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皇帝重生了——旺了个汪儿
时间:2021-04-25 10:18:10

  堂堂镇国公府看似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
  池里的死鱼,发霉泛黄的书,以小见大,镇国公府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将信压在书的扉页中,闭目养神,听见外面的走动声,阖住的眼皮猛然张开。
  南书房的门被粗鲁推开,来人口中并不留情,“你悄无声息回来了也就罢了,非得把我叫走,那么当着那么多人面呢,你别以为如今皇帝器重你,你就可以在你爹我头上作威作福。”
  镇国公怒目而视,圆鼓的大肚腩撑起衣服料子,他强装着用发泄的话语竭力维持着的父亲的形象,被他几个不经意的发虚眼神打垮。
  他看着自己如今在朝堂上长袖善舞的儿子,并不觉得骄傲,反而觉得心头发怵。
  窦西回眼睛大而有神,眼裂很长,黑瞳凝神望过来的时候,像是一把刀子,刀片雪亮,能映出他丑恶的嘴脸。
  “父亲说这话就不对了,儿子只是叫长生去请您,至于来不来,什么时候来,还是看您自己。”
  窦西回厌恶的皱眉,不想在跟他打这太极,一言直戳他心窝,“说到底,父亲如今不是也得仰仗儿子,才有这么多人过来讨好奉承。”
  像是一脚跺上猫尾巴,老猫直接炸了毛,镇国公气的直哆嗦,再也不复在宴席上那种“高谈阔论”样儿。
  窦西回捏了捏眉头,“父亲与其跟我针锋相对,不如听儿子一言,尽管如今镇国公府日日衰微,您好生呆着,如今的荣华至少可以保住。”
  “说什么日渐衰微……你就不能盼着府里点好。都被你娘养坏了性子,今儿你弟弟生辰,你连面都不露。”
  提及娘,窦西回的本来松懈的身体猛然绷紧,他含胸抱肩,肩膀微微前倾着,是个完全防备的姿势。
  镇国公看他作此姿势,以为自己寻到了儿子无可懈击的防线漏洞,正沾沾自喜欲强击猛攻尝试挽回颜面时,只见窦西回冷哼了一声。
  他这个儿子啊,行端坐直,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样貌更是一副正人君子,温文尔雅,京城早有声明,突然端作一副尖酸刻薄样,让镇国公当下懵了头。
  大抵是再温和的人一旦碰触心里的伤疤,也会生出自我保护的厚茧而变得坚硬,也会变成刺猬用满背的尖刺保护自己柔软的肚皮。
  “你还有什么脸提我娘。”他先是撂下这一句话,而后才走近,镇国公没多高,再加上年纪上来驼背,使得身高肩阔的窦西回更有压迫力。
  他倨傲的昂起下巴,“我只说一句,太子党羽不成气候,六皇子阵营也不可依傍,朝中势力错综复杂,陛下正值壮年,你若还想李氏的儿子袭了你那爵位,你就给我安生呆着,往后这样的宴请也绝了。”
  他不再好言好语,将夹着信纸的书抄在手里,一脚踹上房门,不再逗留。
  窦西回大跨步走到抄手游廊才停步,胸口不住起伏,长生就随侍在一边,轻轻说了一声,“当年老夫人的事……您还是不能释怀……”
  窦西回长久的没说话,把书的扉页打开,将信拿了出来,廊间光线昏暗,他又浏览了一遍,靠在廊柱上,折腾了一遭,完全落不到什么好。
  “李氏什么时候死,我就什么时候释怀”,他这么说了一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父亲什么时候和李氏一起死,我就什么时候释怀,不过,阿娘在地下也不愿意见到他们的嘴脸吧。”
  长生道:“那您又是何必再管他们?陛下已经将您与镇国公府划分开,该是不会影响您仕途。”
  窦西回长久的看着长生,看到长生不敢再看他,“爷,我又说错了。”
  “你没说错,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陛下并不嘱意太子与六皇子,我前段日子去了热河行宫,见了一眼七皇子。”
  长生惊讶于世子告知他这样的皇家秘事,心中隐秘的激动又害怕,他嘴唇都止不住发抖,“七皇子?没什么印象。”
  “是没什么印象,我去看了,隔着老远看了一眼,没什么不同,除了一副好皮囊,天子心意不可揣度,一年一度的木兰围射就要到了,彼时再瞧。窦家若想重新荣光,就要把赌注都压在新君上。”
  他神思渐远,远处宴席的弹唱吹拉声越来越小,他吐出一口浊气,才算是稍微舒坦一点,“我去耸云阁时,遇到一个姑娘。”
  他扬了扬信纸,按揉着眉心,“我找人查了查她。”
  ……
  许连琅是第二天晌午才发觉阿竹不在了的。
  她起得晚了,清晨时分路介明敲了敲她的房门,轻声细语告诉她,剩下的马蹄糕就放在了他的偏殿,姐姐起来后,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食用。
  她睡的迷迷瞪瞪,但意识是清醒的,身体就是起不来,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回没回他。
  又听得他细细解释,昨日喂小路子吃的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些土,那样逗姐姐是担心她夜深吃得多了,胃又不舒服。
  想到瘦瘦高高的一个少年垂头站在自己房门前絮絮叨叨的模样,许连琅整颗心都软了,任谁被这么漂亮一个少年如此珍视小心对待也忍不住暗生些许滋长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所以在听到阿竹已经被路介明赶走时,许连琅不由的一怔。
  她问:“可有说什么缘由?”
