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江绿枝被刺激的口吐芬芳。
吴琦笑了笑:“所以我想了一整夜,你往北禺去或许是条生路。曾经的高人在我接天湖盘桓的那段日子,我也是听了不少道家经典的。你命中煞重,几次险些死于非命。这种逆命的格局,走平常路还是不行,反而像北边那种凶险之地还有些希望。逆命踏入死门,或可一冲,挣得一丝生机。”
江绿枝不懂什么道家佛家,也不懂什么易学,她只是觉得自己能去的地方也真的只有北边了。
吴琦又说:“你出行的东西我会命人给你准备好。既是亡命天涯就一个人偷偷的离开,其他人都留在这里吧。一个人隐姓埋名,靠着我给你的东西能富贵安然一生,不要拖着更多的人,那样不好办。”
江绿枝点点头:“是。”
吴琦又交代了一些事,江绿枝一一记在心里,之后两边都着手准备自己的事了。
月圆夜终究还是到来了。午夜,趁着所有人都睡着了,太皇太后和江绿枝出了门。
两个人上了一条小船,划到了对岸。在来时的那块假山礁石前,吴琦拿出了阴阳鱼,对着子时最盛的月光,江绿枝在一旁看着。
眼看着平常的月色,慢慢地与发出光芒的阴阳鱼连成一条光束,阴阳鱼忽地脱开吴琦的手,在半空中旋转,越来越大,然后在黑白之间开出了一个光洞。
吴琦慢慢地升空,在光芒的照射下慢慢虚化,再虚化,最后消失不见。
留给江绿枝的只是回荡在空中的一句话:“绿枝,保重!”
太皇太后吴琦就这样结束了她的一段传奇故事,那阴阳鱼盘旋在半空中后,忽地恢复了正常的大小,然后慢慢地掉落在水中。
江绿枝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背上包袱赶紧转身朝着事先准备好的马匹奔去,上了马,趁着月色向北飞奔而去。
第79章 遇故人
北上逃亡之路,江绿枝跑的特别急,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跑向北禺的哪里,对于她而言,放眼四处皆是他乡。只是早日到达北禺早日就能实现浑水摸鱼的苟活。
等走到天启与北禺的边境时,景象已同中原大不相同,这里的战火熄灭没有多久,虽然齐焕的大军已经冲破边关直捣黄龙,但这里饱受战火的摧残还没有恢复过来,一切还显得疲惫没有生气。
江绿枝拉着马在边关的一家小镇上歇脚,说是小镇,也没有多少人家,江绿枝找了一个小面馆,叫了一碗青菜面,又让店家给马儿准备了水,然后拴到一旁让马儿吃草。
这家小面馆房间很小,面是在里面做的,屋子里也就两三张桌椅,外面也有四张桌椅,江绿枝嫌屋子里闷,就在外面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了。
老板娘过来添水,江绿枝看看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便问道:“老板娘,这镇上的人呢?”
老板娘叹口气:“这天启和北禺一打仗,很多人都投亲靠友去了。估计很多人是一去不回了。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
江绿枝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放下碗说道:“我往北去。不知前面的路好不好走?”
老板娘抿嘴眨了一下眼睛,放下水壶说道:“我的好姑娘,你有什么急事非得往那边去,这天启的人马杀红了眼睛,不是我诅咒啊,那北禺很快就要灭国了。这些天有很多人从北边逃出来,说是里面乱的很,死了好些人呢。”
江绿枝说道:“那我也没看见有难民啊。”
老板娘说:“放过来一部分后,贤王殿下命这边的定北侯堵住边界,不准让难民到天启来。”
正说着,老板把面端了上来,江绿枝说:“那我能过去吗?”
老板娘道:“这边可以过去,那边却不能出来。”
正说着话,来了两个士兵,其中一个说道:“老板,两碗面,一只鸡,一壶酒。”
老板娘赶紧过去招呼了。
江绿枝一边吃着面一边听着两个士兵的对话,只听一个说:“昨夜,贤王殿下已经打到北禺的皇城下了。听说那北禺王本就身体不好,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晕厥过去,至今没醒呢。”
“这么私密的事你怎么知道的?”另一个问。
“贤王那边每日飞马传报的是我堂兄。你知道吗,就北禺王那几个混账儿子,这个时候还起内讧呢,不一致对外退敌,反而利用内忧外患争位。可笑,可笑。”
“依我看,这贤王的人马今夜便可破城,真不知道这些北禺的王室长的都是什么脑袋。”
说完,两个人哈哈笑了。这时候他们的酒菜已经上来了,两个边喝边聊。
江绿枝默默地听着,吃完了面,结了账,拉着马便继续向北去。
天黑前,她终于到了哨卡,只见那边的流民一大堆,乌泱泱的坐在哨岗的那边,一个个衣衫褴褛,双目无神,疲惫不堪。
江绿枝牵着马走到近前,一个士兵拦住了她:“站住,你要干什么?”
