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景:“……”
碧岑停下动作,不开心了:“你上来干什么?回去睡觉!”她装都不装了,尽显后妈本色。
霹雳不听,它熟练地拱进娄景的被窝里,从娄景身旁挤出自己的狗头,挑衅地冲碧岑吐舌头。
碧岑:“……”
她拽了拽娄景的被角,委屈:“霹雳都进去了,我也要进去。”
娄景恍惚中生出一种自己养了第二条狗子的错觉……
最终娄景还是没让碧岑进自己的被窝。
一闹闹到了半夜。
霹雳前爪抱着娄景的胳膊,已经睡熟了,随着它年纪渐大,它每天沉睡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多,远没有之前那么有活力。
娄景摸了摸霹雳的狗头,另一只手被脑袋枕在他胸膛上的碧岑拉过去,放在她的脑袋上:“娄景,你也摸摸我。”
娄景感到无奈,迟疑了一下,轻轻摩挲着她细软的发丝。
碧岑被他摸着头,闻着他身上的香味,满足地眯起眼睛。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只留下清浅的呼吸声。
娄景和碧岑都没有睡,这一天对他们而言的意义都太大了。
娄景动了动唇,轻声问出他一直在想的问题:“府主,你究竟喜欢我哪里呢?”
他几乎浑身都是缺点,眼瞎,体弱多病,需要别人照顾,敏感而孤僻。
唯一的优点,就是会画几张保命的符咒,可碧岑自己就会画符,还比他厉害许多,他想不明白,碧岑为什么不找一个跟她同样耀眼的伴侣,而是要找他……
碧岑趴在他胸口,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没有马上回话,而是回忆起上辈子的事情。
为什么会喜欢他?
大概是上辈子救他出泥沼时产生的的恻隐之心,就像一道涟漪,谁能想到之后会掀起那样汹涌澎湃的感情?
为什么会喜欢他,碧岑也说不清楚,娄景是个该宠的小可怜,她将他放在心上宠着疼着,经年累月,便不舍得他再受苦了。
碧岑弯起唇:“一定要理由吗?一见钟情行不行?”
娄景推了推她:“府主,你认真点回答。”
碧岑伸手抚过他的眉眼:“我没有不认真,你长得确实特别好看。”
娄景知道自己应该长得还可以,不然以前也不会被各种女鬼和女流氓纠缠,但碧岑这么说,他却有点不高兴了,他抿了抿唇:“只是因为这样吗?”
碧岑故意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娄景被她说得无端紧张:“什么原因?”
“当然是……”碧岑在他耳边说:“当然是因为你可爱了。”
娄景:“……”
又是可爱……娄景确实不知道自己可爱在哪里。
他总感觉碧岑在敷衍他,又找不到证据,苦恼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挡住碧岑伸过来摸他脸蛋的手:“不早了,睡觉吧。”
碧岑不让他睡:“你都问我了,轮到我问你了。”
碧岑:“娄景,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黑暗中,娄景脸色渐渐涨红,他不是一个善于把喜欢说出口的人,更不是一个会向他人剖析自己内心情感的人,闻言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犹犹豫豫地不吭声。
碧岑就帮他回答了:“是不是因为……我亲起来特别甜?”
“府主!你、你胡说什么?”娄景呆住,对碧岑的厚脸皮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碧岑:“不然我那晚亲了你以后,你怎么突然不说要走了?而且今天我又亲了你以后,你就答应跟我在一起了……”
这话说得……简直歪曲事实!
娄景摸索着捂住碧岑造次的嘴:“你……不许说了!”
傻兔子凶起来也可爱。
碧岑摸了一下他捂住她嘴的手,娄景就嗖地一下缩手回去,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鸵鸟似的。
碧岑知道娄景的脾气,怕逗得太过把人惹恼,没再说些羞死娄景的话,只隔着被子抱住他,识趣地不吭声了。
娄景过了一会儿缓了过来,自己从被子里钻出了脑袋。
碧岑微微弯起唇,把自己的手指挤进娄景的手心里,与他十指相扣。
娄景别过头没有理她。
可碧岑却分明感觉他也收紧了五指,回应着她的动作。
他一定也悄悄地笑了。
两人相拥着过了一夜,窗外秋风呼啸,室内却静谧安好,平静温馨。
娄景第二天醒来,发现身旁的碧岑第一次在他醒的时候还没走,而是安分地窝在他怀里,静静听着他胸膛里的心跳声。
娄景呆了呆,她什么时候跑到他的被窝里了?
