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卿半天没等到有人抓她,爬起身来再看,身后两个打手竟然胸口中箭,倒在地上死了,吓得周边的客人四散而逃。
顺着箭来的方向望去,熟悉的身影翻身下马,扔了弓箭给身边的下属,朝着她奔跑而来。
忍了很久的眼泪哗啦啦流下来,玉容卿感觉眼睛都要哭肿了,朝他跑过去,腿都是软的。跑的很慢,始终没有停下。
李沅紧咬着牙没说话,见她衣衫不整,满脸是泪,手腕上还留着麻绳捆过的痕迹,带着血迹的鞭痕,登时怒火中烧,解了披风将人严严实实的裹起来。
他珍爱着的卿卿,竟然被这些人如此践踏,坚持无耻!
李沅许久没发作过的疯症又有了发作的迹象,他单手握紧了腰上的佩剑,压抑着沉重的呼吸,低头在她耳边说,“卿卿不要声张,此事传扬出去有损你的名声,让我来处理。”
玉容卿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只能点点头告诉他自己知道轻重。
莫竹进来将她扶出去,发觉玉容卿走的很慢,立马蹲下身将她背起来。路过时边上的客人好奇地看上两眼,被莫竹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这里没有人知道玉容卿的身份,他们谁都不能说半个字。
萧成跟着李沅上了楼,站在二楼的老鸨见花楼里死了两个人,发觉自己惹上了事,忙跪下认错,“老身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触怒了哪位贵人。”
李沅没有自报家门,让萧成过去堵了老鸨的嘴将人捆住。随后,他注意到了门边有个愣住的男子。
男子腰上还挂着玉容卿的衣带。
李沅一脚踹开那公子身后的门,公子身后没了倚靠,歪歪扭扭向后倒去,哆嗦着说,“不是我,我真的不……不知道那是您的女人,求王爷饶我一命。”
公子看见小哑巴跑下去时并不担心,反正她也逃不掉。但他看见骑在马上的李沅时,整个身子都凉了。
他只见过李沅一面,知道那是他爹都惹不起的人物,忙跪地求饶。
李沅冷言道,“你不该动她。”
一剑刺去,血溅当场。
玉容卿缩在小巷子的马车上发抖,无声的哭泣,不过多时,巷子外的长街上传来救命救火的声音,她撩开车帘看过去,倚翠栏的方向火光冲天,整栋楼都淹没在火海中。
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明朗温暖,玉容卿呆呆地看着混乱的街,一阵苦涩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身后是火场,无辜的客人逃出倚翠栏,李沅没有回头看,仿佛置身于这场火灾之外。
救火的守城军赶过来,李沅挡在他们面前,对着洛将军问道:“我今晚来过这儿吗?”
守城军将领洛远风与温易是旧友,在清心殿那一夜又借李沅的光平了李佑昌的反,自然是跟李沅站在同一条线上。今夜又秘密参与了寻找永定王妃的事,看到李沅执意要烧了这花楼,心里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洛远风答:“王爷与王妃在秀林坊街上赏花灯,从没来过白鹤坊,更没来过此处。我们今夜也不曾见面。”
李沅点点头,“说得对,这里便交给将军了。”
回到巷子里的时候,马车还停在那里,莫竹一句话也不敢说,跪在马车外头低声的哭,马车里也是哭声,模糊不清。
李沅上前揪了莫竹的衣领,一拳打在他脸上,秀气的脸马上就紫了一片,李沅在他耳边厉声呵斥,“要不是杀了你会让卿卿伤心,我真想把你绑在里面一起烧死!”
他说的声音很低,莫竹愧疚着不敢回嘴,马车里的玉容卿却听见了外头有挥拳的声音,忙撩开门帘要下去阻止。
玉容卿刚露头,李沅就松手将扔到一边,“卿卿你别出来,冷。”
他上去坐进马车里,萧成不在,莫竹抹了眼泪乖乖上来赶马车。
马车里面意外的安静,李沅将人抱在怀里,安慰她:“没事的,没人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我一定会抓住凶手,还你一个公道。”
掏出手帕擦擦她脸上的眼泪,李沅疼的心都要裂开了,他的手还在发抖,他不敢想象自己晚到一步的话,卿卿会被怎样。
他不像玉容卿那样温柔,她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李沅知道她足够好,可以跟更适合她的人在一起。
而跟他在一起,只会给玉容卿带来一次又一次的,无休无止的伤害。
可即便如此,李沅也无法伟大到与她一刀两断,放她离开。他是那么自私,她的爱让他找到了活着的意义,没有了玉容卿,李沅宁愿去死。
玉容卿半晌没有回答,李沅以为她是受了惊吓或者是在生他的气,也不敢追问,只能轻轻搂着她让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肩膀侧靠着的心跳是那样慌乱,玉容卿不知道李沅也会有这种紧张害怕的时候,她想要安慰他,却想起自己不能说话,想要抱住他,微微一动便扯到身上的鞭伤疼到快要晕厥。
她很庆幸,李沅来救她了。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在他怀中蹭两下,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怪他。
李沅察觉不对,低头看她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一时又惊又怕,“卿卿你……不能说话了吗?”
