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心动——桔一
时间:2021-04-26 10:00:01

  赵唯一歪头,冲他皱鼻,笑得娇俏, “革命尚未成功,小赵同志还在努力。”
  赵杰名冷哼了一声,不太满意道:“我女儿这么好,还轮的到他挑三拣四?”
  说完,补了一句,“一一,不行就换人,爸爸身边也有不少和你同龄的青年才俊,回头给你安排认识认识。”
  赵唯一连连拒绝,“算了吧,爸。我可不喜欢你认识的商人那种做派。”
  “再说了,我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就这么轻易追到人,反而显得这人不那么靠谱吧。”
  赵杰名听不得这些:“我女儿还需要主动?”
  赵唯一笑着安抚,“好啦爸爸,他真的很优秀的。你就相信女儿的魅力吧。只不过最近很忙,去德国了。”
  ·
  其实阮斯然飞德国的事情,也确实突然,在那天档案室查完资料之后,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晚一些,回到阮斯然学生会的休息室,开始进行风格筛选分类,选定了几个妈妈隐匿的年份里,风格手法相似的几个人。
  原本打算第二天继续的,阮斯然在凌晨四点的时候,给她发消息说,有事急去德国一趟,归期不定。
  让她可以先回家找找有没有其他线索,等他回来再继续。
  赵唯一醒来都八点多了,第一反应是给他打电话,发现电话关机才想起他可能还在飞机上。
  于是,她查了从海市飞往德国的航班,凌晨五点有一趟,飞行八个半小时。
  大概阮斯然真的事件紧急又忙碌,她给他发的消息,都很久很久才回了一句。
  [QT:接下来可能没有多少时间回你。]
  赵唯一看到信息,心里有一刻的安心,这也算是他对自己的交待。
  不像那种杳无音讯,让人无法得知在何时何地何事的人,这是他对自己期待情绪的回应。
  她认真地回了一个字。
  [唯一:好。]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唯一:如果有需要我,就随时联系我。]
  那边很久都没有回复。
  ·
  赵唯一在晚上就回家找爸爸吃饭了,想到爸爸刚刚提到的毕业展览,她回过神,追问道:
  “爸,你上次答应要帮我查的画,有消息了吗?”
  赵杰名恍然大笑,“光听你说话,忘记告诉你了。这事有点眉目,大概知道在江市某个收藏家手里,具体是谁,再给爸爸一点时间,爸爸给你查出来。”
  赵唯一开心地从位置上跑过去,搂住坐在位置上赵杰名,脑袋搭在他的肩膀处,亲昵地用脑袋贴了贴:“谢谢爸爸!爱你~”
  赵杰名笑得慈爱,伸手拍了拍搭在另一侧肩膀的手,语重心长道:“一一,你要知道一件事。”他侧转头,和赵唯一对视:
  “你平安快乐,就是爸爸最大的心愿。”
  他眼里有慈爱温和的光芒,也有看着孩子长大的欣慰,语气染了些感慨,像祝福,也想寄望。
  *
  ·
  凌晨四点,阮斯然还在彻夜帮赵唯一对比查找资料,他从专业运笔风格、细节设计来对比。
  他开着台灯认真地思考比对着,进度不快。
  本打算躺床上休息一会,刚躺下,就接到妈妈的电话。
  这次难得的不是诘问与施压,一接通,话筒就传来满是惊慌失措的颤音。
  “然然,阮阮病发,现在正在急救室抢救!”
  阮斯然瞬间睁眼,清醒理智地安抚她:“没事没事,之前也有过,先别担心,我现在就定机票过去。”
  阮妈妈还在那边哭,“你要快点来,快一点。”
  将近九小时的航行,让阮斯然疲惫不堪,他在飞机上睡了醒醒了睡,断断续续,精神很差。
  看着窗外将近天明的天空,阮斯然突然觉得有点累。
  是一种身心透着的疲惫。
  赶到医院的时候,阮思眠还在手术室,阮斯然问了原因,原本手术在两个小时内已经完成了,但后续阮思眠出现了不良反应,陷入新一轮的病症,又紧急推入手术室进行二次抢救。
  阮斯然发现易西桥也来了,他眼里血丝明显,似乎彻夜未睡。
  阮斯然轻轻走到易西桥旁边,看着这个快速拔节,逼迫自己不断强大成长的少年,“怎么样?”
