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真的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哪怕《末世纪》这剧本，真的不需要她有太多表情，可真就一点都没有，还自带冷场buff，感觉就像——
“你考虑过走秀吗，走秀表情管理很合格啊。”黎决客观评价。
莫默：“……”
这不就，试试就逝世吗。
她叹了口气：“让我再看看。”
“其实你可以不看剧本，”白亦琛说，“你只需要展现自己原本的情绪就好了。”
莫默立即道：“那就是没有。”
“……”
又试了几次，莫默回头去监视器看了一眼，也忍不住说了句：“……要不还是算了。”
简直就是现场演唱视频啊？
“不急，可以再琢磨一下。”白亦琛摇了摇头，让她先休息一下。
莫默抿了抿唇，只能捏着耳机，到边上去。
她听起了歌。
耳边的旋律蔓延，盖住了嘈杂的声音，她眯着眼睛，想着刚才的剧本。
心绪渐沉，眼前落下一道阴影。
“在听什么。”黎决站在她跟前，没说刚才的事儿，问了句。
莫默眨了眨眼，下意识摘了一只耳机递给他。
黎决顺从地垂下头，让她把耳机塞进耳朵里。
旋律顺入耳中。
是某段北欧歌谣，听着很有篝火边跳舞的氛围。
黎决跟着她听了会儿，声音渐熄时，才开口道：“换一首歌也可以。”
莫默想了想：“这歌，是白亦琛选的？”
黎决点头。
莫默沉默了半晌，看着不远处的正在讨论相关工作的一群人。
她抿了抿唇：“我再琢磨一下。”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捏着耳机线，抬头问他：“你这几天都在？”
黎决没完全直起身，两人间的距离有点儿近。
听着这话，黎决莫名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期待”的味道。
他喉结微滚，轻轻应了一句：“嗯。”
莫默深深看了他一眼，随手摘下耳机，连着手机塞到他手里，扭头朝白亦琛走去。
黎决耳边还放着那几首民谣，看着她走过去和人讨论着什么。
等了会儿想把音乐关了，垂头看了眼，顺手在屏幕上一划。
……然后发现莫默这人连个解锁图案都没有。
顺利解锁屏幕，把播放器退出去那会儿，指尖刚好碰到跳出来的微信消息。
是徐存问她排练时间的。
时间还早，黎决也没帮她回，退出去时正好看到自己的头像。
后面跟着个“万恶之源”。
黎决：“？”
…
莫默跟白亦琛沟通了半小时，再试的时候，白亦琛直接从几个需要走位的镜头开始了。
虽然没什么演技，但按剧本要求走的东西她没什么问题。
女人在纯色的布景里奔跑，转头，动作干脆又利落。
随着时间增加，旁边的人也感觉到，她身上渐渐漫起一股情绪。
白亦琛也渐渐眯起眼睛，在某个时候喊停，让她重新试了一下那些需要露脸的镜头。
……已经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黎决在旁边看了会儿，隐隐明白了她做了什么改动。
他缓缓地，蹙起了眉。
…
白亦琛点头喊休息的时候，黎决朝莫默走过去。
看着她，问了一句：“真的没问题？”
语气里透着丝担忧。
莫默刚和一个如释重负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听他说了句“还以为不好拍，现在应该没问题了”。
“啊，”扭过头看到他，她花了点时间反应他刚才在说什么，于是淡声，“没事。”
黎决捏着的拳头缓缓收紧，又渐渐松开，最终没再说了，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就是这种形影不离的程度，让接下来几天，有几个不太认识黎决的工作人员都以为这人是莫默的助理。
莫默也确实忙。
这几个主导的人，都是对工作非常认真的类型。
拍摄无法一天完成，除了MV拍摄，她还要做编曲，虽然有黎决一起，但做出来也要反复进行舞台排练。
如果有和MV不连续的地方，还需要看从哪里改效果更好。
*
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非常快，以至于直接忙过第九期的播出时间。