不过一早醒来就能这么抱着她,也……挺好的。
娄景一动,碧岑就知道他醒了,反正这会儿娄景不会起床,她也干脆继续咸鱼般赖在他怀里:“娄景,再躺一会儿。”
娄景:“……府主,你没什么事要忙吗?”
碧岑:“这几天恰好没什么事呢。”
娄景才不信,见碧岑懒洋洋地不动,他不由想起之前他还在玄清观的时候,碧岑天天大清早就来找他,每次一定给他带了早餐,他推拒不要的时候,她还骗他是多买了的,不吃就浪费了。
将那时敬业无比的府主跟现在他身边懒洋洋的人一对比,娄景不由怀疑那时碧岑就已经开始打他的主意,所以才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接近他。
娄景:“……”好像真的有可能。
娄景那时其实也感觉有点不对,谁会每次恰好都多买了东西,提来他屋里的时候还是热的?
仔细一想,碧岑找的借口大多撇脚拙劣,几乎一戳就破,可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只怀疑了一瞬,傻乎乎就信了。
娄景怀疑那时候碧岑给他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变傻符。
碧岑察觉到他的郁闷,抬头看看他最近添了些红润的脸蛋:“怎么了?”
娄景:“府主,你老实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碧岑心想,说见到他就开始喜欢会不会显得她太轻浮,便斟酌道:“找你画符的时候,渐渐喜欢上的……”
娄景神色有点奇异,狐疑道:“可府主昨晚不是说对我一见钟情吗?”
碧岑:“……”她昨晚太激动了,竟然说了这话?
碧岑默默地下床,借着给他拿早饭的理由避开了娄景谴责的神色。
她拉开门,浓烈的寒意便扑面而来。
碧岑这才意识到,已经深秋了。
上辈子的今天,她和娄景还未相识,各自为自己的生活奔波着。
而现在,娄景就在她身后的房间里,甚至于昨晚,她再次得到了他的感情。
感谢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毛绒绒的触感从她的指边拂过,霹雳回头看她一眼,便朝厨房而去,被碧岑眼疾手快揪着背上的毛时,委屈地嗷了一声。
“急什么,你这贪吃狗,现在倒是对我有好脸色了。”碧岑揉了一把狗头,带着它往厨房走。
上一世,她第一次见到娄景的时候,霹雳已经为救娄景死在了路上,她没有与霹雳接触过。
而这一世,她又因为重生回来时太疯,跑去骚扰娄景,被霹雳敌视,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现在关系缓和,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原因,碧岑忽然觉得,这条藏獒恶犬还……蛮可爱的。
大概是爱屋及乌的原因,碧岑在娄景这里讨到好,连带着看霹雳都顺眼多了,连那根被剃掉毛光秃秃显得格外滑稽的狗尾巴都显得可爱起来。
碧岑于是早饭多给了霹雳一根鸡腿。
但这傻狗似乎并不领情,啃了鸡腿就开始绕着娄景转,碧岑赶都赶不走,郁闷地坐在娄景不远处,嫉妒到扭曲。
娄景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霹雳跟碧岑之间的暗潮汹涌,有点无奈。
但他能感觉到,秋日的寒风迎面拂来,带来的再也不是刺骨的寒冷,而是一种特殊的气息。
像木槿花开时,绽出的那一缕暗香。
那花不知是开在了阳光下,还是开在了他的心中。
*
时间眨眼间流逝,深秋眼看即将过去,在碧岑精心的照顾下,娄景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原本瘦削的脸上甚至还长了点肉。
那天跟碧岑确认关系后,娄景还有一点如坠梦中的恍惚,感觉十分不真实,一连好几天,被碧岑亲近的时候还会别扭。
但人总是会习惯的。
碧岑刚开始只是碰碰娄景的手,做一些亲密的小事,丝毫不带情.色的意味,于是娄景就像被假象迷惑的某种小动物,一步一步掉进了碧岑编织好的温柔陷阱里。
等娄景逐渐适应纯洁的牵手以后,碧岑循序渐进,更加大胆了一点。
手都牵了,做点其他的事好像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娄景从最开始碰个手都要红一下脸,到被碧岑亲一下脸都不再羞赧,进度飞快。
相处久了以后,娄景发现碧岑其实是个粘人的性子,如果不是要出府办事,估计一整天都要跟他待在一起黏糊,他每次都好哄半天才能把碧岑哄出府。
“阿景,有没有想让我给你带的?西街那家糕点铺很快也要搬走了,今天给你带那个?”碧岑抱着娄景的腰,黏黏糊糊不想出门。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要在定天府门口发生一次,娄景无奈的同时,心里流淌过暖意,他没有想到,有一天真的会有个人连出个门都要惦念着他,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原来真的会让人上.瘾。
拒绝是没有用的,就算他不同意,碧岑还是会给他带回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于是他点了点头,催着碧岑出门。
碧岑:“亲一下,就亲一下——”
娄景难为情地推了推她,最后还是给她亲了一下脸。
碧岑:“右边也亲一下,对称!”