玉容卿点点头,捧住他的脸抚摸着,与他对视的眼中仍旧留着一团光没有熄灭,那澄澈透亮的瞳色之上,倒映着李沅的双眸。
第117章 117 独宠
朝堂上格外的安宁,永定王请了半个月的病假, 没人在朝上跟誉王争论,压力都集中到了皇帝一人身上。
下朝后, 文武百官各自散去, 卫国公府上, 曹若晴守在院子里等着父亲回家。
卫国公回到府上,换下朝服, 坐在桌边陪家人吃早饭, 随口说了一句, “时不待人。”
曹若晴不明白父亲话中深意,直白问道:“父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又给您新差事了吗?”
卫国公摇摇头,只说是永定王在朝中势力逐渐稳固,因为传出口谕扶持新帝一事,得到了许多原本中立的官员的支持, 迟早会与誉王分庭抗礼。在这关键时候,永定王却三天两头请病假,也不知是真生了病还是避露锋芒。
誉王是个理智的人, 但极度的理智反而失了人情味, 太过睚眦必报,让朝中官员分外惊恐, 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让誉王抄家灭门。
即便为着自己的利益着想,卫国公也不希望誉王一家独大,新帝刚刚登基不久,光是处理国事就已经费神劳力,根本顾不上处理官员中的党派争斗。
好时机并不多, 错过这次,不知要等什么年头才能制衡誉王。
上元节,白鹤坊的大火将倚翠栏烧了干净,守城军救下火来的时候,三层的楼已经烧的只剩主干了,火场中发现了两具烧成黑炭的死尸,有十几人因为这边大火受伤,倚翠栏的老鸨下落不明。
不知哪个民坊的小黑屋中,被鞭子打烂了皮肤的老鸨晕死过去,手拿鞭子的男子抬眼看了看外头的月光,凑到昏暗的烛光下看同伴记录下的口供。
被人用钱收买的老鸨根本禁不起严刑逼供,打了半日,将能交代的都交代出来了。
第二日,口供被递到萧成那里,萧成看了内容,低声问:“人呢,可处理好了?”
护卫轻声回:“尸体扔去了城外乱葬岗,毁了脸,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确认事情办好后,萧成喊了小梨去敲主卧的门,交代她说府里采买了新的糕点,请王爷过去尝一尝。
外头小梨传了话,不听里头应答,便守在门边等吩咐。
屋里开了窗户缝透气,刚过上元节,天气还未回暖,屋里烧着暖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莫名让人心安。
床上的女子坐起身,柔滑的云缎垂落,肤白胜雪,露出光洁的后背,满布青紫的伤痕和鞭痕。坐在床边的男子表情克制,一想到昨夜发生的事,他的心都揪起来,又痛又气,自责内疚,深感自己的无能。
沾了药膏的手轻轻抚过伤痕,手上力道轻柔,没让玉容卿再觉疼痛,冰凉的药膏抹上来,让伤痕舒服了许多。
身前身后都抹好了药,李沅为她穿好衣裳,垂着眸始终不敢看她的眼睛,半晌才沉声道歉:“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玉容卿转过身来看着他,柔声安慰,“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喉咙也不是真的哑了,又没有人知道昨晚的事,相公已经尽力了。”
还不够,他要查出幕后真凶,将那些人千刀万剐都不够。
下手抓她的人一定是个武功高手,他点了哑穴让玉容卿说不出话,就像李沅当初对莫竹做的那样。仅仅是一家花楼的打手,不该有那样的身手。
李沅紧皱着眉头,压在心底的一口气始终无法纾解,这世上唯一真心爱他,别无所求的人,就坐在他身边。
她为他受了太多委屈,即便遭遇了那种事,她依旧这样温柔。
李沅猩红的眼睛渐渐湿润,“卿卿,从今天开始,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有违此誓,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在玉容卿惊讶着去捂他的嘴之前,李沅已经作下了誓言。
见他面容愁苦,玉容卿鼓足一股气,双手捏住他的耳朵揉来揉去,数落小孩子似的说:“你呀,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是玉家的少东家,每年都要带一大群男人去走商,路上什么事没遇见过,怎么会被这种事打击到呢。”
李沅觉得她是强撑着安慰自己,玉容卿却是真的很不在意,她要是真的怕事,安于一隅,就不会撑起玉家,继承家业了。
伤心难过解决不了问题,昨夜因为受到惊吓,玉容卿已经哭过一次了,哭完排遣了情绪就明白过来是有人故意要害她,错的人是做坏事的人,而不是她和李沅。
李沅人在京城,无法顾虑到每一件事,若玉容卿强求他每天都专注在自己身上,反而是不切实际。
“相公,我真的没事。”她凑上去搂住李沅的脖子,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像一只温顺的猫咪蹭蹭他的侧脸。
轻声说着:“过去的就过去了,但是以后在京城里,你可得保护好我,不然我就回娘家去,叫你一个人在这府里冷着,到时候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这句“威胁”可谓十分严重,李沅郑重的答了一声:“我一定保护好你。”
