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魔音,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耳边低语,提醒她她有多狠毒。
“不,不是这样的……”她捂住耳朵,几番挣扎,不顾夏荷的叫喊,离开屋子。
漫无目的地在燕王府闲逛,她一眼就瞧见了燕肇祯。
那夜,燕肇祯于燕王府的花园内,正与一带着兜帽的女人谈论着什么。
饶是兜帽遮面,那女人也有倾城的面貌。
佟钟儿愤恨地冲出去,想要和燕肇祯说理,却被燕肇祯一掌劈下。
待她醒来,又回到了自己在燕王府的房间。
“小姐,你怎么了?”夏荷凑上来,关心询问。
佟钟儿颤抖着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泣起来:“夏荷……夏荷……我要怎么办……”
夏荷不禁落泪,她蹲下身,握住佟钟儿的手:“二小姐……不如,我去求一求春枝……”
……
也是在这万物复苏的时候,范启归朝了。
范启自后东秦成立后,日日镇守北境,身为名将,他在军事上的造诣确实无人能及。
但他有一个毛病:贪,贪且恃才傲物。
自从他镇守北境以来,就频频有人上奏,言范启但凡攻克一北境城池,便放任将士抢掠掳夺,不得人心。
这实则严重触犯了东秦条例,但如今人才稀缺,又因燕肇祯力保范启、言之有理,故而白盏辛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如今,范启归朝,佟陆陆心生不安。
带着一身的功劳,范启昂着头,傲气归来,自是为了邀功。
白盏辛顺了他的意,于上元节后两日办了一场迟来的宫宴。
宫宴当天的早朝,范启威风凛凛迈入大殿,跪拜帝王,听那帝王奖赏、封爵,赞拜不名。在满朝文武羡慕的目光下,范启接过帝王上次的宝剑,仿佛获得了无上荣光。
“范将军远征北境数月,自此,便先于京城休沐些时日吧。”言及此,白盏辛掉转话头,“二月初,便由杨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出征,护我北境安宁。”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范启怔怔立在朝堂上,满脸疑惑。
杨将军?哪个杨将军?
却见一健壮老头从武官中走出,郑重叩拜:“臣,杨定成,定不辜负陛下众望!”
杨定成?范启瞪大眼睛望着身旁的老将,面色骇然。
谁没听说过前东秦的大将杨定成,可这杨定成,怎么说也七老八十了,怎么还能征战沙场?交给这样一个老头子没问题么?
更何况,他范启取得如此功名,竟要被雪藏了?
虽憋着一股气,但范启暂时未有表露,只跟着众臣叩拜。
但范启少年从军,一直是个武夫,心直口快,胆大妄为,又因为建立功业飘了,故而心里越发憋着一股气。
晚宴上,他猛喝佳酿,一杯又一杯,看得众人心内发慌。
范将军,这是正在气头上呢?
此宴无爵饮,故而大家不分官品爵位,均言笑晏晏,随意商谈。于是,范启壮一肚子酒胆,对身边的苏大人道:“苏大人,你可知,吾心甚忧?”
因常年征战沙场练兵,范启此言声音颇大。
众人看热闹似的望来,苏大人自认倒霉回道:“范将军何忧?”
范启冷笑一声:“忧怀才不遇,忧天眼受蔽!”
白盏辛端着杯子的指节发紧,他抬眸望那范启,冷目如刀。
燕肇祯举杯,起身笑言:“范将军何出此言?如今天下太平,朝堂稳和,临近春闱,天下人才具集京城,陛下圣明,又有静娴郡主在侧,又有何忧?”
你说就说,非得带上我作甚。
佟陆陆本来就有点儿怕范启那壮汉,又怕白盏辛怒上心头,如今燕肇祯一席话,听似缓和气氛来的,实则暗箭难防,火上浇油。
“呵,”范启冷笑一声,“臣不在京中,竟不知,静娴郡主,竟是曾经的佟六小姐,陛下此举,可谓随性!”
白盏辛眯起双眸,周身阴冷,正要发怒,手背却传来一丝温热热。
他准着那小手望去,便见佟陆陆深吸一口气,端正身子,发问道:“范将军,您对陆陆有所不满,陆陆理解,但范将军对圣上,何来不满?”