播放日刚过的早上，黎决早上去SIREN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莫默人已经在了。
莫默这几天忙得没头没尾，大部分时候都只能一点后睡，早上倒也没有起晚，可怎么都得八点后出现。
此刻早上六点半，她坐在录音棚里，手里捏着笔在记着什么东西，黎决来了也没抬头。
但黎决看了会儿，发现这人并不是在专心做东西，因为她在频繁转着手里的笔，从一侧看过去，眉宇间都带了点沉郁。
“莫默。”他喊了她一声。
喊第一声的时候她还没听到，反应迟钝得让黎决轻轻蹙眉。
“莫默。”
莫默的手倏地一颤，猛地回过头。
看清人的时候反应了几秒：“啊？”
黎决看了一眼她眼睛底下淡淡的乌青，淡声：“怎么来那么早，昨晚不是收工还挺晚？”
“睡不着。”
黎决将视线挪开，落在不远处，莫默边上那个尚算是半成品的MV里。
穿着黑裙的纤细身影赤脚站在一层浅水上，四周是巨大而空旷的空间。
MV里，她转头朝镜头看了一眼。
脸色苍白，眼睛里一片死寂。
“旺财最近好像有点不太好。”黎决收回视线，轻声说。
莫默“啊”了一声，反应仍是有点儿迟钝：“它怎么了？”
“没时间管，问了一下可能是这段时间经常只有自己一只猫在家，情绪不太好，有点自闭，”黎决说，“正好今晚只有一个夜戏，你要不要去看看它？”
莫默：“……”
啊？猫还会自闭的吗。
她睡眠不足，人也迟钝，这话也没反应出来哪儿不对，黎决这么说了，就跟着站了起来。
但好像后知后觉又想起了什么，出门的时候，她说了句：“其实我没什么事？”
“嗯，你没什么事儿。”
“……”
莫默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他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黎决说的，旺财作为一只猫，最近无聊到自闭，好像是真的。
因为一路跟着他到家门口，门一开，旺财就从玄关那儿站起来，喵喵叫个不停。
见到莫默的时候还顿了顿，然后朝她扑过来继续喵喵喵。
莫默茫然，见黎决也没什么动静，低下头去把猫抱起来，抱进怀里。
“它这不是给饿的吧。”她忍不住嘀咕。
黎决看她走进去，在后边儿关门，看着被抱在怀里，伸着脑袋蹭的猫，冷笑了一声：“哪能，要是饿了它恨不得把我轰出门。”
“……”
我虽然挺困的，但还是觉得你在逗我玩啊。
“有个新的曲子。”黎决没再提这个，平静地转移话题。
要不是他这一说，莫默还差点忘了，还有专辑这个事儿。
“什么，你居然还有时间做专辑。”
黎决：“……”
“那不是，也没什么人像你这样忙的吗。”
其实这段时间忙的主要还是她，其他人最多忙一边，不像她两边都得兼顾。
…
来都来了，莫默也不想多说。
进了之前那个书房，一边给猫顺着毛一边看黎决开播放器。
曲子是很舒缓的调子，带了点儿慢歌谣的感觉。
莫默听了一会儿，看到他从外边拿了个杯子过来，递给她。
接过，发现是一杯热牛奶。
热过的牛奶带着醇厚的奶香，旺财像是闻到了好喝的，本来安安分分甩着尾巴，这会儿直起身子就想要往杯子那块靠。
黎决直接拎着它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莫默捧着牛奶，看两边儿对峙，一边看一边喝牛奶，眼睛弯了弯。
等她喝完，黎决才把猫放下。
那只布偶窜进莫默怀里，抬着爪子扒拉杯子，发现里面什么都没了，忍不住回头冲她喵呜了一声。
“你这猫成精了吧。”
“没，建国后不许。”
黎决把杯子拿走，懒得管整只旺财萎靡趴着的样子，也就把曲子这么放着。
等他出去拿了点东西回来，发现莫默已经睡着了。
她像是之前在SIREN那会儿睡沙发似的，现在也整个人都蜷在沙发里，怀里还抱着一只猫，黑发有一段被猫用爪子扒拉了会儿，散乱地披着。
看得出来，人非常累，不仅累，睡眠质量还很差。
以至于一杯牛奶，一个调子舒缓的音乐，就把人给“放倒了”。
黎决松了口气。
从隔壁卧室拿了块薄毯，俯身给她盖上。
指尖触碰到她清浅的鼻息，带了点热度。
旺财迷迷糊糊抬头，对上黎决略对着它有些警告的眼神，让它别闹腾。
做完这些，他人站直，去认真地看熟睡的人。
其实，在知道那些事儿后，他后悔过写了《末世纪》这首歌。
那种东西，其实是她的伤疤，哪怕她表现得自己已经习惯了。
