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儿子,以后是要娶个名门贵女的,只有儿媳母家强大,他的儿子才有机会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她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路介明是拿许连琅当姐姐,还是当爱慕的女子,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必须要将这团苗火及时扑灭。
但等真的做了这件事,她又止不住的后怕,他那儿子,拿许连琅放在心尖尖上,会不会因为这个女人不要自己的娘亲了。
她睡不着,索性坐起了身,甚至于下了床将耳朵贴在门框上,试图听到外面的一点动静。
耳廓刚刚贴上门,门就被从外面拉开,她险些趔趄。
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她早就可以独当一面的儿子。
他眉眼沉沉,凤眼像极了他的父亲,此时眼中窜着一把暗火,已经火烧荒野,烧到心窝,表面上却不得不端作风平浪静。
他长大了,早就不是受了伤害会来母妃跟前哭诉的小男孩。
但他今夜还是过来了,恍然间又成了小男孩,他高大的身体摇摇欲坠,指尖按着木门,门上的倒刺扎入肌肤,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容嫔。
“母妃,您非得这样吗?”
话语间,像极了当初那个被老六抢走喜爱的风筝的孩子,他揪住母妃的衣角,撒着娇,“母妃,您可以给我要回来吗?”
她当年的答复是什么来着,是了,她当时只是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只说让她让一让皇兄。
孔融让梨,都是大的让小的,哪有小的让大的。
但在权势面前,就只能如此。
她始终不是个好母亲,她虽是宠妃,但母家无可依傍,丽贵妃她得罪不起。
她活这一辈子,处处都是身不由己,可谁又不是如此呢。
如今也是,她想要去摸摸儿子柔软的发,她甚至点起了脚尖,“介明,母妃是为了你好。”
与许连琅那般,是为了你好。
与六皇子那般,也是为了你好。
当年的场景又在重现,她有苦衷,她不是故意做的如此恶毒,如此势利,如此不堪,她不是故意的。
她抬起了手,想要如当年一般摸摸儿子柔软的发,更希望儿子可以扑进自己的怀里。
但是路介明无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
他后退了半步,因为唇齿用力咬合,咬肌都鼓起来了,那团火燥的他又生出嗜血疯狂,他指尖在发着抖,肋骨被人生生剔除出体内,他空虚的要命,胸口血淋淋的,不知道要拿什么填满,最后无尽的言语都被掩埋,只留下这一句,“我根本不能没有她的。”
“你们都死心吧,谁都不能从我身边夺走她。”
他像是被恶灵驱使,眼睛中没有了神采,但视线仍然落定在容嫔身上,下了最后的通牒,“母妃,你也一样。”
“你自己生出来的儿子是什么人,你最该清楚。”
他残忍一笑,笑意不入喉,“是我对你们都太宽容了,太怜悯了,所以你们要从我身边夺走她,要夺走我的命。”
他膝盖发软,跪了下去,在自己母亲面前,他疯癫又孩子气。
他知道,这一夜过后,他再也没有立场去要求许连琅留下了。
第54章 草包太子 为什么六弟弟总有这么多新奇……
这个季节的木兰围场不是最佳的狩猎时间, 野兽还尚处幼崽时期,半大的个子,跑也跑不动, 射起来实在没有太大的意思。
但好在这个时令正草木疯长,山花烂漫, 风吹草低,在一大片绿油油中窥见动物也有几分乐趣。
陛下定好日子,早有管事的侍卫总领亲自挑选好了猛兽放入千里松林。
贵族们射猎要的是好彩头, 野兽们一个个沦为靶子,早就没了什么野性,看到尖锐的箭头有的都懒得跑。
为此, 侍卫总领气急败坏,特意从野外挑了些带有野性的动物扔了进去。
当今圣上, 为政就带着气吞山河之势,射箭的猎物最不喜蔫不拉几的。
大燕这一代君主,从先帝开始, 就着重降低贵族与百姓的隔阂感, 为了“与民同乐”,不再让皇室那么高高在上,此次狩猎还有民间猎手参与,与众位王公大臣共同狩猎, 狩猎场上无贵贱之分,一切以猎物多少博赢面。
木兰围射今年搞的盛大,陛下特令太子亲自负责此事。
