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玉白天生一双桃花眼,不会用这双眼去勾人,却能看透皮相看人心。
他一眼就看出来,李沅不是个简单的人。
甚至,不是个好人。
玉白这次回来本就是因为担忧家人安危,让他发现了李沅这个心怀不轨之徒,他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默默注视着李沅的背影,玉白面无表情,低声自语:“谁都别想骗我小妹。”
——
卧房中,轻纱落下遮挡床间春色。
李沅微微侧过头,温柔的眼神望向一边背对他躺在床上的玉容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原本温和的表情渐渐冷下来,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同卿卿走商的一个半月,他们日日与商队的人吃住在一起,就连睡觉也是晚睡早起,他能跟玉容卿独处的时间五根手指头就能数过来,好不容易回到了徐州城,还以为终于能恢复到从前那样惬意的生活,却不想来了一个玉白。
今天晚上从玉府离开的时候,李沅明显感受到身后有一道久久没有离开的视线盯在他身上,他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卿卿的手寻求内心的安慰。
理性告诉他要跟玉白和谐相处,可感性让他提前察觉到了危机——玉白不喜欢他,甚至在故意为难他。
如果不是有卿卿替他拦着,晚饭的时候他就会因为“做菜”而在玉白面前出丑。
李沅想来想去也不知道玉白为什么会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恶意,仅仅一面之缘,他还猜不透玉白的想法,也不知道玉白今后会怎样对付他。
若是一般人对他有这种恶意,李沅早就把人解决了,哪里还用得着在此皱眉。就因为玉白是卿卿的二哥,是浪子回头的玉家公子,是他的舅哥,李沅才不能也不可以对他下手。
处理人际关系,是他最不擅长也极其厌恶的事,除非万不得已,他才不会给外人好脸色看。
人心隔肚皮,人人都为自己打算,像玉容卿这样真诚又善良的人并不多。李沅庆幸自己遇到的人是她,就算是为了跟卿卿过日子,他也得去试着跟玉白搞好关系。
“卿卿……”
声音低沉缱绻,男人探出一只手为她掖好被角,刚碰到女子裸露的后背,指尖微凉的触感让对方短暂而又剧烈的颤抖一下,随后缓慢又略显艰难的翻过身来,靠在他胸膛上发出了没什么力气,抗拒微弱的轻语。
“相公……不要了,疼……”
他没想要……
李沅知道自己把人欺负的狠了,叫她在睡梦中都不得安稳,把手收回来伸进被子里暖了一会后,将手覆再她的后腰上轻轻揉弄。
绵软温热的身子□□,缩在他怀中像只乖顺的小兔子。方才亲热时李沅又咬了她一口,肩膀上还留着牙印,虽然只是轻咬,但红红的牙印看着很显眼,就像是专属于他的标记一样。
“卿卿,你哥哥不喜欢我的话怎么办?”
疲倦的玉容卿闭目养神,面前的李沅将戾气收敛得很好,她即便靠的那么近也丝毫没有察觉李沅的愁闷,听他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好像是有些担忧,却也说不上有多害怕玉白不喜欢他。
或许是因为今天见了二哥哥,李沅一时不适应他的性格这才有些担心。
玉容卿缓缓睁开眼睛,朝他身边又挪动两分,抬手扶住他的肩膀,安慰说:“二哥哥待人很友善的,可能是因为对你不熟悉才没怎么跟你说话,你不要多想。”
“我知道。”李沅不信玉白会待他友善,不放弃追问玉容卿,“我是说万一,二哥哥不喜欢我的话,你会怎么办。”
他只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玉容卿知道他的不安,捏捏他的肩膀,凑上去也咬了一口,咬的力气比他大太多。突然被咬,李沅只是呆愣着没反应,他身上伤疤太多,多到连这样“小小的疼痛”都察觉不到。
红红的牙印在他雪白的肩膀上,夫妻两人就像小孩子一样你来我往,你亲我一下我也要亲回来,咬一口算得了什么。
玉容卿笑这说:“若二哥哥不喜欢你,我就把两家相连的小门锁上,让人守着大门再也不让他来朝园了。”
“真的?”李沅有些惊喜。
“那是当然,你是我的男人,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玉容卿又耿直着小声补充,“但是爹娘也很重要,但他们是很喜欢你的,你不用担心。”
“嗯,我知道。”
经历情、热后的身子总是格外慵懒,精神却很清醒,看着李沅温柔的微笑,玉容卿有些蠢蠢欲动。
李沅身形比较高挑,即便是躺着也比玉容卿高出半个头来,玉容卿只得向前附身才能够到美人的软唇。占着身高优势,李沅的脖颈修长又优美横在她眼前,玉容卿忍不住用手指划过他的颈侧,撩拨他性感的喉结。