  易西桥双眼通红,看着手术室的门,摇头,嗓子沙哑的像是被沙子摩擦过的地面,“情况很不好。”
  易西桥说很不好,就是很糟糕的意思。
  他其实和阮阮同龄,比阮斯然还小上几岁,但是他这些年为了然阮阮出国读书,私下一直在看心脏相关的医学内容。
  甚至一些医生的诊治情况和阮阮的身体状况,他比阮斯然这个做哥哥的还要上心。
  阮斯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无言之中。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四处弥散,冷白的炽光灯明晃晃地亮着,照得医院走廊有一种惨淡色调。
  阮斯然安抚了阮妈妈,给远在国内的阮父助理回了电话,让他转达目前阮阮的情况。
  随后下楼买了点热食和咖啡作为补给。
  等候的时候,时间格外焦灼。
  尤其是在等待生死未卜的讯息中,时间更是犹如被扔进滚水中的生肉,一点一点灼熟,让人在煎熬的热浪中不断翻滚。
  阮思眠二次手中进行了五个小时,医生出来的时候,交待:“要好好照顾病人,不能受刺激、注意饮食和营养。”
  “病人心脏虽然近几年在拼命维系,但是先天的问题,仍旧让她的心脏在慢慢衰竭。”
  “如果没有合适的心脏换新,她可能活不过二十岁。”
  一堆人在生死边界得到的好消息,被瞬间扑灭。
  阮斯然点点头,表示:“麻烦了,我们会想办法的。”
  *
  ·
  看着躺在病床上,苍白虚弱的妹妹,阮斯然站立良久,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他的身影映在身后的玻璃上,挺拔却也孤独。
  她才十六岁,还那么年轻。
  这些年间,他们家已经试了无数方法,心脏匹配也在不断地进行,但依旧只能维系她的生命,而无法让她健康长大。
  阮斯然留易西桥在病房照顾,他去医生那边了解更详细地情况。
  出来的时候,发现妈妈在等着自己。
  “然然,许久不见,我们谈谈吧。”阮母露出疲惫的神态。
  阮阮这一遭,真的让她心力俱竭,从小到大都这么呵护着她,也从未想过她会过的这么苦。
  看着她这些年在医院进进出出,她的心都要碎了。
  两个人来到逃生通道的楼梯口,阮母打量了他好一会,才开口:“你瘦了。”
  阮斯然垂眸,望着地面,没有出声。
  楼梯口只有他们俩,不远处有护士推着推车发出滚轮在地方滚动的声音,再远一些,有病人家属求医生的哀痛声,只是由于处在异国他乡,德语模糊,让人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好一会,阮母才继续开口:“然然,这么多年,你也该闹够了玩够了吧?”
  “你也快毕业了,应该回来帮你爸爸熟悉一下管理业务了。”
  阮斯然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住,那边还在继续劝慰。
  “然然,这些年你吃的苦,我都知道,我也很心疼,妈妈都有给你打钱的,你知道对不对。我和你爸也是为你好,想为你铺好路。”
  “阮阮这个样子,我真的很伤心,你爸爸终究会老的,他身体也不好。你就当为了我、为了你妹妹、为了这个家,回来吧?”
  好一会,阮斯然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声音不复往日的清冽,多了疲惫的低哑,像坠入山崖间的碎石,充满无望。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逃生通道的灯光把他的脸映得惨白一片,那双不辨悲喜的眼,覆了很多无法言明的情绪,他注视这个生养自己的母亲。
  “你现在回来,也可以做你喜欢的建筑,我们家也有这方面的业务往来不是吗?”阮母看不出他究竟情绪如何,一心想劝他回来,“你自己想想,没有家里的支持,这几年你过得真的好吗?”
  “我听说你想创业?”
  “你要知道,现在不是谁想创业就可以创的,白手起家有多难。你根本不明白。也不要做那种无谓的挣扎,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这不好吗?”
