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琳刚好从舞台那边儿走过来：“到我们了，孟泽还没来吗。”
“来了。”
说着指了指不远处坐着的少年。
之前大部分都在录音棚排得都还可以，整体上没什么问题。
今天勉强算是问题的，大概就是孟泽迟到了。
彩排早上十点开始，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有几个组的人都已经排完走人了，他才姗姗来迟。
周玥忍不住小声说了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啊。”
几天下来，孟泽一直和其他人有点儿距离。
不过给人的印象虽然是冷淡的，但其本人多数时候非常配合。
昨天为了尝试一个新赶出来的效果，让他七点前到，也准点赶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没按时出现。
“状态还可以吗？”方琳这才注意到他，问了句。
孟泽缓了缓，才抬起头开口：“没什么。”
莫默直接站了起来：“那走。”
这场摇滚需要乐器，舞台那儿已经摆好了。
莫默走过去，拿起了贝斯。
方琳在架子鼓后坐下，周玥抱起了吉他。
今天姗姗来迟的少年是键盘手。
“玩摇滚啊，你们这组倒是挺简单。”音乐指导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着，见此说着。
因为是组队的形式，整场只有六个节目，是以形式可以复杂一点。
他们排练的顺序晚，莫默刚刚算是看完了，发现钢琴什么的都是简单的类型，有个组调整灯光要求就调了一个小时。
这么一比，拿着基础乐器的他们似乎有些不够看。
但莫默从来都是懒得管这些事儿的人。
“那么……”她伸手握住麦，英语轻缓流畅， “one，two，three……go。”
属于《灰度》的前奏在舞台上一个个音响起，渐渐形成。
“无数次从
属于那个世界的
光与影
后退
那是我的世界
黑白的世界”
莫默的声音不轻不重地融入伴奏，像羽毛一般扫过。
落在最后一个字时，转音悠长。
音乐指导在一旁仔细听着，听到这个开头十分惊奇：“起那么低？”
想继续挺，但一个音突然在这时划开。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莫默也一样。
她从状态中出来，看了一眼弹错音的少年。
弹错的严重性也得分情况，简单的错音不会有那么严重的情况，可这一下却是灾难性的。
在音比较低的现场里，那一道声音既高又亮，突兀至极。
孟泽大概也意识到了，垂下脑袋：“对不起。”
莫默说：“需要休息一下吗。”
对方的语气没带情绪，反而让他捏着话筒的手指收紧了两分。
最后，孟泽摇头：“不……”
“阿泽是有点紧张吗。”
可就是这个时候，台下一道温和的声音。
莫默懒懒地扭头。
彩排现场可没有录制的时候那么有秩序，人随意站着，选手也是。
孟云就站在下方，五官构成一个十分温和的表情，甚至还带了点笑。
可笑容却达不到眼底。
方琳顺着看到那边儿，有些惊讶似地。
她朝孟泽看了看，发现少年的神色越发不对。
少年握着话筒的手倏地滑下，垂在身侧，缓慢地攥成了拳头。
莫默看着孟云：“你想说什么。”
“替他向你们道个歉，他昨天刚和家里人吵了一架，今天状态不好。”
如果说看一个节目，关注的是舞台上发生的事情，但彩排时不是，工作人员有各自的工作，更像是揭开了表面，更直白的只顾运转的机器。
而今，因为一个弹错的音，一句无关的话，这机器中的一个零件被卡住，产生了一瞬的凝滞。
安静，还是安静。
打破沉默的是莫默。
众目睽睽下，莫默眉稍稍一扬，语气很淡：“所以呢。”
“你弟弟好像也不太想让你替他道歉吧？”
这句话结束时，身后传来周玥的惊呼：“孟泽？”
孟泽退后了两步，匆匆说了句“对不起”，转头下了舞台，然后往外面走了。
他走得很快，在人们回过神的时候，就跑没影了。
全场大部分人的心情如出一辙。
——啊这？
最快反应过来的还是莫默。
她轻轻呼了口气，重新看向孟云：“你不追吗？”
孟云：“……”
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是故意的吗？
在这种奇怪的氛围里，方琳站起来，走到莫默身边：“你不管？”
“那谁管其他人。”莫默从兜里摸出手机，发了个消息后重新收起来，对在场的工作人员说，“孟泽肚子疼去厕所了，不用等他，我们继续吧，把效果排一次就行了。”
工作人员：“……”
好家伙，说瞎话第一人啊。
……
少了一个孟泽，莫默没按完整的排，将效果都确认了一遍，就算过了。
下了台，周玥神色复杂：“明天就录制了……孟泽真的没事？”
而且，为什么她不知道孟云和孟泽是兄弟啊？
莫默其实也不知道。
但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孟泽的父亲孟霖有点眼熟了。
孟霖和孟云长得还挺像。
“他们俩的公司就不一样，”方琳把玩着手机，不太感冒似地，“而且吧，一个会让自己队友，甚至自己跑来给弟弟下绊子的哥哥，他们的关系能好到哪去。”
周玥这才想起来，前几天还有人在吃饭的时候过来说了孟泽的不是。
……原来那是孟云队里的人？
周玥一个头两个大：“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莫默说：“去吃饭。”
周玥：“……”
“你怎么那么淡定啊喂！”
但说是吃饭，莫默没去电视台对面，而是叫了个车，带着她们一起回了……SIREN。
SIREN门一开，莫默直接走进去。
“你们回来了！“陆明在大厅里打游戏，大概是刚结束一盘，见到她们进来，摇着手说。