脖子上痒痒的,李沅默默闭上眼睛忍她“调戏”,自己的多疑不安,只有卿卿会尽数包容。
他再一次确认,就算是为了他们两个人日后的生活,他也要搞定玉白。
三天后。
玉容卿查账的时候发觉近半个月以来店铺收益下降了两成,所有的店铺收益都有下降,并不是一两家的问题。
一开始她发觉事情不对便带着莫竹小梨去店铺查看,一家一家问过去,都没发现店铺本身有什么问题,反倒是几位掌柜一同反应:客流量变少了。
布庄的马掌柜说,这几天的客流量明显减少,即便是常来的老主顾消费也有所减少,听说是将银钱存去了钱庄,内情他也不是很清楚。
消息现在只是小范围传着,玉容卿四处找熟人请吃饭跟人喝酒才套到信息。
康家钱庄涨利息了。
存十两得十一两存票,一月后可取,存的越多可取越多。
一开始还只是小范围传播,听着是个白捡便宜的大好事,便有一些人存了些银两全当试试,如今一个月的过去,的确有人用存票取到了钱,见到有利可图,参与的人就越来越多,不仅影响到了玉家的生意,徐州城中的店铺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康家财大气粗,搞这一出可能是为了跟其他的钱庄竞争,可玉容卿总觉得其中有诈:一个月的时间,钱如何能生钱,钱庄支付给存户多余的钱又能维持多久。
她想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忙叫人去府衙一趟。
玉容卿叫了不少人一起去康家钱庄,等到那里的时候才发现半条街都被堵的水泄不通,全都是举着银子来换存票的百姓。
事情的发展比玉容卿料想的还要严重,她让护卫们开了一条路,玉容卿艰难地走到钱庄门口,正在忙活的伙计和掌柜却很不待见她。
玉容卿叫自家的护卫们把钱庄铺面里的人清空,就连掌柜和伙计都被赶到大街上,她本不想用这么粗鲁的手段,可她没得选。
不能存钱换存票的百姓们顿时着急了,不明白玉家三小姐为什么要来闹这一出。
玉家乐善好施在徐州是出了名的好名声,连三小姐的和善助人也为人津津乐道。百姓们看到是她来“捣乱”,更多的是疑惑,并没有直接乱起来,而是想听她解释缘由。
康家的掌柜和伙计们却抢先在她之前大声吆喝:“玉家想独占所有的存票!”
听闻此言,一半人将信将疑,另一半则急于谋利。害怕自己得不到白占的便宜,立马冲了上去。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玉家护卫们守着门不让人进,玉容卿站在最前面大声喊了一句:“各位听我说!存票一事有诈!”
“你凭什么这么说!”
众人循声望去,是钱庄的伙计去请了康乐和康齐过来,康乐明显比她哥哥有底气的多,气势汹汹地走到玉容卿面前,上来就要推搡她。
玉容卿一把按住她的手甩回去,严肃道:“孙夫人请自重,你哥哥才是康家主事人,他就在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外嫁的女子来越俎代庖。”
“你!”康乐显然不想让康齐来回玉容卿的话,坚持道,“我们康家开门做生意,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竟然来捣乱!”
人群因为康家人的到来吵嚷起来,玉容卿站在人群前面屹立不动。
“若康家有能力兑换存票,何必急在这一时,听小女子为各位分析一二,理清这其中利害得失,各位再存钱也来得及。各位就不想知道康家为何难得一遇的让利于民吗!”
闻言,翻腾的人群冷静下来,冲动一时的情绪也慢慢熄火,有几人大喊着,相信三小姐的为人,让她接着说下去。
眼看财路要被人截断,康乐怒不可遏上手撕扯玉容卿,两家女子一个温柔有礼,一个粗鲁莽撞,谁家能信,百姓们都看在眼中。。
康乐被莫竹揪开,连带着康齐和几个钱庄的伙计也被护卫暂时控制住。
玉容卿大声道:“康家钱庄必定出现了亏空,用存票吸引新的银钱流入补亏空,存票的钱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取,在这一个月时间又会有新的银两流入,用这些新银两去贴一个月前的存票,表面上是让利于民,实则拆东墙补西墙,墙有破洞,迟早要塌。”
她说的浅显易懂,百姓们也理解了这是个骗局,“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存的银两其实是给了一个月前存钱的人?”
“对。”玉容卿又说,“由于存票跟实际银两有差距,这个亏空会越来越大,终有一天,新流入的银两也不够贴旧存票,那时候钱庄倒闭,各位手里的存票就成了一张废纸。”
这样恐怖的后果,在场各位听了心里直发凉,差点为了一时小利倾家荡产。
“黑心的康家!”