江绿枝说道:“我要过关去。”
“你这小女子莫不是疯了,看不见两边的形势吗,没什么事儿赶紧回去。去那边就是不被战马的铁蹄踩死,也得像这帮难民一样饿死。”一个士兵说。
江绿枝马上一抱拳说道:“这位大哥,小女子确实有急事。我的父母去北禺探亲至今未归,身为子女的怎能不担忧。请您行个方便放我过去,生死是小事,岂能放任双亲安危于不顾,天地之间,孝行最大,请开孝义之门。”
士兵打量了她一下:“那好吧,你自己过去小心点。”说完便开了一个小空隙让她过去。
江绿枝牵马过去后,一群人向着那个空隙就扑了过去,一时间场面混乱。她也没有多想,上马就继续疾驰而去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江绿枝踏上北禺的土地再次陷入了迷茫。茫茫夜色之下,她要去哪里?
这个她没想过,不过肚子有些饿了,抓紧时间投店才是正经。而她环顾四野,是空旷的大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想找个地方休息也不能了,索性就打马继续走。
夜凉如水,北风微卷,空旷的路上只听见马蹄声响。江绿枝就这样兀自往前赶路,不知过了多久,走到一山脉下,远远看见了一处村落,有那么几处房屋散乱地盖在了山脚下,其中一户还亮着灯。
尽管灯火昏暗,不过在这样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温柔,给赶路已久的江绿枝一点希望。她没有多想,加快速度向着村落跑了过去,很快就到了。
江绿枝下了马,找了棵树把马拴上,自己跑过来敲门。敲了几声之后,门里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那人走得很慢,脚步还有些沉。
门吱呀一声开了,江绿枝看见了一张苍老的妇人面孔。老妇人正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她。
江绿枝赶紧说:“老婆婆,深夜赶路到此,惊扰您了。在下想借宿一夜,不知方便不方便?”
老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点点头,侧了一下身,请江绿枝进屋来。
江绿枝走进来后,看看这屋子布置的很简陋,屋子不大,不见有其他人,便可知这是个孤老婆子。
老妇人走了过来,对江绿枝说:“随便坐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江绿枝赶紧说道:“那就谢谢婆婆了。”说完,自己坐在了凳子上。
老婆婆往后屋去了,过了一会儿端了一个茶盘过来,茶水和饼子,放在江绿枝面前:“姑娘,老婆子这里没什么好吃好喝的,不过倒也算是干净,多少吃一点儿,吃饱了才能睡得着。”
江绿枝赶紧致谢:“婆婆,您太客气了,对我这种风餐露宿的行人,这真是再好不过的饭食,谢谢您了。”
江绿枝吃过饭,暂时还不想睡。而老婆婆年纪大了,也没多少睡意,就在一边缝衣服,两个人就此聊了起来。
“姑娘是打哪里来,要去哪里啊?”老婆婆问。
江绿枝想了想,笑着说:“我是北禺人,家住王城,前年我嫁到了天启。婆家家大业大,关系复杂。家中主母一直排斥我这个北边的儿媳妇,毕竟我的夫君是前主母所生。”
老婆婆听得频频点头,然后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是咱们女人的命啊。那你怎么回来了?”
江绿枝说:“两国交战后,我们北禺吃了败仗,我在婆家就更难了。现在我丈夫投军打仗了,我在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便决定回娘家了。”
老婆婆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你在那边过的不容易,可知回到这边会更难。现在这边的人连保命都成了问题。”
“可家人在此受苦,我也不忍自己保平安。”江绿枝说,“婆婆您家里就自己吗?”
老婆婆缓缓说道:“老婆子我姓汤,这附近的人都叫我汤婆婆。老婆子我命苦,十六岁嫁人,三十岁丧夫,三十五岁丧子,在这里孤苦伶仃的住了快一辈子了。”
江绿枝心里不免同情起这个汤婆婆来,又问:“那您平时靠什么生活啊?”
汤婆婆说:“我这些年靠着种地糊口,然后我会纺线织布,到附近的集市卖一点布匹换点钱花。”
江绿枝说:“哦,那周围这几家也是如此吗?”