三天过去,日日精心调养身体,抹药按摩,玉容卿身上的伤好了许多,疼痛减轻,只是伤痕还没完全消失。
连着几天,李沅夜夜睡在地上,晚上睡觉时,他总是习惯性地去搂卿卿的身子,害怕碰到她的伤口,李沅便从柜子里搬了被褥到床下睡,夜晚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看到床上安睡的玉容卿,总能得到安慰。
倒春寒来的凶猛,正月底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因为养伤,好几日闭门不出的玉容卿看见白茫茫的雪终于按捺不住躁动的心情。
距离上元节已经过去整整七天了,玉容卿精神尚佳,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迫不及待想要出门透透气。
“我要出去看雪。”玉容卿跟紫鹃说了两句,要出门的时候,跟在身后的侍卫足有十个。放在从前,玉容卿觉得这完全没有必要,但现在,她欣然接受,又问莫竹在哪儿,自己好几天都没见过他了。
熊孩子又玩失踪,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不让她省心。
莫竹被人揪过来的时候,蓬头垢面,深陷的黑眼圈光是看着她都要哭出来。玉容卿突然意识到,她好像忘记给莫竹做思想工作了。
还好李沅事后处理的妥当,没有让人知道她的事,就连哥哥也不知道,不然,她才真是要费心劳神而死。
“你苦着脸做什么?”玉容卿上去拍拍他的胸膛,叫他站直了,正脸看着她说话。
莫竹红着眼睛看向一边,“我没能护好小姐,都怪我……”
玉容卿气得叉起腰来,语无伦次道:“你,我之前让你多看点书,你是不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往事莫追悔,来日潇洒过,你知不知道?”
玉容卿突然说了一些不相关的事,莫竹云里雾里摇摇头,只说自己做错了事,很对不起小姐。
真是个愣木头,玉容卿不想错过赏雪的好时机,又看他满心内疚难以自拔,便故意装作生气,罚他去空地上站规矩,“总是让我这么不省心,先去站上两个时辰再说!”
莫竹垂着头去领罚,玉容卿扭头就出门了,对守在府门边的家丁嘱咐说,“若是在下雪或是风大了的时候,记得给站在院子里那个递条毯子,他要是不接受,你就把我搬出来吓唬他。”
家丁瞅了瞅府中院子里站着的青年,点点头,“小人知道了。”
马车停在府门外,玉容卿上去撩开门帘,愣了一下,方才还在书房处理政务的李沅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李沅勾起嘴角拉她进来,马车上空间很大,他却偏偏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娇小的身子被毛绒绒的披风裹在其中,李沅将她圈在怀里,只露一个脑袋出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我……我就是出去逛逛,相公可不要误会。”玉容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分床睡了七天,李沅突然这么黏她,她还有点小慌乱。
“怎么,难道卿卿是去会情郎,还是要去乐坊戏馆找乐子?”低沉缱绻的声音在她耳边撩拨,温热的唇有意无意就蹭到她的后颈,激得玉容卿缩进厚厚的披风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其余的都不给他碰。
马车开始动弹,护卫们明里暗里的跟着,马车里的玉容卿缩成一颗又白又软的团子,警惕着李沅的亲近。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玉容卿眯着眼睛看他,“难道你监视我?”
李沅突然委屈,“我是担心你才多问两句,银月宗门都是我的人,我问他们,他们自然要告诉我。”
担心她的安危才跟过来,玉容卿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她努力挪动屁股想要坐一边去,却因为双臂抱着膝盖着坐在他怀里的姿势而用不上力气,幽怨道:“即便是担心我,也不用坐得这么近吧。”
一边说着,身后人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立马抱着她的身子又贴了回去。
玉容卿刚要发作,便听李沅放低了声音叹息:“我自幼爹不疼娘不爱,李家一群亲戚,个个豺狼虎豹,活到现在也没遇见几个能说的上话的人,唯有卿卿真心待我。若是连亲近些都惹得卿卿不悦,那我真要活不成了。”
确实从未听过李沅与他人说过心事,玉容卿突然心疼起他来,亦不敢露出身子来惹他觊觎,轻轻蹭他的胸口,抚慰说:“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想抱就抱吧,我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