群情激奋,百姓们冲上来要打康乐康齐,玉容卿还让手下稍微护着点,别让人把他们打伤了。
看到不远处府尹的马车过来了,玉容卿忙喊停了众人,提醒说:“我已经将此事报官了,自有府尹大人审理此事,各位就散了吧,不好为此惹上官司。”
在玉容卿的劝解下,百姓们渐渐散去,玉容卿将康家兄妹交给裴仪后,简单说了发生的事,便离开了。
回家路上,主仆三人坐马车,护卫们跟在后面。
小梨不解道:“小姐,康家这事儿其实并没有触及到玉家多少利益,您为什么要为此费心费力,这下咱家跟康家可是真闹掰了。”
玉容卿解释,“一则,市场上流通的银两有定数,康家此举破坏市场,受牵连的不只有我们一家。二则,百姓们劳苦一生也赚不到多少钱,能存下的都是未来要用的钱,康家钱庄这般糟践百姓,咱们都不能坐视不理。”
听完这番话,小梨若有所思,道歉说:“对不起小姐,是我想的浅显了。”
“没事,你多听多学,是好事。”
此事还不算完,玉容卿回家取礼物准备拜访几个老板打听打听。钱庄这事必不是偶然,康家肯定出了大问题。
走进朝园,转过小亭时看到桥那边,李沅正跟玉白面对面说着什么,然后玉容卿眼见着玉白伸手推向李沅的肩膀,将他推到了!
玉容卿惊讶着跑过去,拨开玉白蹲下身去扶李沅,“相公你没事吧?”
李沅狼狈地蹲坐在地上,白净的衣裳都被弄脏了,看到玉容卿走过来,他委屈着掉了两滴眼泪还特意扭过头去不让她看见,可玉容卿还是看见了。
她扶起李沅,生气地看向玉白,“二哥哥你干嘛推他!”
玉白丝毫不心虚,悠悠道:“妹夫好眼力啊,方才同我说话那么不客气,看到小妹来了立马一推就倒。”
他指着李沅脸上的泪珠笑道:“难道妹夫是唱小曲儿出身不成?这眼泪说掉就掉,叫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第93章 93 君心似我心
什么好眼力、唱小曲出身,玉容卿听不懂玉白在说什么, 却明显能听出玉白语气不善,她都已经亲眼看见玉白推人了, 他竟然毫无愧疚还在讥讽李沅。
玉容卿生气地推开玉白, 让莫竹帮忙扶着李沅, 看他身形摇摇欲坠,好像失魂落魄一般, 直叫玉容卿心疼得不得了。
“二哥哥你好不知趣, 我都已经说了不要你来打扰他, 你竟然全当做耳边风。”玉容卿扶着李沅往园子里面走,冷言让小梨送二哥哥离开。
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如今成了另一个男人的妻子,毫无保留的信任对方维护对方,这本是好的,玉白清楚玉容卿的为人, 可就是因为太清楚她的优点缺点,才不能袖手旁观。
她很容易被骗。
只要不是祸及她性命,无论对方犯了什么错, 玉容卿都尽量避免跟对方闹僵, 她一片好心待人,却被有心人利用。
明示不成, 玉白也有后计。
玉容卿最吃人示软认错这一套,玉白忙躲开小梨,凑上去靠着玉容卿给李沅道歉,“实在对不起,刚才是我冒失了, 都怪我手上没个轻重,不小心推到了妹夫,妹夫要是摔坏了身子,我可怎么在妹妹面前做人呢?”
句句都是声情并茂,看着像对李沅道歉,却是靠在玉容卿身边说给她听。
玉容卿虽然好性子却也不是能随便糊弄的,愤愤说:“你是真认错还是装的?方才说什么有眼力,说他是唱小曲儿出身的,难道是什么好话?”
她的两个哥哥连带着她都有个“倔”的毛病,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回头。
从前几天吃团圆饭的时候玉容卿就看出来二哥哥对李沅有些疏离,一开始她还觉是玉白刚回到家中不久还没适应过来她自己成家的事,所以李沅问起来的时候,她才用“不熟悉你才没怎么跟你说话”来安抚李沅。
现在看来,玉白可不仅仅是不熟悉李沅,反而对他有着偏见,至于这偏见是从哪里来的,玉容卿还不清楚。
“小妹,我真的只是跟妹夫闹着玩儿呢,你可千万别当真。”
即便被当面撞见,玉白也毫不慌张,从容淡定地解释,“男人之间本就爱打闹,我在外头那两个结拜兄弟也是不打不相识,跟自家妹夫总不能太客气了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讥讽他?”
听玉容卿语气暂缓,玉白眼尾一挑,“我那是想夸他眼睛好看,声音好听,我这人吶有点别扭,分明是想夸人,说出口来就变了个意思。”
“真的?”玉容卿在湖边小亭中站定,转头看向李沅,问他是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