,直接道:“我不喂你,自己吃。”
还以为是以前呢,惯得没边。
第111章 正文完结 最好的结局。
周云棠一人吃了一碟子点心, 秦昭就这么巴巴地看着。
这时,宁王妃被湄月扶着走出来,脸上扑了脂粉做掩饰, 一眼看过去,与寻常无异。
宁王妃瞧了一眼秦昭后, 迈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去,秦昭懒得看她,道:“宁王妃先回去吧。”
周云棠微微地勾起唇角, “宁王妃回去当心些。”
宁王妃浑身一颤,泪眼看向皇后娘娘,对方眉眼染笑, 似笑似嗔,眸色明亮。她垂首应下了, 脚下虚浮,慢慢地走出殿宇。
夏日里热气难挡,微起风, 扑在脸上, 就像是翻腾的浪潮,烫得人陡然清醒过来。
宁王是要死的人了,是他一人死为好,还是她陪着去死呢?
她与宁王方成亲不久, 无甚感情,不该陪着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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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在殿内坐了很久,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哪里不对劲,宁王妃为何神思不属地走进来?
宁王妃是大家之女,教养好,心思足, 绝对不会御前失仪。
他转眸看向一侧端坐不语的皇后,“你对宁王妃说了什么?”
“说了几件关于宁王的趣事罢了,陛下怎地问起这个?”周云棠言笑晏晏,指尖落在空空如也的盘子里,这才想起里,自己吃完了。
秦昭知她有事瞒着,不说便不问了,但总的讨些什么回来。
周云棠唇角染了些不显眼的碎屑,他悄悄凑了过去,将人按在坐榻上,凝视她那双会骗人的眼睛,“皇后。”
“嗯?”周云棠慵懒,鼻子里哼了一声,抬眸迎向对方深寒的眸子,万丈深渊,她也看得透彻。
“皇后,你是不是收了太后什么东西?”秦昭目光灼灼,眼中的皇后唇角动了动,又合上,没有出声,歇了会儿,唇角又动了动,吐出两字:“没有。”
秦昭很失望,却又很高兴,他的皇后是很在意他的,都为他说谎了。
周云棠内心却觉得他有些稚气,压着她必然是要讨些什么的,想着就大大方方地扬首亲了亲他的嘴角,“满意了?”
主动送上门的亲密,秦昭自然不会拒绝,蜻蜓点水也是不够的,自己也大大方方地回吻过去。
你来我往,才是长久之道。
秦昭在中宫待了半日,临走前威逼利诱地同他的皇后娘娘要走了那份名册。周云棠略有失落。
闻来小心伺候,见她不快就提议出去走动一番,不想,皇后同他砸了杯盏,怒骂道:“叛徒。”
闻来染了一身的茶水,笑呵呵地应下了,道:“那件事是太后同陛下提及的,陛下总得纳妃的。”
周云棠抄起手畔的小香炉就砸去,闻来灵活了,闪身避过,小心道:“臣给您去看看?”
“去崇政殿,莫要回来了。”周云棠疲惫道。
闻来慌了,忙跪地请罪:“娘娘,臣也是被逼无奈,湄月也是不干净的,就连云夫人也同陛下说过您的事。”
一句话牵扯出两人,周云棠气得没有什么精神,想砸了什么来解气,摸了半晌却没摸到物什,只得就此作罢,道:“本宫不想瞧见你了。”
“闻来想日日守着皇后娘娘。”闻来献殷勤道。
周云棠不搭理,捂着眼睛就睡过去了,闻来颤颤惊惊地跪到了天黑。
亥时后,皇帝又来了,闻来去守着门。
秦昭从车辇上下来觉得奇怪,往日闻来守门是在门内,今日怎地在门外了?
他奇怪,闻来过来禀道:“陛下,臣被赶出来,今夜睡在门外。”
原来如此!秦昭扬首望了望天,今夜明月尤为明亮,玉盘光莹,就像周云棠的眼睛,莹润明亮。
可惜,今夜见不到那双会骗人的眼睛。
闻来大胆道:“娘娘将那本册子当作宝贝一般收着,您怎地就将之取走了。”
秦昭心生后悔,心中却道周云棠小气,面上不作变化,吩咐人回去,并同闻来说道:“叛徒就该露宿街头,你这般还有一墙角,已然不错了。”
闻来:“……”他现在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一夜过后,秦昭令人将名册给皇后送了回来,并附上一对凤簪。
凤簪是皇后独有之物,也是国母的象征,到了周云棠手中,她嗤笑一声后,命湄月收入妆匣子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宁王妃不再来中宫了,但偶尔会送些礼品进宫,周云棠起初收下了,礼品增多以后,她就令人备了回礼。
回礼都是些小物什,摆设一类的,没有药品吃食。
一日间,元家姑娘领着新婚夫婿来给中宫请安,帖子都送到了周云棠面前。
周云棠犯起迷惑,问着叛徒闻来,“她二人何时成亲的?”