  婢女深深低着头,不敢看上她一眼,肩膀细微的抖动着,像是怕极了她的模样。
  她正欲再问,那婢女已经忍不住连连后退,边退还边说着,“姑娘别再问了,可再问了,奴婢今后一定好好听姑娘话。”
  许连琅不明所以,不过一夜之间,发现耸云阁信来的那批人,看自己的脸色都全变了。
  她心里纳闷,端了洗漱的铜盆去伺候容嫔。
  容嫔拿着帕子按压脸上的水珠,透过铜镜去看给她梳理发髻的许连琅。
  “介明昨日见过太后了?”她突然发问,许连琅应了一声。
  容嫔有些恼火,却还是压着性子继续问:“太后可曾跟他说了什么?”
  许连琅额角跳了跳,“奴婢不知。”
  容嫔冷笑,“你这么会不知呢,他现在什么都只跟你说。”
  许连琅脸色一白,当即跪下,讷讷不语。
  容嫔深深呼吸,“连琅啊,你得记清自己什么身份,他年纪小容易被人迷惑,他这般亲近你,别让你也做起什么富贵白日梦。”
 
 
第52章 拔得头筹   容嫔,你是真疯还是装疯
  有时候许连琅觉得容嫔没疯, 她咄咄逼人时,字句连贯,思路清楚, 言语打击下总能让她抬不起头,但一年到头, 又总是会疯癫数不清楚回次,每每疯病发作的模样,又实打实的可怜。
  她将木梳放到案几上, 蹲跪下身体,“奴婢谨遵娘娘教诲,请娘娘放心。”
  容嫔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抬手将许连琅刚刚梳理好的发髻弄散,“你出去吧, 本宫又困了,打今儿起,你就贴身服侍本宫, 殿下那边……”
  她顿了顿, 透过窗棱望向外面走动的梳着双环垂髻粉色小衫婢女,颔首,“以后就让她贴身伺候殿下吧。”
  许连琅眉眼都没有抬一下,应了是, 就退出去了。
  许连琅从主殿出来时,一眼就看到庭院四角蓝天飘忽的白云,块状的棉纱似的白被蓝天切割开来,变幻出各种形状,又瞧不出每块形状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一如既往的迷离恍惚。
  铜盆的边缘很是硌手, 湿巾子、湿手帕搅合在一起,增加了铜盆的重量,她的手心被硌出一道道红印子。
  婢女太监途径她身边,瞧见她,都屈膝恭敬唤她:“连琅姐姐。”
  目光落到她身上再也没有了审视,掺上了点对待主子才有的小心殷勤。
  许连琅一瞬间明了,难怪容嫔会介怀。
  路介明拿她做姐姐,姐弟般的亲昵在人前也毫不顾忌,他将她摆在堂堂正正的位置,别人偏要往歪门邪道上想。
  容嫔话并不留情面,她心下吃惊又觉得意料之中。
  这几年间她总也算是尽心尽力,旁人挑不出错处,但这荣华富贵才刚冒了芽,就被嫌弃成了累赘。
  她心里明白,容嫔与路介明是不一样的,成年人的世界总是险恶遍布,人心被荆棘戳破,再也不复原样,生出敏感的触角,在碰到微末的硬壁后就叫嚣着回缩,世故俗人,谁都不能免俗。
  那路介明呢?
  他真正成长为男人的时候呢?
  她心里的寒气还是止不住的往上窜。
  许连琅坐在廊下,室外总是要热上许多,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沾湿,紧紧贴在额头。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她又将主殿的朱漆木门推开,她脚步踢踏间,惹的床上的睡意深深的容嫔频频皱眉。
  她将纱幔一把扯开,光线大把大把的洒进,容嫔终于睡不下去了。
  许连琅这几年也抽条了几分,原本年画娃娃般的一张圆脸,现在两颊上的肉已经全部消下去,露出小小的尖俏下巴,她正是最好的年纪,女人的媚态开始寸寸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杏眼儿翘起的眼尾,已经尽是风情。
  容嫔就是怕极了这张春花般的脸。
  她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路介明看她的眼色已经全然变了,男子看心爱的人会是什么模样,她最清楚了。
  想当年,她冠宠后宫时,陛下看她,就是这样。
  许连琅哪里配呢?