汤婆婆笑了:“也是一样的。”
江绿枝笑笑不再说话。
后半夜,江绿枝睁开了眼睛,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然后悄悄下了地,脚步尽量轻地向着房门走去。
“你要干什么去呀?”黑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江绿枝吓了一跳,然后转头说道:“我起夜去茅厕。”
“黑灯瞎火的,老身陪你吧。”
“哦,婆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江绿枝说,然后直接出了门。
出了门后江绿枝飞快地跑到自己拴马的地方,解开缰绳,飞身上马刚要跑,就见那老婆子拿着火把在自己面前。
“姑娘不是要去茅厕吗,这是要去哪里呀?”汤婆婆问。
江绿枝冷笑道:“感谢婆婆收留招待,不过我想起王城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在等我,故而心急如焚,夜不能寐,打算连夜往家中赶了。”
汤婆婆也冷冷地说道:“姑娘,原来你是这等没规矩的,难怪你婆家看不上你。不知道过路是要留下压路钱的吗?”
江绿枝忽地讽刺地大笑起来:“哎呦,婆婆,原来您老是劫道的啊,没看出来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刁。您老打算要多少钱才放行呢?”
“呵呵呵,若是有一百两,这路可以让。若是没有呢,你就走不了了。”汤婆婆说道。
“留我?婆婆,你留不住的。”江绿枝说完立刻打马喊了一声驾,便骑着马扬长而去。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老妇人却大笑几声,声音响彻午夜,然后便跟在江绿枝的马后,一路追着跑。
江绿枝吓了一跳,这老妇人看着苍老,行动却异常矫健,在她的马后穷追不舍,步伐矫健,一看也是个老练家子。
江绿枝顺着山路跑,老太太阴魂不散地追着,且两人的距离始终没有离太远。江绿枝无比懊恼,到哪里都不得安生啊。
这该死的命就是不死也濒临死亡,又遇上这样的贼婆子,还非逮到她不放了,这老妖婆子是多久没见过肉票了?
说话间,江绿枝骑马已经入了山林中,进了林子老太婆的速度明显不行了,江绿枝则加快了马儿的速度。
马儿跑得飞快,进入了丛林最深处,江绿枝也不管什么方向了,能跑就行。可突然间,马儿前蹄踏空,嘶鸣一声,然后连人带马忽地陷了下去。
这是有猎人挖了洞啊!江绿枝掉下去后幸运的是轻轻一跃立在马背上,右脚应该是崴到了。可那匹马就惨了,结结实实摔在洞里,起不来了,只疼得嗷嗷叫。
“妈的!”江绿枝低声咒骂了一句,“这命!”
她这么骂也着实有情可原,拿了这么个剧本,苟活于世,却三灾五难的总是不断,危险如影随行,换做是谁都是怨怒冲天。
马儿嘶鸣不止,江绿枝往上看看,这大坑足有两尺深,自己是上不去了,这马更是上不去了。现在让她担心的是那个该死的汤婆子会不会跟过来发现自己。
江绿枝战战兢兢地过了这后半夜,等到清晨天色大亮的时候,她睁开眼睛看着阳光投射下来,再看看这大坑,心里充满了绝望。
就在她感叹幸好没被追来的时候,洞口露出了几个脑袋,其中之一就是汤婆婆。
“我说姑娘,你跑什么呀,跑那么快还不是落入了陷阱。”汤婆婆向下喊着。
江绿枝气得立刻站起来,用手指着汤婆婆说:“你这贼婆子,坏的很,不仅在此地劫道,为非作歹,还挖下陷阱。你会遭报应的!”
老婆子被骂,心里生气的很,捡了一块土疙瘩就往下丢,幸好江绿枝躲了过去。
上面的人在商量怎么办,江绿枝在下面也盘算着怎么办。江绿枝觉得被他们弄上去也行,上去的机会总比在下面生还的希望大。而上面也商量好了,要连人带马一起弄上来。
下来的人就是汤婆子,初步判断这几个人中这个老太太功夫最好。这老太太连绳子都没用,直接就蹦下来了。
落到江绿枝面前,鬼笑了一下,那张褶皱的老脸显得分外阴险:“姑娘,我们还是有缘。”
江绿枝哼了一声,没说话。这老太太也不客气,向上喊了句:“放绳子。”
上边慢慢地放下来一根绳子,然后就见这汤婆婆一把拽起江绿枝,另一只手拽着绳子,双脚借着墙壁的力量,几下就上去了。
上来后,有人用绳子捆住了江绿枝,又听旁边的人问汤婆婆:“婆婆,那匹马怎么办?”
汤婆婆说:“留给你们慢慢弄,不用着急。实在不行下去杀了,好吃肉。”说完拽着江绿枝就往前走。
可江绿枝的脚腕受伤了,根本走不了。汤婆婆见状,让其他人都过来,商议怎么办。有人提议,杀了完事,这个提议几乎无争议的全员通过。
汤婆婆笑着说:“好啊,好啊,既是这样那就杀了吧。回去也是没有余粮养着,这兵荒马乱的,也卖不出去。”说完就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
面对死亡再一次逼近,江绿枝心里不是惧怕而是后悔。她一直与死亡做邻居,对邻居的突然造访并不陌生,她怕的是痛苦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