人一多,就容易出事,每遇皇家大型宴会,侍卫总是要时刻待命, 皇帝来之前,还要把所有觐见与伺候的宫人的祖宗三代调查清楚。
太子刚从西北回来,整个人晒的黑得发亮,顾不得回宫休顿就又来了木兰围场。
时间紧,任务重,他在路上遇到旱灾流民又耽搁许久,等真的到了木兰围场,距离围射只还剩下三天。
还在底下的人争气,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只等他在场地巡视一通,见见被挑选出来的负责围射伺候的宫人。
太子乐得自在,本想尽快完成,但无奈身体不争气。
第一晚的昼夜温差出乎人意料的大,他穿的衣衫很薄,晚上巡视千里松林时,在马背上冻得哆哆嗦嗦。
太子随了皇后,至少这张脸并没有分得几分陛下的好颜貌,长相还可,总是算不得丑的,高高胖胖一青年,生了双细长精明的瑞凤眼,但眸里的光彩完全衬不起眼型,斜着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憨憨气。
憨气中本就含着天真,生在皇家,能有这种气质,也是难得。
大概是天生富贵,正宫嫡子,生来无忧无虑,没有后顾之忧,人也变越发富态,没什么架子。
总觉得眼前的人都是好人,没有坏的,所有人的嘴巴都甜极了。
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得了老天独一份的恩赐。但老天爷总也是公平的,前半辈子越是坦荡越要小心后半辈子是不是会横出纷扰来中和。
太子鼻塞脑热在帐子里一躺就是一整天,他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婢女簇拥,将时令瓜果切成小块喂进了他的嘴里。
自有美人小心奉上药茶,美人柔软的腰肢像水蛇,盈盈不堪一握,柔荑按在他的肩膀上,美人能有什么力气,他顺势一捉,女子娇滴滴唤了一声“殿下”,顺着她的力气跌入了他的怀里。
眼看着就差一点就要与美人的香唇相贴了,总有不长眼的过来搅乱他的好兴致。
太子斜眼看了一眼入帐的人,来人穿一件绣锦绣云纹广绣蜀锦袍,腰封上挂着芝兰玉佩,他穿红色好看,今日也是一身大红,发束成高马尾,发冠衔有南珠,一身装扮,自带巧思精细。
用太子自己的话来说,就他能穿出大红色的骚气。
太子光看这身大红,就认命的叹了口气,他挥挥手让伺候的美人退下,眼巴巴的看着美人傲人的胸·脯隐没在遮光帐子下,他赌气般的在榻上躺平。
他声音有气无力,“六弟。”
六皇子路匡稷是丽贵妃所出,他有个同父同母的姐姐,排行行三,文静贤淑,对谁都有礼,待谁都亲切,虽是女子出身,自带飒气。
太子很喜欢这个妹妹,也很宠这个妹妹,连带着对老六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路匡稷挥开一把折扇,扇上画着山河大川,他挥动折扇时,那大川河流中星光点点,像是真的在奔腾。
太子盘腿坐起,觉得有意思,路匡稷瞧出他的喜好,便双手托着那把折扇递了过去,“就是带来给皇兄的,皇兄瞧瞧可喜欢,民间的小玩意,多有意思。”
太子对六皇子是真的没有什么偏见,哪怕丽贵妃与他母后一直水火不相容。
但老六可太会做人了,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会给他。
他对这把折扇爱不释手,招呼着路匡稷坐。
路匡稷含笑道:“皇弟担忧皇兄病情连夜赶了过来,今日一见,看起来皇兄病好了三分,病气一去,离好就不远了。”
太子细细打量折扇上的星粉,指腹去摸凹凸面,随口回他,“还成,明儿就可以巡视围场了,要本宫说,这木兰围场太大了,完全可以缩小范围,围起栅栏,没有人真的跑那么远狩猎。”
“不过,你有心了,昨个儿才从西北回来吧?”
太子探出个脑袋,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终于是从扇子上移开目光,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路匡稷。
路匡稷样貌也如他这身红衣裳一样,张扬且招摇。
他托着下巴瞅他,去西北呆了那么久,他都晒黑了好多,怎么这人还是白如积雪,唇红齿白的模样,说是醉玉楼的欢馆也有人信的。
他无不邪恶的想,堂堂皇子生就一副女相,也算不上好看啊,甚至还……蛮丢人的……扔到女子群里,一点都不违和。
路匡稷紧了紧发冠,对太子的打量习以为常,觉得好笑,“臣弟脸上有什么东西?”