  她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容嫔尖尖的指尖扎进手心,在手心留下道道半月白印。
  “娘娘这般过河拆桥,让奴婢也是开了眼了,当初中元宫宴您给的恩情,这几年也算是还尽了。”她眼中一片冷淡,藏起了委屈与愤怒。
  容嫔从齿缝中吐出言语,“过河拆桥?你有什么资格和本宫说过河拆桥。”
  “有没有资格也不是娘娘说了算,殿下不过才是面见了太后娘娘一次,您就原形毕露,当初的娴熟端良您骗过了那么多人,在耸云阁这个破败地,在你亲儿子面前,你还在装,然后再拿疯病抵赖一切,做翻脸的借口。”
  “娘娘!你扪心自问,你是真疯还是装疯!”
  容嫔浑身一震,喉咙里像是被塞进棉絮,呼吸都困难起来,她的手重重的拍在床板上,几大声闷响引的宫人都来看。
  许连琅半垂着眸子,对着外面正欲进来的人说:“娘娘病又犯了,谁都不许进来。”
  当即一群人作游鸟四散,容嫔的疯病他们都是听说过的,有了疯病的人,蓬头垢面,容嫔娘娘避着人也是正常。
  七殿下如此在意这位连琅姑娘,就算是有所怀疑,谁又敢顶撞。
  容嫔瞪大眼睛,她一双桃花眼,眼球凸出,几近爆出眼眶,血丝纵横。
  “娘娘,你疯了还是没疯,你自己不知道吗?”
  容嫔像是失语了一般,疯狂挥舞着长指甲,她指甲一直养的很好,甲片坚硬,当即在许连琅脸上留下一道。
  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许连琅闭了闭眼,她抿紧了唇,看着这张与路介明轮廓相像的脸,“殿下有你这样的母亲,才是最大的可悲。”
  她步步紧逼,抬起手臂,卡在了容嫔的脖颈,“我敬你这好几年,如果你对身边的人都只是无尽的利用与得利后的抛弃,那你对自己的亲儿子呢?”
  “你心疼过他吗?他夜夜熬到多晚,晨起又是多早,你体谅过吗?回宫之路多难,你只想赶紧重回荣华怀抱,一再践踏他的孝心,这天底下怎么有这样当娘的。他一直不敢信任人,亲近人,你是还要将他唯一可以亲近的人赶走吗?”
  她仰头笑出了声,“你与其这般污蔑我,不如亲自跟殿下说放我离开,我早就等不及离开了,你以为我想留在这里继续伺候你吗?还是你以为我与你一般,将殿下看作垫脚石,爬升梯?”
  “如果我真如你所说,趁着殿下年幼不经事,极尽诱惑之举,那你我也根本不会有这场对话。”
  许连琅拂袖而去,她将门“哐当”关上,震的她手心都在疼,婢女见她脸上血痕,忙给她递帕子。
  许连琅牙齿咬上口腔软肉,好一会儿,才堪堪压制住情绪,发泄过的声线还在颤抖,她吞咽了几下口水,才缓和过来,她扶着墙,没接那帕子,“你去看看容嫔娘娘吧。看看她有没有什么事。”
  她侧开身,给这个婢女让路。
  婢女推开门的瞬间,传来容嫔歇斯底里的叫声,许连琅腿下发软,抱着膝盖坐在了台阶上。
  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呢?
  她用手背蹭了蹭脸颊上的伤口,流出来的血不多,早就凝固,她不觉得疼,脊背上生着冷汗。
  容嫔大概是又犯了病,她坐在台阶上,听着容嫔的嚎叫,以往总是手忙脚乱的去照料,现在坐在此地,像是一个看客,看着新来的宫女接管了自己的位置。
  她随意用手拢了拢自己的长发,学着容嫔的模样,拿下了发髻上的流苏木簪,轻声说了句:“我累了,想睡觉了。”
  旁边没有任何人,她自顾自的说着,更像是自言自语。
  被褥间似乎还带着自己的体温,她褪掉全部衣衫,躺了进去,被柔软的被子包裹住身体,心才有了着陆点。
  书童在竹篱旁理着太傅一时心起栽种的白菜种子,室内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书童一边理土一边小心瞧着不速之客。
  路介明并不隐瞒席间太后与他的对话,他那并不光明磊落的引导,他自己并不介怀,太傅问了,他便说了。
  张成捋着胡子,听得入神,他从青花小碟子中捻了一小撮茶,沏泡到刚刚烧开的热水中,热气腾的浮出来,大热的天,他满脸大汗,将第一杯茶递给了路介明。
  茶香清甜,在热水的余温中香气迅速弥漫,从鼻尖钻入,还未入口,口中已留余香,实在是好茶。
  路介明接过了热茶,并没有喝,放在手边。
  张成出其不意,将书卷成个长筒,拍在他的肩膀,口中嘟囔,“真是坏孩子,自己亲祖母都下得去手。”
  路介明受了他这一打,他笑了,“这算什么呢,不过是找她讨要了点微不足道的好处。”
  他嘴角弯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像是拥有最迷人外皮的毒舌,借这美貌骗来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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