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昧!”
一通骂完,李昙云仰天大笑:“此等取舍乃为大义,我若弃了战场,才真真对不起爱夫!放眼天下水深火热,裂土而战,再观朝堂,也唯有陛下与贤王是聪明人!”
“你别提夏枫!”苏纯无能狂怒,狠狠抓住李昙云的枪柄,目眦尽裂,“夏枫那等小人,戕害家弟,还重伤了靖王,这才是大恶人!呵,你说她是聪明人,确实聪明,当初怂恿你来边疆送死,自己却安居天京,坐享荣华富贵!”
“报!”此时,一士兵忽然冲进帐篷。
兵刃相向的二人这才暂时敛起怒意。
李昙云将矟尖锲入土内:“说。”
“将军,有消息称,贤王已在来的路上。”
苏纯大惊失色:什么?!
夏枫带着何子秋,追寻夏瑾棠的足迹已半个月。
她马不停蹄,一路跟至稻城。
早前苏将军战败,丢掉了麦城,麦城与粱城相临,李昙云正镇守梁城,抵御外敌。
而稻城恰巧在梁城东方隔三个城池,虽距离不近,但若梁城失守,稻城也会受到波及。好在稻城地势特殊,易守难攻,就连战火最纷飞的年岁,稻城也相安无事。
夏枫与何子秋先于客栈定了个房间。
虽说是追杀夏瑾棠,但她认为,行动上急迫,心理上不需要那么急,大家消消停停的,悠闲点追杀不好么。世界是圆的,夏瑾棠不可能往一个方向逃一辈子,她迟早寻个去处停下来。
只要被她找到,就是她的死期。
“想吃点什么?”夏枫担忧得望向何子秋。
他倾身与她贴了帖额头,安慰她自己没事:“据闻,稻城的米酒一绝。”
“那便带些回去,待你痊愈了再喝。”
“好。”何子秋点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他揽住夏枫的手臂,顺势往下,与她十指相扣。
他想随时随地都能抱抱她,想永远都牵着她。
“不要,小姐你饶了我吧!”
“给我滚回去!”
前方一丈远的地方有个小巷,不少人围在巷口你一言我一语。
夏枫听力极好,几步路便听得众人三言两语道清了原委:似有一恶霸小姐强买小奴,做了许多不堪入目之事,小奴难忍,盗窃家财逃离被抓了个正着。大庭广众之下二人就拉扯起来,小姐便动起了粗。
刷!
一痕亮光忽从巷子口划过来,眼看要擦地刮过何子秋的鞋面。
夏枫踩住,往前踢去。
那小刀原封不动以闪电般的速度滑射,刷拉一下,直挺挺在那人腿上蹭开一个口子。
“谁!好大的胆子!”那人冲天的怒吼刺穿了大家的耳膜,夏枫只觉得吵闹。
视线唰唰唰看过来,夏枫把何子秋护在身后,微扬下巴:“我还以为哪只劣狗挡道了呢,没想到是个人啊。”
对方这才排开众人,一手拽着那小奴的头发走过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夏枫?”
夏枝登时就萎了。
且说自贤王府内上演过一出“大逃杀”后,夏枝与张氏、夏于柳连夜卷铺盖走人,一路逃到稻城。三个大孝之人顺走了老太君不少宝贝,变卖后得了庞大数额的钱财,也算一辈子衣食无忧。
丰厚的家底,以及“贤王亲戚”的称号支撑夏枫继续在稻城横行霸道,不久便成了稻城有头有脸的女纨绔。
稻城离天京远得很,夏枫不会为了她们三个无缘无故来如此偏远的地方,她抖了个小机灵,私以为挣脱了魔爪,幻想这样的好日子能持续一辈子。
如此一来,夏枝越发肆无忌惮。
这不,强抢民男信手拈来。
“我当是哪条畜生,原来是从家里跑出去的那条啊。”
几年前,夏枝用贤王的头衔代表皇太君去临海同岑青阳密谋,拉何富商下水导致何家灭门,还害得何子秋与夏枫途生趑趄的事儿,夏枫还没找她算账。
可真是冤家路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夏枝愣神了一个弹指,转头就跑,奴隶也不想要了。
夏枫岂能让她逃脱?
