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跟房间还有点距离, 喜房里头什么响动在这儿都听不清,莫竹抱着手臂靠在墙边, 看小梨从昏昏欲睡到闭上双眼, 心中暗自窃喜, 还是自己最有能力,熬夜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打更人敲着竹梆从园外路过,此刻还没睡的,也不只莫竹一人。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台照进房里,半掩的芙蓉帐内, 女子香肩半露,白嫩的肌肤透着好看的粉色。喜被下疲惫的身躯蜷缩在一起依偎在男人怀中,平稳的吐息喷洒在男人颈窝中, 温暖又香甜。
李沅单手撑在枕头上, 微笑中带着餍足后的慵懒,低下头吻在了她的发顶。
回想卿卿在他身、下声声甜腻地喊他作“相公”, 李沅幸福又满足,即便是再被噩梦所扰,他也不会再怕了。
他想成为卿卿的依靠,不负她一番真情相付。
李沅闭上双眼,虽然晚眠, 但今夜,他没有做噩梦。
听着枕边人平稳的呼吸,就像是一曲安眠曲,让人内心平静,什么纷扰混乱通通一去不返,他所拥有的都在此处,就在身边。
——
阳光照进房中的时候,外头院子里的丫鬟家丁已经在忙活着整理庭院了,昨夜的酒席,装饰的红绸灯笼都要取下,厨房里也要开火开锅,要忙活的地方不少。
朝园里的丫鬟家丁加起来不过二十几个,一半是从玉府要过来的,一半是玉容卿从外头买来的,都是穷苦出身,干起活来也卖力。
主卧屋里的女子躺在床上,未着丝缕,昨夜被折腾得累坏了,直至午时才疲惫的睁开眼睛。
玉容卿翻了个身,想着昨夜李沅温情脉脉,对待她是小心又温柔,她的确没怎么觉得疼,只是他要了一次还不知足又弄了一次,一直到半夜才停,可是累坏了她,身子都要散架了。
虽然身上酸软,可玉容卿回想起昨夜的点滴,近在眼前的美人被欲望染红了肌肤,那一刻,她看到一个完璧无瑕的人因为她而生了情、欲,动了心。
如同一块美丽却冰冷的玉石被轻柔的花瓣扫过,便染上了花的颜色。
直到身上的酸痛没那么厉害后,玉容卿坐起身来穿上小衣、内衫,起身坐在床上,疑惑着:李沅去哪儿了。
书院那边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婚假,不至于这个时候回去吧。难道是给爹娘请早安去了,可这快到中午了,就算是去请安也该回来了。
新婚第一天,醒来却看不见相公,玉容卿有点慌乱。
“小梨?”玉容卿唤门外的侍女进来。
小梨听见屋里传出声响,走进去便听小姐问她,“李沅呢?他怎么不在……”
“回小姐,姑爷他在厨房呢。”
玉容卿疑惑:“厨房?他去那儿做什么,现在都不回来了朝园又不是没有请厨子,还要他一个姑爷来下厨吗?”
“回小姐,姑爷他不是一直在厨房里,姑爷早晨去给老爷夫人请安,晚些时候来了康家的人送礼,说是昨天的礼没送全,非要您亲自去见面,还好有姑爷在,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哄过去了。”
“他还能应付康家人?”玉容卿有点惊诧,康家个个人精似的不好对付,连她都避之不及,李沅竟然能糊弄得了他们。
她的相公还真是让她时时惊喜。
玉容卿起身刚穿好衣裳,腰上酸酸的,便让小梨拿了软垫来放在椅子上,她坐在梳妆台前,让小梨为她梳妆。
挽起长发,簪花梳髻,嫁做人妇便不能再像从前做闺阁小姐似的那样随性了,玉容卿看着自己镜中的模样,仿佛没什么变化,仔细一看,铜镜中的自己眉眼弯弯,满心喜悦,从领口看进去,还能瞅见一两点红色的痕迹……
昨夜的缠绵立刻又浮上脑海,玉容卿害羞的捂住了脸。
李沅看着文质彬彬的,怎么力气那么大呢,弄得她想逃都逃不掉。
玉容卿对着镜子羞红了脸,未曾察觉门外走来一人,小梨发现有人进来,转身去看,随后便退下去,走出屋子,关上了门。
待玉容卿放下手掌,便看到身旁站了一个人,抬头去看,是李沅端着吃食来了。
玉容卿看看吃的又看看李沅,“你去厨房就是为了给我做饭?”