叛徒闻来谨慎道:“半月前,陛下问您可去,您自己拒绝了。”
“有这么一回事吗?”周云棠托腮,粉面娇柔,面色红润,想不出来后就随之作罢,便道:“见就不必了,你替我送些贺礼给元姑娘。”
闻来低头应下,皇后因着前太子妃的事情还在气着,不见也好。
闻来刚出去,太后处来传话了,老话新提,名目换了新的,为宁王妃设宴,邀请皇后一道。
周云棠懒散地打了哈欠,闻言后没有拒绝,唤来湄月更衣。
一行人悠哉悠哉到了慈宁殿之际,恰好听到里面欢喜的笑声,湄月小心道:“宁王妃有喜了,太后高兴得不行。”
“不早说,早说我便不来了。”周云棠望着近在咫尺的门槛后默默长叹,哪里都躲不掉太后的催命符。
入殿后,罗夫人与宁王妃起身行礼,太后却道:“宁王妃身子不便,能免则免。”
周云棠抬首,直勾勾的看着太后,湄月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口,“娘娘别生气。”
“不生气。”周云棠自我安慰一句,走到自己的座位面前坐下,虚扶了一把发髻上的凤簪,宝石亮泽莹润。
太后瞧了一眼后,接着同宁王妃说话,从日子问到孩子衣裳,句句不离孩子,听得周云棠打了哈欠,“太后想孙心切,不如给陛下多纳些后妃。今晚侍寝,十个月后孩子呱呱落地了。”
话没错,可侮辱性太强。太后刚吃瘪,心里不舒服,就想拿着宁王妃刺激刺激皇后,便道:“陛下非说有了嫡子后,再作打算。”
“这样啊,就辛苦太后慢慢等着了。”周云棠眯眼一笑,端庄又气人。
宁王妃瑟缩着不敢说话,就连罗夫人都借着喝茶来表达沉默,皇后温温柔柔,慵懒华贵,看似不在意,可出口的话将太后堵死了。她不生,太后就没有指望。
周家底气足,就不需看着太后脸色,娘家有靠,皇后才能一句不让太后。
太后也只有干瞪眼的功夫,鲁国公在朝堂上远不如宣平侯,且这几日听她自家侯爷说宣平侯紧紧压制鲁国公,丝毫不想李家得圣宠。
皇后娘娘嘴皮子利索,她们就不想在中间说话了。
一顿午膳用下来后,太后憋了一肚子气,一眼都不想看皇后娘娘,快速将人打发走。
回到寝殿后,周云棠困得睁不开眼,一觉睡至入夜。
她一睁眼,闻来隔着屏风就说话了:“娘娘,宁王殁了。”
殿内骤然安静下来,周云棠双眸迷离,翻过身子,捂住了耳朵。
叛徒闻来唠叨不休:“宁王是病死的,听闻前几日就吐血了,没有及时就医,也是他心大,竟未曾请太医诊脉,今晨起发觉不对,匆匆去请太医,不想太医未到,他便口吐鲜血而亡,眼下还瞒着宁王妃。宁王妃身子弱,胎儿未过三月,陛下之意,等胎儿坐稳了再告知她,眼下将人留在了太后跟前。”
唠唠叨叨一番话,屏风后没有回应,他小心唤道:“皇后娘娘?”
周云棠烦不胜烦,“闭嘴。”
闻来不敢言语,悄悄退了出去。
今夜陛下未曾过来,听闻亲自出宫料理宁王的丧事去了。
周云棠一夜失眠,躺在榻上辗转难眠,眼前不断浮现秦暄的模样,从笑而可亲的四皇子到骗她诱她的蛇蝎青年。
到这里就都结束了,情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
烟消云散。
天亮之际,身侧多了一人,床榻陷了下去。
周云棠翻过身子,闯入温暖的怀抱里,秦昭搂着她,吻着她的眉眼,动作小心而带着疯狂。
亲密的肌肤相触令周云棠心中发颤,她微有些抗拒,可随着吻意加深后,她慢慢地平静下来。
秦昭跟着停顿,目光灼灼,凝视她的眼眸:“秦暄死了。”
为自己错误的做法付出了代价。
周云棠微微喘.息,仰视着他的眼睛:“宁王妃做的。”
宁王妃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靠,将宁王弄死了,枕边人的狠毒,总是令人意想不到。
她侧过身子,秦昭追了过去,亲吻她的后颈,将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秦暄一死,诸事安定了。
周云棠心口悸动,回身推开他,红着脸怒瞪他:“离我选些。”
秦昭不听,反将她拉得近些,“我们好好过日子,以后周罗两家再闹,我必然去帮岳父。”
周云棠安定下来了,拿手在他颈子画着圈圈,秦昭凑至她眼下,用鼻尖蹭着她发红的脸颊。
床笫间陡然安静下来,周云棠心口安宁,徐徐阖上眸子。
宁王有后,这就是个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