  ……
  ……
  她的话还在继续,阮斯然已经听不见,她变成一段字音模糊的背景音,但他依然清晰地可以复述她要说的话。
  就像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他选择了自己热爱的建筑系,而不是他们期待的商业管理。
  一声声的重复说辞,和记忆里的那个夏天不断重合。
  *
  得知他没有遵照他们的意愿,阮森把他叫到书房,问他什么意思。
  阮斯然平静地看着坐在高位的男人:“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选喜欢的专业。”
  “喜欢?”阮森冷笑一声,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喜欢等当饭吃?我很早就告诉过你,未来你是接我的班的,你选建筑以后怎么管理?说的好听是建筑,不就是场地包工头。”
  阮斯然坚持:“我愿意。”
  “斯然,年轻气盛是好事,但太过,就容易跌跟头吃亏。”阮森喊他的名字,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我是你爹,在商场这么多年什么没有见过,我还能害你吗?”
  阮斯然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样,你开学之后就申请转系,我当这事没有发生过。”阮森说的是商量,但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看他站在原地,没有回答,阮森提高声音,“嗯?”
  阮斯然漆黑的眼里,闪过一抹情绪,他双手握紧,问他:“你是把我当你儿子,还是阮斯然?”
  阮森觉得这个问题好笑又没有意义,“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你吗?”
  阮斯然眼里都是倔强,“不一样,区别很大。”
  这个答案阮森终究没有明确告诉他,但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只是阮斯然而已。
  在开学得知他仍旧没有换专业,又一次将他叫进书房,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阮斯然平静地说:“没什么意思。”
  “就是想做个人。”
  “你的意思的,在我这里不是人?”阮森怒不可遏,把书桌拍的震天响。
  阮斯然直视他的眼睛,“是。”
  话音刚落,阮森的巴掌就打了过来,阮斯然的脸上立马浮现五个红肿的巴掌印。
  “在我这不是人?”阮森气极反笑,重复了一遍,“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想要飞走了?”
  “老子养你这么多年,你觉得自己在老子这不是人?”
  阮斯然没有说话,因为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光鲜艳丽的,但从小到大,他就像是一个提提线木偶,要按照他们期许的样子生长,否则就是漠然和诘问。
  “阮斯然,你怎么可以和人打架?那都是没教养的人做的。”
  “阮斯然,你得一直保持第一。”
  “阮斯然,你要不要做爸爸妈妈心中做好的小朋友?”
  阮斯然……
  阮斯然……
  这个名字仿佛成为了枷锁,禁锢住了他的灵魂,他被套在一个名叫众人期待的“阮斯然”的外壳下,无人关心,他是不是愿意,他是不是快乐,他会不会痛。
  如果说十岁之前,他还渴望从父母亲那里,本能地渴望被爱,一直按照他们的期待,压抑自己的感情,修剪掉自己的欲望。
  那么十岁时,他差点快死的时候,获得的仅仅是:“阮斯然你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失误?”
  然后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阮森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他喘着粗气,“我看多少年轻人自诩才华横溢想要追梦,可现实呢?梦想就是一个笑话!”
  “好,你有本事,就离开这个不把你当人影响你追梦的地方,以后也别回来求我!”
  阮斯然看着他,眼睛缓慢地眨了几下,说,“好。”
  退出书房之前,给阮森鞠了三次大躬。
  阮斯然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他或许对自己而已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也不算是坏人。
  他只是不爱自己,或许不是不爱,只是没有那么爱。
  于是,就这么离开了阮家,开始了独属于阮斯然自己的生活。
  阮母期间看他过得辛苦,劝了几次:“然然,爸爸是一时气头上,你应该知道的,他其实很疼你的。做这些也都是为你好啊。”
  “以后跟着爸爸接班不好吗?以后阮家的都是你的,你到时候想干什么就干干什么?”
  ……
  ……
  其实絮絮叨叨还说了很多,但意思翻来覆去都是一个意思。
  他站起来,看她,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说:“可是我不想要。”
  这个世界似乎都是有代价的。
  幼年时他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为了让他们多开心,多喜欢自己一点,他勉强自己做了很多不喜欢的事情,以至于他觉得自己没了自我,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他什么也不喜欢,也没人问他喜欢不喜欢,就像一个被期待被塑造的傀儡。
  可好不容易,他才有自己喜欢的事物,他不想放手,也不愿勉强他们来喜欢自己。
  大学这几年他过得真的辛苦,但至少是他想要的。
  他想,他们也只是不爱自己而已。父母不爱自己,似乎也没有关系,因为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需要“爱”这种枷锁又累赘的东西。
  *
  ·
  人间百态,喜怒哀乐,都在这栋白色建筑内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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