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1-04-23 09:56:01

  妇人大惊:“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永平长公主充耳不闻,定定看着她。
  很快一声声惨叫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奄奄一息,口中不停重复着:“小民没有撒谎,真的是在东城遇见的……”
  永平长公主濒临崩溃,举刀欲砍。
  “永平,你冷静点!”
  永平长公主定定看着杜念:“你听到了么,他们到现在还不承认。”
  “永平,你先随我出来,我有话对你说。”杜念抓着她的手,把人拉出去。
  新鲜的空气冲淡了萦绕在鼻端的血腥味。
  杜念艰难吐了口气,在永平长公主面前又变为那个内敛的男人。
  再苦再难,他也要站着,这样妻子才不会倒下。
  妻子对他的恨,何尝不是一种支撑。
  他心甘情愿被她憎恨。
  “永平,他们只是寻常小民,受不住拷问,用刑后还是那么说,你应该明白意味着什么。”
  永平长公主眼帘微动。
  当年领兵出征,捉到敌军细作她也曾亲自审问过,自然明白经过训练的细作与寻常人的不同。
  那对黑心肝的男女没有再隐瞒。
  可女儿就算贪玩跑出书院,也不可能跑到东城来。
  这说明有人故意让灵儿进入拐子的视线,等拐子把人远远卖了,神不知鬼不觉实现灵儿的失踪。
  “永平,灵儿的失踪……可能是一场阴谋。”杜念望着苍白如纸的妻子,一字字道。
  灵儿在书院丢了后,当时来向他请教学问的学生因为自责变得沉默寡言,学业一落千丈,后来退了学。
  如今想来,真的是因为自责吗?
  “永平,我们一起去查,一定把害灵儿的真凶找出来,好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永平公主轻轻点了点头。
  杜念蓦然红了眼角。
 
 
第44章 异常
  那对拐子夫妇后来如何,冯橙并不知晓,只是明显发觉这次被长公主府请过去后,在尚书府的日子舒坦起来。
  比如一日三餐,虽然与各处份例一样,食材却好一些。
  比如去长宁堂请安,牛老夫人的笑容比往常要多上两分。
  比如在尚书府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大太太尤氏,下人见到时态度殷勤了不少。
  这样的变化,冯橙能感觉到,冯梅自然也感觉得到。
  这日在二太太杨氏屋子里,冯梅忍不住抱怨起来:“母亲,今日在长宁堂,祖母对冯橙态度十分和煦,就连冯橙说要出去玩都没有半点微辞。”
  这些日子她冷眼旁观,冯橙想出去玩便出去玩,可比她自在多了。
  杨氏拍了拍冯梅手背:“这有什么奇怪,冯橙得了永平长公主青睐,你祖母自然不会为难她。”
  磋磨自己孙女,又得罪永平长公主那样的贵人,老夫人想不开才会这么做。
  冯梅却无法压下心头那股不平之气:“可冯橙是从拐子手里逃出来的,谁知道失踪那两日经历了什么。就算永平长公主喜欢她,难道就能抹去这些?”
  杨氏嘴角微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发生过的怎么会改变呢。傻丫头,不必争这些。”
  “我就是想不通,祖母明明最看重名声。”
  杨氏笑了笑。
  老夫人当然最看重名声了。
  公爹三十多岁才中举,却出身寒门,早早娶的妻子不过是小家碧玉罢了。
  没想到公爹入仕后官越做越大,老夫人的诰命品级也越升越高,平时来往之人皆是名门贵妇。
  也因此,出身寻常的老夫人格外在意规矩名声,唯恐被人看轻了去。
  亦是因为出身,老夫人在永平长公主这样真正的贵人面前又特别没有底气。
  人缺什么,便看重什么。
  她何尝不是如此呢。
  “你祖母只是不愿为了一个小丫头得罪贵人。”
  冯梅撇嘴:“冯橙可真是好运,攀上了长公主这根高枝,就连冯桃都仗着与她关系好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脸。呵,一个庶女——”
  触及到杨氏转冷的眸色,冯梅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母亲,我不是有意的。”