莫默嗯了声，瞥向坐在沙发一侧的……孟泽。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此刻表情有些走神。
周玥跟着走进来，看到孟泽非常惊讶：“孟泽？你还好吗？”
少年这才回过神，他消瘦单薄，闻言长睫一颤，抿了抿唇：“没……抱歉。”
他一句话当两句话说，可含义却一直没什么变化。
其他人都是沉默。
“这咋回事啊？”这会儿，陆明也感觉不对劲了，放下手机。
老实讲，他还挺奇怪的，刚刚这人一声不响地来敲门，以为其他人都回来了，但等又没等到。
结果现在突然来了句？
“你是不是不想说？”方琳倚在沙发里，问了句。
孟泽皱眉。
正有些僵持着，门被拉开了。
“我鬼知道发生了什么啊，反正他就直接跑出演播厅了，谁知道他现在在哪……”
陆兴哲走进来，话就在见到孟泽的时候这么一顿。
后脚进来的黎决微顿。
“还挺巧，可不就在这。”
陆兴哲：“……”
“行吧，”陆兴哲头痛得揉了揉额角，“孟泽，你要不要给你爸爸打个电话，他知道你在彩排半途跑了，都要报警了。”
这什么玩意，节目这季就搞得很神奇。
孟泽一愣，下意识：“对不起……”
想了想，他又说：“我会和他说的。”
“那你快说哈，不然家里人也担心，”陆兴哲才松了口气，和黎决抱怨了两句：“讲道理，总导演为什么为难我一个社畜，这明天要是……”
说起明天，陆兴哲又盯向孟泽：“你们的节目明天真的还行吗？”
莫默摆了摆手，将陆兴哲的视线拉回来。
“不行就白送热度，你们节目组喜欢这种吗。”
陆兴哲：“……老实说，也不是不行。”
“……”
当然，不是什么人都那么没品。
方琳的笑容变得有点儿危险：“劝你们做个人。”
周玥忍了忍，没忍住：“……善良点，好吗。”
“听到没。”
莫默突然说了句，话对着孟泽。
人们愣住。
孟泽看向她，表情有点无措。
“你哥哥在造势，从营销号的角度来说，已经足够拿出来炒一波了，”莫默举着手机，上面是一个论坛里对今天彩排发生的事儿的讨论。
这个论坛是全匿名形式，没有那么多粉丝拉踩和精彩点评，就是实时料很多。
《声之心》可不是什么小节目，当初周玥那件事只在第二天就有人发出了相关消息。
今天孟泽这个事儿还是在大庭广众下发生的，现在出现在论坛一点都不意外。
莫默看他发愣，语气还是平静：“我不知道你沉浸在什么过往当中，或者正在发什么脾气——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其他人好像想把这首歌唱好，你没办法做主。“
“而且……”她顿了顿，继续说，“你在意那些东西，只是别人制造黑料的筹码，除此外一文不值。”
第18章
“你在意的那些东西一文不值。”
那句话说完，有些东西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一个很黑的房间。
房间里有人用笑音和她说话，像是可怜她：“看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
“但这还不是最难过的事儿。”
“你把自己搞成这样，他们还是会那么对你。”
“你在意的那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一文不值。”
莫默忽然觉得有点儿烦。
其实那些事儿已经过去很久了，离开家那么长时间，她现在明明什么事情都能看得开。
唯独提起那些，就烦得不行，压都压不住。
莫默吸了口气，把手机收起来，径直往门外走。
“你们慢慢商量，我去出去吃个晚饭，886。”
……
莫默是有点失控，但并没受到太大影响。
她向来没什么脾气，有也散得快。
就这么从SIREN下楼的功夫，人基本便恢复过来了。
——于是开始琢磨是吃米粉，还是找家黄焖鸡米饭。
最后，她站在了一家云吞店前。
……深得陆明精髓。
正准备走进去，身后响起了个声音——
“你晚上吃这个能饱？”
莫默：“……”
这声音实在太好认了。
黎决说话的时候，就是情绪最复杂的情况下，都带着点目中无人的味道。
她心情有些微妙地回过头。
谁知道都不等自己开口，黎决非常上道：“好巧。”
莫默笑了，气笑的：“您这把话说完了我说啥。”
黎决没什么所谓：“吃饭。”
“……”莫默看着，有点一言难尽：“黎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
倒也默认了一起吃这事。
一起走进店里，黎决和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才不紧不慢说：“今早。”
店比较旧，这个点人还不算多，店员走过来问他们吃什么。
黎决没来过，直接说：“你定吧。”
莫默爽快敲定：“那两碗馄饨面，有一碗不加香菜。”
黎决动作微顿，本来在垂着眸子看手机的头抬了起来。
对面的女人没注意到这道视线似的，侧过脸，在看店内挂着的装饰，像是看到了什么很不对劲的东西，猫般的眸子一眯：“好家伙，爱迪生还说过这句话吗。”
神色懒散又随便。
好像之前在SIREN的时候，她有一瞬露出的很不对的情绪，完全不存在。
黎决直接说了：“你还挺在意孟泽那事儿？”
“是啊，要是让老子忙了那么多天结果白忙活，我管他是谁都得死。”莫默说完，转过头看他，皱了皱眉，“我看起来不像这种人？”
“不像。”
你看起来像是“爱唱不唱，不唱拉倒，有这点时间不如直接去干点别的”的人。
莫默好像也懒得管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有点儿破罐破摔：“不像就不像吧。”
忽然，黎决勾了勾嘴角：“想听故事吗。”
“虽然现在没茶没瓜，但既然是黎老板的故事，那我肯定听。”莫默很给面子。
“不是我的，”黎决淡道，“孟衣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