此句反问,颇有力道。
众人刷刷刷望向佟陆陆,听得她一句句将早前早已打好草稿的小作文统统背出来,熟练而有威严:“范将军,当初无情战场上,陛下以一己之力将你这只猛狮驯服,饶你一命,赐你爵位,世袭三代,赏金数万。现如今,你却屡次纵容手下将士于北境烧杀抢掠,你当陛下不知?!”
满座寂静,范启愕然。
“此罪,陛下尚且不过问,你又何来怨言?!”
被一个小女子如此质问,范启气不打一处来,他猛然站起来,却又不敢如何,对上那佟陆陆难得认真凌厉的目光,竟有些吃瘪:“吾为国效力,如今却要一老骨头代我镇守北境,如此岂不是说我范启,正值壮年,却不如一花甲老人?!我有何颜面?”
佟陆陆轻哼一声:“既如此,简单。你若不服,便与杨将军就此比试一番如何?”
没有什么人是痛扁一顿不能制服的,如果有,那就多扁几次。
闻言,杨定成霍然起身,拜道:“臣,接受范将军的战书!”
白盏辛满意地点点头:“既如此,二位爱卿,便在此一战吧。”
于是,两个男人纷纷出列,互相于聚贤殿正中鞠躬对决。
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一场此等好戏,众臣纷纷停下筷子,私底下赌了起来。
佟陆陆转过头,对春枝道:“五两黄金,我赌杨将军胜。”
春枝得令,滴溜溜跑到佟司佟梧跟前,佟司佟梧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又跑回来:“四公子五公子五两黄金,赌范将军胜。”
佟陆陆瘪瘪嘴,瞪向那二人。
却见二位将军二话不说,立刻动起手来。
范启因年轻有力,行动迅捷,几下打在杨定成身上,实打实的痛。杨定成不甘示弱,孔武有力,经过一段热身,表情忽严肃起来。
二人过招速度逐渐加快,在众人眼前只剩残影。
却听啪啪几声,便见范启猛然跳开,却被杨定成逼上,大喊一声:“田埂捉公鸡!”一手抓住泛起的手臂,猛地将他转过身来,拽住他的双臂将健壮的大汉拎起。
这是什么歪门邪道的武功?!
范启不服,挣扎一番,猛然坠地,众人便觉坐下微微颤动。
“再来!”杨定成挑衅道,“方才只是热身!”
于是范启再度冲击,一手撩过一旁乐师手中的笛子,与杨定成再斗十来回合。
“老农耕田!”杨定成忽大吼,抢过他手中的笛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他的颈脖,待对方后退一步之际,瞬然向前,拽住他的肩膀,强行将他的头压下。
二人一路拼力,直到杨定成将范启压制在一旁粗柱上,震下不少灰尘。
范将军当晚,颜面尽失。
仿佛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堂堂大将军,被一个老头强行压在柱子上动弹不得,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范启只得大喊“服了服了”,否则打上瘾的杨定成,可能不仅要把他柱咚,可能还要无情地壁咚、桌咚,甚至地咚。
自此,但凡提起杨定成,范启均后退数十米,跑得比谁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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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白盏辛的决定
夏荷奉佟钟儿之命,设法去寻春枝。
自打燕王将佟钟儿接入府中,便盯她们盯得甚紧,房屋前后守卫森严。
夏荷机敏,用佟钟儿的首饰买通了几个看守的家丁,方逃过小仓的视线,偷摸着逃出燕王府。
迈着小碎步穿过中央大街,跑到宫门前,她头一回接近这如日中天的壮阔皇城。然厚厚的宫墙却形同天堑,将内外隔绝开来。
她被侍卫几次三番赶走,又寻了借口接近。
“我是佟府的丫鬟,几位爷行行好,通报一声吧,我想见四公子五公子。”
“去去去,走开。”
正逡巡间,她急地直跺脚,却很巧地被正要出门的昭云逮个正着。
于是,昭云一手将她捞到了正崇殿。
夏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得见圣颜。
于正崇殿的台阶下,她瑟瑟跪拜,吓得双唇打颤。
昭云正立于她面前,遮住她的视线。
那殿上之人,未说半字,小福生便走上前道:“夏荷姑娘青天白日鬼鬼祟祟,是要作甚呐?”
夏荷平生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佟萧和燕肇祯。彼时身为小女子,忽被抓到正崇殿,免不了满脑袋混沌浆糊,不知所云:“民女……民女只是……想……想给四公子五公子送些点心……”
“撒谎。”殿上之人寒冷的气息自书案罩下,令夏荷脚底生凉。
昭云转身一把拽起夏荷,让她腿叉开,成半蹲状,双手于胸前伸平。
这是要干什么?
