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来急得心肝都要跳出来了,“娘娘为何不开心?”
“我说……”周云棠顿了顿,眸色生起几分无趣,道:“我有身孕了。”
闻来眼若星辰:“这该是喜事。”
周云棠见鬼般望着闻来,无奈道:“你可知幼时的陛下有多烦人吗?”
闻来色变:“娘娘慎言。”
“听听就罢了。”周云棠躺了回去,手掰着香囊,最好不好要女儿,秦昭的脾气怕是没有男子能受得了。
不,秦昭的脾气只有她能受得了。
所以她更担忧了……
殿内恢复短暂的安静,闻来转忧为喜,“娘娘这是不愿对外说吗?”
“说什么说,晚些再说,宫里的人都不安好心。”周云棠将香囊放下,想起今日还有要事去办,便道:“你去安排下,我想见见宁王妃,要悄悄的,就去罗府。令罗夫人去请宁王妃回府。”
闻来不赞同,好心劝道:“你还是在宫里为好,外间太乱了。您可不知道,军防一分为二,由罗霄将军与侯爷执掌。两边暗地里斗着,就想着给对方找不痛快。”
“这也是好事,各自努力,于陛下而言是好处。”周云棠坚持已见,见闻来不动身,恼道:“还真做叛徒 ?”
闻来站着不动,“做一回叛徒也成。”
周云棠终于怒了,抄起手畔的书就砸了过去,闻来不躲,郑重跪了下去,道:“娘娘何苦揽祸上身。”
“怎地就惹祸了,我不过去见宁王妃罢了。”周云棠气得小脸微红,想起什么事又深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道:“我改变主意了,你请她入宫,这总成了吧。”
要不是为了孩子,她一定宰了闻来。
叛徒!
闻来这才爬起神来,朝着皇后爽朗一笑:“臣这就去安排。”
周云棠不想同叛徒说话了,倚在软榻上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白日里竟做了一梦。
梦里有一孩子站在书案后,着一红袍,不过八九岁的年龄,脸上团着一团稚气。她几步走过去,孩子抬头看她,一双眼睛尤为好看,就像是黑曜石一般璀璨夺目,她伸手就摸了摸。
孩子不肯,拍开她的手:“不能乱摸。”
周云棠歪头看着他身上的衣裳,华贵不说,袖口还有一锦鲤,与她香囊上的尤为相似。
香囊是一对,她的那枚还在,秦昭的那枚好像不见了,见到袖口上的锦鲤后才想起这么一桩事。
她好奇道:“锦鲤是谁绣的?”
“你绣的,忘了?”孩子干巴巴瞪着她。
周云棠迷糊了,“我不认识你。”
孩子生气,气鼓鼓道:“我也不认识你。”
呦,脾气还不小,周云棠睨着他:“我不喜欢你这般的孩子。”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娘。”孩子学着她的口气说话。
周云棠掩面,活妥妥小秦昭……
“娘娘……”不知哪里来的呼唤,周云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湄月的眼下有一片乌青,她怪道:“你昨夜没有睡好?”
“昨夜奴守着宫门,不给陛下进来,您忘了?”湄月扶着她起来,伺候她更衣。
周云棠尚有些困倦,坐了半晌才缓过神来,道:“我不记得昨夜教你锁门了。”
湄月小心觑她一眼:“娘娘,是您吩咐的。”
“我吩咐的、我吩咐的,闻来回来了吗?”周云棠慵懒,朝着外间看了一眼,天色竟然黑了。
得,今日又睡过去了。
湄月回道:“回来了,宁王妃明日来给您请安,闻内侍让您莫着急,好好休养。”
“哦,你今晚……”周云棠欲言又止,立时又换了话道:“今夜让闻来守着。”
“娘娘、还守着呢?”湄月惊讶,今日陛下都来兴师问罪了。
“守着,辛苦些。”周云棠穿好衣裳就朝着外间走去。
今夜明月莹亮,光辉洒在庭院里,隐隐可看见人影,远处的绿叶轻轻摇曳,周云棠眼中的光色也是明灭不定。
站了会儿,她感觉到饿了,回屋乖乖用膳,接着去书房。
书房的暗格里摆着证据,一侧的灯火落在地面上,昏暗的光色将书房分为两面,暗格那处晦暗幽幽。
周云棠走向阴暗的一面,背影却尤为亮堂,她眯起眼睛,打开暗格,将证据都翻了出来。
一页一页地摆在地面上,白色的纸张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双眸都不知该落在哪张纸上,无处安放。
她静默地站在原地,观望了须臾后,视线渐渐下移,落在昭平侯府那页上。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吹动了地面上的纸张。昭平侯爷那页纸被出吹到空中,翻了一翻后,又落在地面上。
书房门口多了一抹阴影,秦昭默默地望着她。
周云棠敏锐,下意识就看向门口,黯淡的眸子里漾过一丝光明。
她扬起脸,对他笑,“方才吃多了,消消食。”
秦昭止步在门口,没有靠近,眸色幽冷,道:“先帝丧前,宁王得了不少差事,其中一件是送粮,捏着元家的命脉。元蘅辞不肯答应,宁王告诉她只要周云渺一死,你便可得自由。因此,元蘅辞动心了。既得粮食,又让你得了自由,她很高兴。”
周云渺的死活只有周家人在意,元家不会多看一眼,元蘅辞知晓的时候,周云渺毒入肺腑,她选择了宁王。
简单而又浅显的道理,是人都会选择后者。
元蘅辞并非是傻姑娘,在选择的时候很清醒,一点都没有糊涂。
人非良善,都会偏向自己在意的一方。
周云棠很平和,慢慢地坐了下来,秦昭这才疾步走过去,在她一侧坐下,拉着她的手。
周云棠自觉地没有拒绝,顺势坐在他的腿上,又舒服地靠在她的胸口上,“陛下如何处置宁王?”