  她一时口快怎么忘了,母亲也是庶女出身。
  她曾听李嬷嬷,也就是母亲的乳娘多次提起母亲小时候的不容易。
  当初母亲嫁过来时祖父官职还不高,后来祖父连连高升,官至尚书,母亲回侯府时才挺直了腰杆。
  “母亲,我就是担心等秋闱后冯橙会更得意——”
  听冯梅提到秋闱,杨氏神色郑重起来:“梅儿,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今年秋闱,不只冯豫下场,她的长子辉儿也要参加。
  科举,这是放在杨氏心中的头等大事。
  尚书府的门第摆在这里,女儿的亲事差不到哪里去,可儿子的前程却不一样。
  与世袭罔替的勋贵不同,如他们这样的人家,家中子弟非要正儿八经通过科举入仕才能搏一个好前程,那种靠着恩荫入仕的也就是混个差事罢了。
  而朝中为了平衡,同一家中很难出现两位高官。
  这也就意味着同族子弟对外是相互扶持者,对内则是竞争者。
  一个家族往往会倾尽资源砸在一人身上,好让他尽快能支撑起家族。至于其他子弟,混得好些算是锦上添花。
  辉儿是次孙,比身为嫡长孙的冯豫天然就差了些,偏偏冯豫还是京中有名的才子。将来公爹的人脉资源会放在谁身上,府中上下包括她在内都没想过除了冯豫以外的选择。
  杨氏想着这些,听冯梅继续往下说:“昨日女儿无意间听到两个婆子闲聊,一个婆子说大伯娘算是熬出头了,等大哥金榜题名,谁都越不过她的风光……”
  杨氏越听,脸色越沉。
  冯梅亦是丧气,仰着头问:“母亲,二哥肯定也没问题吧?”
  要是大哥考中了,二哥落榜,冯橙在她面前还不知道要多得意。
  不,冯橙也许不会觉得得意,而是认为理所当然。
  从小到大,冯橙就是这样不争不抢却什么都有,连同胞兄长都比她的同胞兄长出众。
  “你二哥当然没问题!”杨氏拧眉,“你二哥本也不差,只是乡试怎么会考不过?好了,不要担心这些,有这个时间回去练练琴吧。”
  冯梅告退后,杨氏神色彻底冷下来。
  樱桃红,芭蕉绿,时光匆匆,眨眼又过了七八日。
  这日午后白露轻轻走进里间,看着架子床上睡得正香的一人一猫犹豫着。
  冯橙突然睁开了眼,懒洋洋问:“有事?”
  来福也醒了,眯着眼看向白露,同样是懒洋洋的表情。
  那一瞬间,白露莫名觉得一人一猫有些神似。
  呸呸呸,她怎么能有这么荒谬的念头。
  白露暗啐自己一口,忙向冯橙禀报:“姑娘,三姑娘过来了。”
  冯橙坐起身来,随手把来福捞进怀里顺毛:“那还不请进来。”
  白露转身出去,请冯桃进来。
  宽大的架子床,雨过天青色的纱帐,透过雕花窗洒满屋中的阳光。
  冯桃一进来,便觉得处处温暖明亮。
  “三妹,来坐。”冯橙拍了拍床沿。
  冯桃走过去。
  “是不是打扰大姐睡觉了?”
  “我都是想睡就睡,哪有什么打扰。”
  冯橙见冯桃神色有异,等白露上了茶示意她退下,屋中便只剩下姐妹二人。
  “三妹找我有事?”
  冯桃抿了抿唇,声音不自觉放低:“大姐,前些日子你说过,我无论遇到什么异常,都要对你说。”
  冯橙立刻坐直了身子,收起懒散表情看着冯桃。
  三妹的死是她一直没解开的谜团,她只能叮嘱三妹留意一切反常。
  三妹整日在内宅中,任何危机都不可能毫无征兆。
  “今日一早小蝉给了我一张字条,上面说如果我想知道陆墨的下落,就在今晚去花园假山等着……”冯桃把一张折好的字条递给冯橙。
  冯桃有两个大丫鬟,小蝉便是其中之一。
  冯橙把字条接过看完,面色沉沉问:“是谁把这个交给小蝉的?”
 
 
第45章 她会去的理由
  “守门的小丫鬟听到敲门声开了门,便在地上发现一封信,见信上写着我的名字就把信交给了小蝉。”
  “也就是说,目前只有我们两个看过这张字条?”
  冯桃迟疑着点头:“应该是。”
  冯橙捏着字条,陷入了沉默。
  夜里,花园假山——那时候,三妹就是赴了这个约落入圈套的?
  见冯橙沉思,冯桃没有打扰,目光随意一扫,对上一双绿色猫眼。
  小姑娘对着胖了不少的花猫做了个鬼脸。
  “三妹。”
  “嗳。”冯桃忙应一声,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神色。
  冯橙指了指那张字条:“你会去么?”