夏荷呆呆照做,没蹲多久,娇柔的腰腿便极酸疼。
“站半个时辰,若是有一处不标准了,就砍你的脑袋。”小福生熟练地拿出一根极长的青铜戒尺,拍拍她的手,“手心向上。”
“民女,民女说实话……陛下!民女……民女是来找春枝的……”
昭云挡在夏荷的面前,夏荷看不见、也不敢看帝王阴沉的脸,只得呜咽道,“二小姐有难,需要六小姐支援呐!”
闻言,座上之人冷笑一声,放下手中奏折,启唇沉声:“可笑。”
啪!
小福生重重打下一戒尺,夏荷疼得嘤嘤直哭:“民女错了,民女说实话!”
轻哼一声,小福生头仰得老高:“若再撒谎,不等你蹲半个时辰,就人头落地。”
“呜呜呜……是二小姐想见六小姐……”
“她有什么资格。是多的冷眼相待,还是,”顿了顿,波谲云诡的帝王抬眼,故意拖长尾音道,“护城河边的失手一推?”
“陛下饶命!”
夏荷骇地“噗通”跪下,以首磕地,反反复复,直到血溅丹墀,额头殷红,“陛下饶命!二小姐并非自愿啊!”
小福生连忙上前,将夏荷拉起,命她再次蹲好:“陛下没让你跪下,你就不许跪下!”
“陛下!是燕王……是燕王逼我们家小姐干的!”
“呸!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还真当陛下不知道吗?”小福生举起戒尺狠狠打下,夏荷虽为丫鬟,却也是大户人家的上等丫鬟,经此一尺,竟手心绽开,血腥直流。
那帝王,果真如传说中一般阴狠。
夏荷自认活不过今日,便一不做二不休,和盘托出:“陛下明察!二小姐被燕王胁迫干了伤天害理之事,燕王却背信弃义,与别的女子夜间私会……二小姐几度想自尽……夏荷不忍……心道六小姐……六小姐人美心善,定会不计前嫌,帮二小姐一把的……”
不计前嫌?
扯淡。
白盏辛闻言,忽大笑起来,如冬日的狂风卷过整个大殿,震震回响:“朕要你死,你且能不死?”
“陛下,民女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他精明的眸子闪过阴狠的光,食指落在桌面,的的作响,一声一声,在夏荷听来,如死亡的倒计时:“朕让你多活几天,去做一件事。办得好,你和那佟钟儿,皆可留全尸。”
“谢陛下……谢陛下……”
且说上元节宴上,“人美心善”的佟陆陆因一连赚了佟司佟梧十金,快乐到表情都模糊。
这日,她恰巧不在万华殿,也没去正崇殿,反而哼着小曲儿,穿上“工作服”,亲自拎着一个大木桶,来到皇宫东北面,即白盏辛专门开辟出来的一块“奶牛饲养场”。
她最近总觉得牛乳质量不佳,于是来关心关心背井离乡的奶牛们,劝它们别太想家。
“它们是不是心情不好?”佟陆陆望着那年纪不大的新晋“挤.奶官”,一本正经,“你要让它们愉悦呀,否则牛乳味道都怪怪的。”
此官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得了“恐男症”的秦小将军。
他自从不想再见到男人后,便上奏白盏辛,求得一小小官职,年纪轻轻开启了养老之路。
这奶牛心情好不好,他怎么知道?
“静娴郡主说的是,只是……咱们也不知如何才能让奶牛开心呐。”
“你要和它说故事,弹弹匈奴的胡琴,唱唱匈奴的放牧歌。”佟陆陆放下手中的木桶,好好抚摸面前的奶牛,拿起大刷子为它梳理毛发,“还要与它玩耍,要多运动,玩玩你追我赶的游戏,也是可以的。”
和奶牛在皇宫里互相追逐?
吃饱了撑的吗?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秦挤.奶工忽然怀念起军队生活。
于是,“贵气无双”的静娴郡主,在养牛场“伺候”奶牛“伺候”了一下午。
直到夕阳西下,晚霞艳红,她方呼哧呼哧手拎一桶新鲜的牛乳步入御膳房,命御厨进行加工。
顺手捞走一块果子,她吃得起劲,心里面却惴惴不安。
拉拢邹曲临一事,上回因白盏辛发怒无果而终,佟陆陆一直很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