身子软软地,秦昭顺理成章地将手放在她的腰侧,眼眸深深,藏起了自己的杀意,“等一等。”
“那就等。”周云棠依偎着秦昭,心口暖暖地。
秦昭却问:“你今日做了什么?”
“睡觉。”周云棠闭上眼睛,双手抱上秦昭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我想回榻。”
“你……”秦昭认命,抱着她站了起来。
周云棠蹭着他的脖子,唇角贴着那处肌肤,笨拙地‘表达’自己的谢意。
“你停下来!”秦昭有些受不了她的撩拨,迅速走回寝殿,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道:“你过分了!”
周云棠故作不知,懒懒地打了哈欠,当着秦昭的面自己脱了衣襟,只剩下中单,舒服地躺进被子里。
“中宫有了叛徒,麻烦陛下将他带走。你自己要来的,怪得了谁呢?”
秦昭面色不好,揉揉了自己被周云棠吻过的肌肤,怒气渐渐被强按了下去,跟着脱衣躺下。
被下的周云棠被禁锢起来,漆眸眨了眨,主动道:“你不走?”
“不走。”秦昭声音低沉。
周云棠低笑两声,主动钻进他的怀里,好心邀请道:“一起睡。”
第110章 一百一十 小气
周云棠嗜睡, 躺在秦昭的怀里舒服又自在,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秦昭睡不着,抱着火团, 只觉得浑身难受,捏了捏周云棠的耳朵尖, 心口的热意散了些。
软玉在怀,就想是置身在烫水中,温度慢慢升高。
最后, 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了。
命苦。
他有些讨厌没见面的小秦昭……
周云棠一夜好眠,翌日醒来的时候身侧空空,她愉快地翻了翻身, 湄月闻声而来:“娘娘可要起了?”
周云棠睁开眼睛,眼若星辰, 一片清明,她摆了摆手,“起来吧。”
湄月伺候皇后梳洗。
用过早膳后不久, 宁王妃就来了。
宁王妃一身碧色裙裳, 清新雅致,周云棠软软地两腮动了动,舌尖抵着牙关,冲着湄月道:“你也给我做一身这样的。”
湄月皱眉, 娘娘什么时候也会惦记这些衣裳了?
想不通,但她还是应下了。
宁王妃娇娇柔柔,眼若含春,瞧着就是新婚快乐。周云棠闲话几句家常,“宁王对你可好?”
“殿下很好。”宁王妃羞赧地低下脑袋。
周云棠颔首,湄月递来一碟子糖块, 她捻了一块塞入嘴里,道:“宁王性子很好,不会惹你生气,就算生气了,他也有办法教你开心。”
这点比秦昭好多了,每回生气,还需她去哄秦昭。
秦暄多自觉,只需你皱眉,下课后就会说笑话哄你开心。
周云棠自怨自艾,宁王妃满面娇羞,低声道:“皇后说笑了、宁王殿下确实很心疼人。”
周云棠酸了,捻起糖块又吃了一口,回道:“本宫这里无事,宁王妃若是得空就来这里坐坐。宁王让你气受了,你也来告诉本宫。太后不给你做主,本宫给你做主。”
糖块齁甜齁甜的,甜得她睁不开眼睛。
心里好受多了。
宁王妃应下了,犹是很拘谨,但比初来要放得开些,她目光落在皇后的腰间的香囊上,“娘娘自己绣的吗?”