拍那个MV，事实上也是在让她回忆起那些情绪。
见过苏清染后，他一度想要叫停。
后来，他去问过心理医生。
“按你说的意思，原生家庭带来的问题是最主要的。不过她的家人应该已经替她找过医生介入治疗，所以并没有那些表面上的严重症状。”
“不过沉入谷底的人想再相信自己，总是比较难的。”
“每个人的心理状况和承受能力其实都不太一样，她能将那些事情当作没发生，其实也是一种自救。”
“逃避当然是可以的，能直面也值得鼓励。”
“但最重要的，还是尊重她的选择嘛。”
而莫默的选择，就是不去影响其他人，尽力去做她能做的一切。
虽然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投入这首歌的过程确实使自己受到了影响。
——她好像一直是这样，被很多事情伤得很深，却又在一点点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去面对一切，去尽可能的，让其他人都过得好好的。
黎决安静地看着她，垂头将她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廓。
旺财蜷在莫默的怀里，拱着脑袋往黎决的手心凑，喵呜了一声。
…
莫默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失眠。
也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沉了。
怀里的猫已经趁她收手的时候跳开，而今又蹲坐在沙发扶手上，她略一抬头，就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凑近自己的额头。
莫默清醒过来，撑着沙发面坐起来。
“醒了？”
她抬首，看到男人坐在桌子前，有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
那些因为工作和回忆产生的疲惫，好像随着这一场沉睡，随着这样一个非常日常的氛围消散了。
有那么一刻，莫默觉得自己像是和这个人生活了很久，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安静地在陪着她。
不会一睁开眼，就是黑暗的，看不到头的漆黑的房间。
莫默有点发愣，黎决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来给她递了杯水，顺便问了句：“饿了吗。”
“有点，”她抿了口温水，眨眼，“有什么吃的吗。”
“煲了点粥，”黎决侧头看了眼电脑边的时间，“三点。还有时间，你要是想吃别的，可以出去吃。”
莫默想了想，把杯子递回去，又伸手把边上的猫抱进怀里：“我突然想起一个事儿。”
“什么？”
“节目组那边儿说我们最近抽个时间开个直播，”莫默打了个哈欠，“择日不如撞日。”
黎决：“……”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其实周玥他们早在第九期前后跟着热点开过直播了，但她这段时间状态很差，人也忙，就没打算将时间花在这上边。
通知也靠的传统艺能，直接上号发了条微博。
【莫默Mo：四点直播】
[她来了她来了，那个给节目组巨大惊喜的女人来了]
[MOMO太狠了，你是多不想营业]
[草我上一秒还在上一条微博说你啥时候直播]
[什么叫MOMO传统艺能啊，讲道理是不是看不起你的粉丝量！]
莫默心想她其实早上想发来着，谁知道她过来这边儿就睡着了呢。
黎决干脆点了个外卖，她吃饱后看了眼钟，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掐着点在客厅用手机开了直播。
观众一开始看到的是这姑娘怼在屏幕上的脸。
【救命，一进来就看到这，这是我能不花钱看的吗】
【MOMO下午好！！！】
【紧张，工作摸鱼看直播，希望老板不要找到我】
【经鉴定，是纯素颜，还怼脸，说她没有助理没有团队我信了】
莫默架好了手机，淡淡地打了声招呼：“下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