  小姑娘一怔,微微睁大的眸中满是不可思议:“我当然不会去啊!”
  冯桃的反应令冯橙有些意外。
  不会去?
  可是她成为来福的时候,三妹不但去了,还……死了。
  聚在心头的迷雾越发浓郁了。
  好在那个可能让她解惑的人就在眼前。
  冯橙正色问:“为什么不去?三妹不是心悦陆墨吗?”
  冯桃被问愣了,皱着脸道:“可陆墨是成国公府的二公子,写字条的人如果真知道他的下落,为何来告诉我,而不是去告诉他父母呢?”
  小姑娘说得这般天经地义,明显是心里话。
  冯橙沉默着。
  冯桃打量她神色,赶忙解释:“我就是觉得人家陆墨都不认识我,写字条的人不去告诉他家里人却约我见面,像是不安好心的样子。”
  大姐会不会觉得她对陆墨太无情无义了?
  她没有!
  因为大姐与陆墨的失踪她还哭了好几次呢。虽然大姐回来后她没再哭过,但想起陆墨心情也很差的呀。
  “说得是,对方不安好心。”冯橙喃喃,看着妹妹越发困惑。
  三妹想得这般明白,为何会去?
  凝视对方良久,冯橙心头一动,问道:“三妹,你好好想一想,什么情况下你收到字条会去赴约。”
  “什么情况?”冯桃视线落在那张字条上,皱眉寻思了一下,道,“要是大姐这次没回来,字条上说知道大姐的下落,那我肯定要去看一看——”
  话未说完,小姑娘就发现长姐红了眼睛。
  冯橙望着冯桃,眼泪簌簌而落。
  冯桃有些慌:“大姐,你别哭啊。你这不是回来了,我只是说如果,如果——”
  冯橙把来福丢一旁,揽住冯桃哭起来。
  她想忍的,却忍不住。
  当局者迷,她早该想到的。
  那一次她没有回来,三妹就被这张字条引着赴了那场死亡之约。
  三妹的死,是因为她。
  自责与痛苦排山倒海而来,瞬间把冯橙淹没。
  她抱着妹妹哭了很久,仿佛要把成为来福那段日子想哭却哭不出的眼泪都流出来。
  冯桃完全懵了:“大姐,你要是哭太久,眼睛会肿的。”
  冯橙止了哭声,接过冯桃递过来的手帕一下一下擦着眼泪。
  等到脸上没了泪痕,她恢复了平静。
  “三妹,今晚这个约,还是要去。”
  “大姐,你要把坏人揪出来?”冯桃目露兴奋。
  冯橙微微颔首:“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不找出算计你的人,以后怎么能睡得安稳。”
  冯桃连连点头:“大姐说得不错,我今晚去赴约,一定把那个恶人揪出来!”
  “不是你去。”
  冯桃愣了愣:“不是我?”
  冯橙笑着揉揉冯桃的发,扬声喊:“小鱼——”
  小鱼悄无声息走进来,立在她面前听候吩咐,对那双哭红的眼睛视若未见。
  “小鱼,你与三姑娘并肩站着,让我瞧瞧。”
  冯桃不解看向冯橙。
  小鱼走过去,与冯桃并肩而立。
  年纪仿佛的少女,连身量都差不多。
  冯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露出浅浅笑容:“三妹,你觉得让小鱼打扮成你的样子赴约如何?”
  冯桃吃了一惊:“让小鱼装成我?”
  她下意识打量小鱼,语气迟疑:“我们不像吧。”
  难道大姐觉得她和小鱼长得像?
  可她分明觉得自己更好看些……
  “约定的时间本就是晚上,小鱼与你身形差不多,穿上你的衣裳往假山那里一站,除非走近了,不然很难分辨。”
  “那要是走近了呢?”
  冯橙笑了:“走近了就被小鱼解决了,还怕他认出来么?”
  冯桃呆呆点头:“大姐说得对。”
  小姑娘心中却升起强烈危机:大姐不但觉得小鱼与她长得像,还觉得小鱼比她能干!
  接下来冯橙细细交代一番,静候夜晚的降临。
  夜色掩映中,姐妹二人躲在离假山不远处的花丛后,目不转睛盯着假山方向。
  “大姐,蚊虫好多。”冯桃搓了搓手背。
  冯橙瞥她一眼,低声道:“让你留在长夏居,你非要跟着来。”
  “那样我就要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冯桃吐吐舌头,忙转移话题,“大姐你瞧,乍一看小鱼还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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