李沅点点头。
玉容卿不解,比起吃的,她更希望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家相公。有些幽怨着问他:“相公费这个力做什么,园里又不是没有厨子。”
李沅将饭菜放到桌子上,又过来扶她到桌边坐下,自己坐在她身边,轻声道:“我起得早,想着你昨夜累着了,便没扰你。”
他将瘦肉粥端到玉容卿面前,解释说:“昨天我们圆房……我知道你今天身子不舒服,想着给你煮些清淡的,怕园里人做的不精细,便自己去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一直看向玉容卿那边,见她神情有些委屈,忙伸手握了她的手道歉说:“对不起,我不该留你一个人。”
他一道歉,玉容卿便心软了,看他亲手做的吃食香气诱人,便没了追究的心思——她饿了。
“好了,我也没有要怪相公的意思,就是见不到你,我会怕。”如今得了李沅留在身边,玉容卿便有点患得患失,更何况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她这辈子可不会放手了。
听了她的话,李沅点点头,“那我以后一定等娘子醒了再出门,可好?”
娘子?
玉容卿点点头,却不由得在意他对自己的称呼,昨夜他一直喊她“卿卿”,这还是第一次改口叫她“娘子”,感觉好微妙。
玉容卿抬起头,便见李沅眼眸灼灼的盯着她看,同那时盯着她时的目光一模一样,这才发觉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手里呢。
李沅低声问:“还难受吗?”
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耳边,昨晚零零碎碎的记忆涌了上来,玉容卿霎时间羞红了脸,从他手里抽回了手。
说难受也是难受的,虽然不痛,但是腰有点酸。李沅对她很温柔,玉容卿印象里的男人都是比较粗糙的,不是动作不拘一格就是说话嘴上没把门的,就连温易那种君子也有个孤僻冷言的毛病,像李沅这样温润如玉的实在少见。
她不想说难受,让李沅觉得她是受了委屈,可又怕他知道自己并不很难受,今晚又要……她可招架不住。
思来想去,折中道:“不是很难受,只是有一点点痛。”
听罢,李沅暗自反省自己太过得寸进尺,明知道卿卿对他是无不答应,他还那般不知满足,即便已经很克制了,却还是让她痛了。
玉容卿察觉不到相公的小心思,喝了口热茶便吃饭,李沅为她准备的早饭清淡丰富,有肉粥,煮蛋,蒸虾饺还有卤鸡脚,精致又美味,让她食指大动,连连称赞。
李沅精心准备的早点,看卿卿吃的开心,李沅也心满意足,给她倒了一杯茶,起身去收拾床铺。
展开被子一丝不苟地叠整齐,放到床尾。露出红色的床单上留下了一块暗红色的痕迹,李沅见了脸上微红,将床单叠起来后换了一张新床单。
收拾差不多后,李沅才回到玉容卿身边,坐在一边看着她吃饭。
等玉容卿吃饱后,李沅掏出手帕来给她擦擦嘴角上的水渍,随后叫人来收拾桌子,自己扶了娘子去逛园子。
朝园很大,住人的地方占了三分之一,余下的地都建了园林风景,隔几步就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如今正值春夏交接,入夏之时,园子里的花草涨势凶猛,要花匠师傅时长来修剪,不然会挡住小路。
从前这园子是徐州上一任守将的住处,自从他离任后老将军温平来徐州上任,也没接下这园子,就这样荒废了十几年,直到被玉富成买下。
“说起来,温平老将军也要年过花甲了,估计这两年也就要离任了。”玉容卿说着,轻笑道:“我记得我小时候误入军营吓得直哭,还是老将军把我抱回来的。”
李沅问:“那温老将军的儿子不会任下这守军之职吗?”
玉容卿摇摇头,“温成风与温易父子都在徐州守军中任职,温成风比较有威望,按理说也能升职任守将,只是……当今圣上龙体欠安,头疼国家大事还来不及,流寇兵乱,各地的封王也蠢蠢欲动,估计一时半会是管不到我们这些小地方的。”
对这些比较陌生的事,李沅需要花时间理解,只是有些好奇,“卿卿知道的事可真多,今年只出去走商两个月,便能知道那么多事吗?”