她牵着何子秋,腾出一只手来一掌打过去。风随着她的内力打旋,拧成一股,钻头似的直击夏枝的背部。
夏枝哪里受得了这一击,她胸腔猛得一震,灵魂陡然出窍,仿佛看到了自己狼狈的脸,脸丢得想当场去世。
肉体倒下的一刹那,她又魂魄归体了似的,肺叶子被撕裂开来,胸腔疼地要命。
“放了我吧,夏枫,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她在地上扭成一团,像只毛毛虫,爬也要爬走。
“下辈子?都不知道你下辈子能不能投个畜生胎。”夏枫走上来,又一脚踩上去,直接踩碎了她半边肋骨,“还有,你这话牛和马可不爱听。”
咳出两口血,夏枝狠狠瞪过来:“你我血亲,你竟赶尽杀绝?”
血亲?
你别侮辱我啊。
夏枫觉得鸡掰,她用脚尖拨弄她的脸:“也不知,老太君和什么畜生延续了你这一脉?”
“饶了我,夏枫……求求你……”
“子秋。”夏枫淡淡道,“转过去”。
这都是小场面了。
何子秋依言转过身,阖上了眼睛。
“你怎么尽说胡言乱语,想来是精神错乱,我刚巧通晓些医术,妙手回春。我又是个好人,见不得别人病着,来,我来帮你治疗治疗。”说罢,夏枫一掌呼过去,打出她三颗牙来。
群众想围观又不敢围观,只能乖乖在一边看着,喊着大快人心。
“夏枫……”
“还不清醒?”夏枫又一掌从另一边掴去,直掼入她的太阳穴。
“求求你……我爹爹和我弟弟还要我照料……”
“关我屁事。”
夏枫还要下去一掌。
此掌正临空,一串马蹄声自不远处响起,逼得围观群众让开一条小道。
玄衣的捕快旋即下马,操着窄背刀跑过来:“何人在此斗殴?!”
捕快平日里收了夏枝不少好处,众人一见她来了,纷纷摇头,心道这红衣女侠虽手段厉害,但怎么着也干不过官家吧?往后要么是被抓去衙门,要么是被通缉。
日子怕是不好过哦。
夏枫一脚踩着夏枫的脑袋,正如她初到贤王府那样。
她甩手朝捕快扔去一枚令牌,令牌略沉,由着她不小的力气“啪叽”盖在捕快脸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拿开令牌,捕快顶着脸上印出的红印一看,吓得腿一软,直接跪下。
“贤贤贤贤王?”
边疆下起了大雨,战火被浇灭,人们不得不停下战事。
牧屿双手背在身后,胸有成竹得望着银灰色的天空。她要在隆冬降临前,解决这场战争。近日,她已能明显感觉到李昙云的疲乏。
夏国将领,不过如此。
无论是姓苏的,还是姓李的,都将死在她的长矟之下。
天京,也迟早被她的铁骑踏平。
“将军,您的密信。”
牧屿转过刀砍斧凿一般的侧脸,打开一封表皮破烂的书信,细细读来。
“瑾棠竟然深陷危情,已前往此地。”喃喃一番,牧屿抬起满是老茧的手,摩挲着下巴,“天助我也。”
瓢泼大雨下不停,牧屿骑上马背,顺着边界策马半个时辰,方瞧见点点星火。
夏瑾棠可见是轻装出行,来得匆忙,只带了零星几个高手。
“瑾棠,你怎的来了。”
牧屿与夏瑾棠交好,一则因她武功卓越,十分崇拜。二则她乃夏国暗门的首座。暗门爪牙遍及五湖四海,有些许已渗透入秦国,她十分敬畏这方势力,想与其积极结交。
夏瑾棠通常装瘸的事,牧屿有所耳闻,只是从未亲眼见过,如今夏瑾棠被人推着轮椅而来,她有些奇怪:“瑾棠,你我见面,你何必如此。”
带着兜帽,端起半张从容的脸,夏瑾棠道:“对面便是夏国的军营,我需得谨慎。”
“请,我为你安排了一座营帐。”牧屿垂眸,望见夏瑾棠裹得严实的颈脖处,隐隐露出一抹伤痕,“瑾棠,你受伤了?”
“此事,待到了军营,我再与你慢慢细说。”语气中隐隐含着恨意,“此战,你必须赢。”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我等你回来
帐篷外风雨交加,夏瑾棠方歇下来,仍抑制不住得神经紧张。
她坐在由兽皮铺设的长椅上,任凭下人为她按摩腿腹,以防血液不通。
她时不时望向帘子外头,手“的的”敲打扶手,凝神侧耳,双目无神。
牧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夏瑾棠,对方在她心中,从来都是笑容从容之人。她似笑非笑,静静雅观。
不一会儿,一夏瑾棠带来的黑衣人落在帐篷外:“王女,有信了。”
夏瑾棠停了一下的心骤然狂跳起来。她坐直身子:“进来说。”
那人一身的雨,淋了个透彻:“王女,我们……失败了。”
牧屿端起一杯水咕嘟咕嘟灌下,却见夏瑾棠愣了几个弹指,扶住扶手几次使力都没站起来。她睁大眼睛瞪着那人,忿忿一掌打过去,手风把人掀翻了:“滚!”