太子将折扇揣到怀里,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什么都没有,六弟弟天生丽质,晒也不黑,本宫很是羡慕,就是……”
他顿了顿,似是难以启口般的,“就是丽贵妃祖上是不是有蒙古国血统,不然为什么你那双眼皮的褶子那么深。”
这话就严重了,丽贵妃母家强大,世代忠良,一度成为丽贵妃与六皇子最好的后盾,他一向以这样的家族为荣,太子却言语间戏弄,与蒙古国掺上关系,对于这样的宠臣世家,几朝重臣来说可以说是耻辱。
他胸膛剧烈起伏,又生生被压下去。
他生就一张小尖脸,狐狸眼,眼下一粒泪痣,眼中自带深情,看谁都深情,这样的一张脸皮笑肉不笑时,竟然还带着点美人娇嗔,“皇兄最爱开玩笑了。”
草包太子名不虚传,丝毫没有感觉到老六这波涛汹涌的暗波已经波及到了他的脚面,浪越滚越大,就差一鼓作气,拽着他的脚,狠狠地将他卷入海底,葬身鱼腹。
太子不觉如何,甚至还真的想和他讨论蒙古国长相的问题,他指着自己的眼皮子,“你看本宫的眼睛,就没那一道褶,不如你有精神。但也还成吧。”
男人嘛,小眼睛更有韵味。
他小小得瑟的动作,真的很有小人得志的意味。
路匡稷挑了挑眉,眼底满是讥讽,不怪母妃从来没将皇后放在眼里过,就这草包样子,他赌父皇绝对不会将皇位交给他。
纵观诸位皇子,非他莫属。
但一日坐不上这位子,他就睡不安稳,与其等草包自己落马,不如他推波助澜一通。
他靠着椅背坐好,身子斜斜的依靠着,他快马加鞭才赶到木兰围场,也累的很,但看着这已经进洞的兔子精神百倍,全程含笑陪太子说完这个话题,翘起的二郎腿晃晃悠悠,红色的衣袍烈如火,与灰色的篷帐交相辉映出诡异的色泽,就在结束时,陡然话锋一转,“既如此,皇兄不想试试蒙古女人吗?听说又劲儿又有味道。”
人之本性,乃爱色。
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年后过门,听说那姑娘剽悍如老虎,管的严,将自家的哥哥弟弟管的服服帖帖,他敬爱女子,因为母亲是正房的原因,对正房妻子自带敬重,他并不打算有了正房之后还在外面处处留情,但他又好色,所以着急忙赶慌想在大婚前玩他个痛快。
六弟弟这一句话简直是让他乐开怀。
他一拍大腿,抚掌,正要应了,脑子里的一根筋猛地一跳,他“啧”了一大声,抱着脑袋哀嚎,“不行啊,明个儿总得把该干的活干了,父皇不日就要来热河行宫,出了什么事,本宫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路匡稷指尖叩着扶手,睫毛煽动几下间,红唇扬起,“这么多年,哪里真的出过事呢。”
太子还是有点怂,“万一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路匡稷伸长了细腿,露出藏在衣袍里的小短红靴,靴面上竟然还坠着一个雪白的小毛球,晃晃悠悠的,想只小奶猫儿。
太子惊愕,成功被这两个小玩意调离了注意力。
有一说一,他早就想养猫了,但自家母后不喜他男孩子家家跟个姑娘似的,对这种小玩意欢喜。
他无不感慨道,六弟弟这什么狗东西,还绑毛球,为什么绒绒的这么可爱。
他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六弟弟总有这么多新奇的玩意儿。
路匡稷轻声道,循循渐进的引诱着:“皇兄何必畏首畏尾,大燕海宴河清,时和气清,百姓感恩戴德,哪会有什么刺客呢?”
“昏君才怕,父皇是明君。”
太子这人,一旦被什么吸引住注意力,耳朵就像是被堵住一样,耳根子软的很。
但这件事还是有点大,他还是没立刻应。
眼里看着毛绒绒,心里细细想。
“那这样,明日皇兄陪弟弟我去玩玩,后日臣弟陪皇兄行巡视之责。”
太子当然满意,但还是佯装着推卸,“六弟你也累了,不用啦不用啦。”
“皇兄是日后的天子,臣弟为臣,天子面前哪敢言谈辛苦,臣弟心疼殿下风寒,总得出出汗,才好的快。”
言语之间隐晦的色意慢慢发酵,太子彻底沦陷。
路匡稷临走前,特意许下明日给皇兄献上一双一摸一样的短靴。
太子醉生梦死过了一日,在美女的簇拥下,的确是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风寒不用药直接好了。
深夜,他推开身上的美女,和被睡了,想着明天最后一天努力巡视。
乐极生悲,这一睡,可就睡了太久。
再睁开眼看到的太阳都发着光晕,照的他脑子发昏,他揉揉眼睛,不慌不忙穿衣衫,还嘱咐侍从叫六皇子起床,与自己巡视。
结果就见侍从一脸视死如归,“您睡的太沉了,怎么都叫不醒,陛下……陛下圣驾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木兰围场了。”
第55章 亲的姐姐 七弟弟,皇姐这几年一直很想……
今年木兰围射排场很大, 皇子公主们悉数到场,更有宠妃陪行,御驾从热河行宫来, 暑气稍微降下去一点,辗转而来, 又有钦天监观星,推算出这几日是狩猎的大好日子。
今上不信鬼神,钦天监无处施展, 在朝中地位一泻千里,只能靠参参天气找找存在感,此行钦天监王息佯王大人默默跟在官员尾端, 他尝试着插·入各位大人的话题,几经尝试, 完全挤不进去。
他摸着鼻子,掉头换了队伍,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