娄景:“......”说好的就一下的呢?
府主的嘴,骗人的鬼!
娄景推了推碧岑,低声对她说:“府主,你该走了。”堂堂定天府主,怎么能沉迷男色,太不稳重了。
碧岑:“阿景~”
娄景:“......”她真的好粘人。
娄景无声地跟碧岑对峙片刻,败下阵来。
终于把对他恋恋不舍的碧岑送走了,娄景牵着霹雳往自己住的院子走,感受到秋冬之间的暖阳晒在脸上,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不是惆怅,是对如今安定生活生出的满足喟叹。
如果可以,他想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然而,被霹雳带着往回走的时候,娄景隐隐听到几句低微的议论声。
“府主又找了……这次的公子……”
“这次认真的吧……”
“刚刚我看到了,门口……亲密……”
娄景皱了皱眉,侧耳想要细听,那些声音忽然就散了,大概是那些人看到他走了过去。
娄景很快听到接二连三的问好声。
娄景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才会在回去以后一直在想这件小事,乃至于耿耿于怀。
又找了……又找了什么?
娄景刚回自己的院子没多久,还没把这件事想明白,就听到院子外有喧闹声传来,他隐隐听到“三皇子”的字眼,心头一跳,又摸索着折返到门口。
“你们在吵什么?”娄景站在门口,对着黑暗询问道。
果然是三皇子被拦在了门口,守着娄景院子的小厮还没来得及回话,三皇子就抢先开口了:“兄弟,我是来找你的!这定天府府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拦着我不来找你,兄弟,你要是被囚禁了,就眨眨眼!”
“三皇子慎言。”娄景莫名其妙,听到三皇子诋毁他的府主,脸色紧绷:“府主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比起这个三皇子,娄景自然更相信碧岑。
什么囚禁,府主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兄弟,你这个——”三皇子简直恨铁不成钢,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本殿乃当朝三皇子,谁敢动我!”
小厮们也很为难:“对不住,三皇子殿下,府主吩咐过了,娄公子需要静养,还请三皇子殿下体谅一下。”
嘴上说着对不住,把三皇子叉出去的动作却毫不客气。
三皇子:“……刁民!你们这群刁民!”
刁民们根本不理他,手劲超乎常人的大,几乎把三皇子的胳膊扯断。
三皇子痛得龇牙咧嘴,眼看自己要被拖走,只得对娄景大喊:“兄弟,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很重要很重要!说不定我今晚就要惨死在房中,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他语气急切,仿佛真的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娄景心下微微犹豫,还没开口,三皇子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三皇子他怎么了!
娄景一惊,没有神采的灰暗眼睛动了动:“三皇子?”
一阵带着木槿花香的风卷了过来,带来了一片死寂。
连小厮的声音都消失了。
院子里似乎突然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娄景站在原地,忽然感觉一股寒意沿着脊背攀升上来。
他被黑暗包围着,这种情况下,有一瞬间,甚至无法确认自己还存在着。
他勉强出声:“霹雳?”
“嗷——”
不管怎么样,霹雳还是在的。
娄景僵着身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霹雳带回自己的屋子里的。
路上,他一直在想几件事。
刚刚三皇子究竟出了何事?
他想告诉他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