周云棠低眸看了一眼,道:“前太子妃绣的。”
这是她顶替周云渺的时候绣的,那时不少人都瞧见了,她若说成自己绣的,只怕就会落人口实。
宁王妃讶然,不想皇后会留着旁人的物什,她尴尬地笑了笑。
两人又说了几句家常,宁王妃起身离开,皇后照例赏了些礼品,宁王妃千恩万谢。
周云棠意兴阑珊,想起梦中那孩子身上的锦鲤衣袍,冲着湄月吩咐道:“找些柔软的雪缎子过来。”
湄月却道:“您现在动针线不大好,不如等些时候。”
周云棠不明白这些小事,但为了孩子着想还是应下了,回到书房整理满地的证据。
一页一页捡起来后,午时就到了,闻来禀告:“娘娘,太后请您一道用午膳。”
地上的女子裙摆逶迤,似一朵花瓣,娇艳夺目。
闻来不敢抬眸多看,谨慎地低下眸子。
周云棠莫名烦躁:“可以不去吗?”
闻来想了想,“可以,但总归不好的,臣打听过了,就是简单一顿午膳,没有旁人。”
“那、更不去了。”周云棠捡完了,慢慢地直起身子,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粉白的面颊灼灼艳丽,却道:“太后肯定又说什么给陛下纳妃的事,纳妃也就罢了,与我说什么,想做就自己去做。自己不好去做,偏偏拿我做名目,当真无趣。”
闻来脑袋垂得更低了,“娘娘说得极是。”话说完就感觉不对,道:“娘娘整日躲在这里也是不好,不如去外间走走。”
“不走了,无趣。”周云棠直言拒绝,将证据赵照旧锁入暗格里,钥匙放入自己的香囊。
坐完后,舒服地躺在软榻上,吩咐闻来:“你去问问太后可是有什么事情,有什么话直接说,本宫眼睛疼,就不气她了。指不定我去了,忍不住性子怼了她,那就不好了。”
闻来领命,皇后娘娘行事愈发随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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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不久,闻来就回来了,还带着一份名单。皇后猜得准确,又是这么一回事。
周云棠躺在软榻上,掰着手指算了一算:“陛下登基不过四五月,这件事与我说了不下四五次,你说说我该不该生气?”
湄月闻来对视一眼,湄月先道:“生气不值当。”
周云棠将册子丢进了暗格里,装作没有看见。
接下里的日子里,宁王妃来得颇为情况,三日一小坐,与皇后相谈甚欢。
一日间,宁王妃捧着茶,冲着皇后直言道:“皇后娘娘,妾有一请求。”
周云棠屏退宫内的宫女,就连湄月也一道退出去。
宁王妃苦涩笑道:“开国至今,无藩王在京逗留多日之例。娘娘与宁王一道长大,应当熟知他的性子,对陛下敬重,万不会做出不当的事情。”
“宁王妃是自己来说的还是宁王令你来的?”周云棠淡然,眸色平静,并没有惊讶也没有不耐,就像听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宁王妃揣摩不透她的意思,斟酌了会儿,回道:“是妾自己来的。”
“那你随我来。”周云棠站起身,提起裙摆就朝着书房走去。
宁王妃一路跟着,不知皇后的意思。
到了书房后,周云棠将腰间的香囊解了下来,细长的两指伸进里面,须臾后,夹着一枚钥匙出来,宁王妃的心提了起来。
接着,她见到皇后娘娘将钥匙.插入一暗格中,莹白的手取出一摞文书类的册子。
不知怎地,她开始害怕起来了。
新帝不让宁王离京,面上说是兄弟情深,不舍他离开,可她明白,必有缘由的。
周云棠将东西取了出来,有条不紊地放置在书案上,目光扫过那本太后送来的册子,轻哼一声,继续装作没有看见。
“王妃看完了再与本宫说话。”
宁王妃害怕到了极点,一步一步挪到桌旁,深呼一口气,慢慢地去看。
周云棠依旧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走到软榻就躺了下来,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昨夜被秦昭闹得没有睡好,秦昭越来越过分了,自己睡不着,偏让她陪着。
过分。她一不小心睡过去后,书房内就变得尤为寂静。
光线不知不觉中变得尤为炙热,殿内也多了些热气。
睡梦中的人迷糊间听到有人喊热,睁开眼睛,却听到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