夏瑾棠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
怎么会失败,她命人看着,认定了李子被带入夏枫手里方连夜离开,竟然还是没能杀死她。
如今败露,好在她已经逃到了梁城,李昙云战败之前,夏枫都不会过来。
应该也许大概吧。
紧张之余,她又安了一份心。
“牧屿,此仗你必须赢,我们得联手,弄死夏枫。”
牧屿好奇得抬起眼帘:“夏枫是谁?”
夏瑾棠扶额,扶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夏枫这个人是谁。谁谁谁的徒弟?这个谁谁谁,有头有脸的报出来能说相声似的,报上好一会儿。
“贤王。”她淡淡回了一句,心气不足。
“哦~”牧屿耸耸肩,“叫她过来,我们联手,就像我们对付苏将军一样。”
“牧屿,这回可不一样。”
“比你我合手还强?我不信。”牧屿小酌一口,把水喝出了清酒的意味,“更何况,还有太女呢,你绝想不到,她的武功近年来突飞猛进,已在你我之上了。”
夏枫在衙门俯瞰夏枝被打了三十大板,完了亲手把捕快与夏枝关进地牢,操器具焊死了门,方再度启程。
她一路往西,抵达夏国军营。
“十三团听令!”
校场上,士兵们正训练,排兵布阵,皆有一团长高声令合。夏枫一眼掠过去,脚步一顿。
那新晋团长有些生涩,但口令喊得敞亮,铠甲虽有多处刮痕,却不影响她的大将之风。
夏枫凝神望了许久,勾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她牵着何子秋大步流星,排开众士兵,迈入大将的帐篷。
“李将军,多日不见,你清减了。”
李昙云见到夏枫,就像见到自己的救星。她吸溜吸溜鼻子:“前日收到贤王要来的消息,没想到您这么快便来了,明日,我军将与秦国大军一战……”
她坚定地望着夏枫:“我们一定会赢。”
夏枫想到早前贤王府内,何子秋说的计谋,她朝他投去一个眼神:“嗯,明日,我也要上战场。”
此话一出,兴奋就像山泉从李昙云的眼里涌上来,夏枫赶忙抬手:“但,我不参与战争。”
“这是何意?”
“我要假装被俘虏,进入秦军,杀几个人。”
她先估摸着说个约数,至于几个,咱们随机应变。
“我不在的时候,还要拜托李将军派人照顾家夫。”
家夫?李昙云寻思自己这才出京没几个月,夏枫都娶亲了?她偏头,朝何子秋行了个礼。
“依我看,外面那个十三团团长就不错。”
“哦,那是贤王手书推荐上来的小兵,战场上表现卓越,这才被一路提拔。”
李昙云似有什么话要说,欲言又止。她不能把苏纯怎么样,但是夏枫可以啊,按照夏枫的性子,杀谁都正常。
但她开不了口,难不成就说:我夫君被苏纯掳走了,贤王你帮我救一下?
啧。
谁知,夏枫淡淡一笑:“说到苏将军,苏纯呢?”
苏纯存有一丝侥幸。
她正在营帐中踱步,寻思夏枫会何时入营。她必须完成这项光荣的任务,亲手把夏枫逼上上战场的死路。
若她跑了,一切功亏一篑,那她们再不能对付夏枫了。
苏纯两天内实现了自我感动,灵魂升华起来,觉得自己掌握了命脉,这项流血事业没有她不能成。
她每日半夜里都恶狠狠得瞪着眼睛巡查,看看李家夫君跑了没,是不是还活得好好地。
如果夏枫逼她,她就与这个男人同归于尽!
两日怕得没合眼,终于在今天完成自我安慰后,苏纯闭上了眼睛,睡得很安详。
没过一会儿,外头倏然吵闹起来,准确说,是还没能开始吵闹,只说了句:“竟敢擅闯军营重地——”
一群苏家军便嗝屁了。
苏纯陡然掀开被子起身,顶着一双黑眼圈,二话不说抄起手边的长矟:“何人放肆!”
一只手蓦地自帐帘外伸进来,薅住她的头发一拎。
“放肆!”苏纯疼地龇牙咧嘴,举矟就要戳。夏枫两指夹住她的矟尖,使劲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