玉容卿笑道:“我不出去走,也有很多人在走商,大家消息互通,都关注着这些事,以此来避开那些有兵乱的地方,减少商队的伤亡。”
“原来如此。”
园子里春花落败后夏花绚烂,更有翠竹苍柏常青树,顺着水渠流水走到清河湖边,才见到有丫鬟路过。
方才没人,玉容卿也没在意,如今一看,李沅怎么一直在扶着她,她竟然没有注意到,忙抽手出来,“我又不是病了,相公不必如此担心。”
不让扶,李沅便捉了她的手去十指相扣,“卿卿让我陪着,我便能放心。”
浓情蜜意,难舍难分,直看羞了湖对面的小丫鬟,捂嘴偷笑。
第40章 40 贪欢
新婚时收了不少贺礼,记录在册后都在库房堆着, 如今得了,玉容卿便与李沅一同去看, 主要是为了看看今天一大早康家送来的补礼。
前院里的水渠流动, 水声叮咚作响, 水边绿草青苔,各色的夏花正含苞待放, 长廊栏杆上刷了新漆, 爬上了绿植。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 映的庭院泛着淡黄色的光,池塘新出的红鲤鱼跃出水面,微风和煦。
夫妻两人牵着手走过廊下,说起徐州这几个大家的事,全当是聊天听故事, 说完了别人家的事,玉容卿又说:“我前不久寻到了一个好大夫,对疑难杂症很有研究, 我想你若是有时间, 可以请他来给你看看。”
玉容卿的一番好意,李沅悉数应下, 说是得了空一定去看。嘴上虽然那样应答,心上却是带着点抗拒。
因为失忆而被埋在角落的不堪记忆,仍然会在他夜里入眠时出来扰乱他的心,如今他已经很满足了,就这样平静而幸福的陪着卿卿过完一辈子, 他便别无所求了。
可是,如果他记起从前的事,无论是好是坏,于他而言,都会破坏眼下的安宁。
花坛边上砌了一层大理石,比地面高出一段距离,玉容卿起了玩心踩上去,刚好比站在地上的李沅高出半个头,正是李沅平时看她的高度。
玉容卿笑起来,拉住了李沅抱在胸前,“原来比相公长的高是这种感觉。”
被她抱在怀里的李沅乖巧又安静,像只被驯化的狸猫,乖顺的被主人抱在怀里顺毛。可李沅只是表面乖巧,双手早就不老实的搂住了卿卿的腰。
四下无人,小梨也识趣的隔着老远。玉容卿想要踮脚让自己显得更高一些,却滑了一跤,整个人都向前扑去,正好被李沅揽住。
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别人身上,玉容卿没了重心竟没觉得怕,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笑自己太不稳重。
被他双手触碰到的地方痒痒的,玉容卿一边笑一边拍他的后背,“相公,快把我放下来吧,被人看到多不好。”
李沅侧脸在她肩膀上蹭蹭,“那卿卿可要走稳些,若是再摔了,我可是要抱着你一整天的。”
“哪会再摔,我又不是孩子了。”玉容卿双脚落地,不好意思地为自己辩解,又为他顺了顺被自己弄乱的头发,仪表端庄,一丝不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李沅变得有点黏人,总是抱着她不放,但她好像也变得黏人了。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心里都是甜甜的。
一双璧人走在园中小道上,绕过假山,走过小桥,抬手抚过一片盛开的红花,玉容卿随手摘了一朵,喊停了李沅,踮起脚尖将红花别在他的鬓边。
男子的脸天然去雕饰,深邃的五官被这朵鲜亮的红花点缀,竟更显美丽,玉容卿扶着他的胳膊还没欣赏够,便见视野中的脸在她面前放大,一阵芬芳的花香从她面上掠过,紧接着唇上便蜻蜓点水一般飞过一个短暂的亲亲。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李沅竟然亲了她?!玉容卿羞着捂住嘴巴,小声道:“还是大白天呢,你也不怕给人看到了。”
“不怕的。”李沅微笑着轻抚她的发顶,“你我是夫妻,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必害羞。”
别人家也是在庭院里就能这般亲昵吗?玉容卿将信将疑,故作镇定放下了捂住嘴巴的手,“我没害羞,我又不是十五六的小姑娘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的回应,不知是说给李沅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李沅听了也不深究,见她一身粉嫩颜色像是桃花灼灼,同脸上的红云一般惹人喜欢。凑过去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库房那里走。
到了库房门外,又喊了两个小丫鬟过来给清点礼物,单独将康家的礼挑出来。
两人坐在一边看他们清点,玉容卿转过头去问李沅:“相公,我听小梨说今早是你接待了康家人,可知康家过来的是什么人?”
李沅:“是他家的庶女康乐和女婿孙秀才一起过来的。”
一听是康乐,玉容卿脸色都不好了,“没来由的送什么补礼,就好像他家多看重我似的,怕不是我这日子过的太美满了,让康乐心生不满。”
“卿卿何出此言?我见康家姑娘出嫁后稳重多了,也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
玉容卿摇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要有康家给她撑腰,她才不会真的对我好呢。”也是当年被骗的久了,如今只是说起康乐都叫她很不舒坦。
正说着,丫鬟找出了今早收下的康乐的贺礼,呈给小姐跟姑爷。
打开盒子,里头是一串红珊瑚项链,色泽红润有光泽,看着价值不菲,想来康乐是下了本的。即便如此,玉容卿也不愿领情,叫人将这礼物单独存到另外一个房间里,虽然她一时看不出这项链有什么猫腻,但还是小心些为好。
贺礼中不乏好东西,玉容卿从中挑了一块柔软的绣面缎子,白色底绣着青色竹叶,叫人送去成衣店给李沅做一身外衣。
余下还有些花瓶如意之类的摆件,昂贵还怕摔,玉容卿却不想让它们在这里落灰,挑了几个好看的让小梨拿去正厅里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