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姐姐给我的小礼物,感谢我帮她遛狗!”时经意得意洋洋地叉腰仰头,“你这样不主动提出帮她遛狗的人是得不到的!”
时经寒把门关上接过了剪刀:“怎么可能主动提?谢九黎也不可能同意。”
现在的谢九黎,又不是以前那个对谁都平等对待的谢九黎。
她多了个偏心的对象,于是其他所有人都自动退后一等。
时经意退到一旁等待,好奇无比:“我猜是个毛绒玩具吧?不过这么大的玩偶应该也挺贵的,两三千?”
和没有记忆的妹妹相比起来,时经寒有个更准确的猜想。
五年前,谢九黎就送过时经意一件她喜欢得不得了的礼物。
——最后从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快递里取出来的,果然是一套航模。
时经意:“……哥,我这就去查查这市场价多少钱。”
“她不会让你还回去的。”时经寒看了一眼外包装。
和五年前那一次她送的是同一个品牌。
“那我也得查啊!”时经意捂脸自暴自弃式大喊,“这种我想去攻略人家先被人家攻略了的奇怪情况是怎么回事啦!!”
时经寒把航模提出来放到一边。
他觉得谢九黎能做到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五年前的一切在当时看起来尚不觉得,跳出那个圈子再去重看时,才能发觉谢九黎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
因为没有把自己放到局中,所以才有那样的理智吧?
就好像空中的两片云彩,即便看起来相近、重叠,但高度不同,就不可能彼此接触。
时经寒要找到的,是一个能让谢九黎“入局”的办法。
他不是贺孤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被谢九黎主动追逐抓在手里;作为追赶之人,停留在原地等待机会砸到自己头上是注定要失败的。
“哥……”时经意拿着手机的双手微微颤抖,“玩车玩表玩房,都不如玩航模……我把你卖了来还九黎姐姐的礼物吧。”
“她不在意钱,”时经寒从烟盒里顶了根烟出来,“你就当是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装好给她汇报就行了。”
“没有这么贵的家庭作业!!”时经意握拳,“我决定了,虽然同样价格的东西我买不起,但明天开始,我要投桃报李地给柯基殿堂级的服务。”
她说着就开始上网找狗饭的做法,边找边迟疑地说:“哥,贺孤舟真不是我们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弟吗?”
“不是。”
时经意愁眉苦脸:“好吧。那我看九黎姐姐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和他分手的样子,你打算怎么办啊?”
时经寒掏出打火机:“等等看吧。”
“等什么?”
“总会出问题的。”时经寒点了烟,起身往阳台走去。
——一个本应该死了的人硬是被谢九黎弄了出来,不论到底是科学还是不科学的远离,怎么看都不可能会不出问题吧。
……
谢九黎虽然能算到很多事情发展,但还真算不到自己回去后将会看见一只体型膨胀的柯基。
她现在还在画室里陪贺孤舟找灵感。
贺孤舟的本职是画家,见到画室当然难免手痒。
画室看起来在这几年间没有被使用过,但被保存得很好,书架的细微角落也没有灰尘存在。
贺孤舟自从进了画室之后兴致就很高,他翻了一遍能在里面找到的所有画具:“是你以前用过的吗?”
“大概吧。”谢九黎扫了一眼。
自从她把五年前那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大致告诉贺孤舟以后,他就开始变得特别在意相关的信息。
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他都拉着谢九黎走了一遍。
走完以后,沈雾沉的房间就被上了锁。
谢九黎把那句“沈雾沉应该不会再来住的”吞进肚子里没有说出口。
“你说你在画室里的时候,画的都是我?”贺孤舟支起画架,“没画过别的东西吗?”
谢九黎眨了眨眼睛:“几乎都是你,也画过别人。”
确实前几天那句“画你呀”把贺孤舟哄得很开心,但也不全是事实。
贺孤舟含笑看向谢九黎:“比如?”
“比如,”谢九黎想了想,淡定地道,“试着画过我自己。”
但那时记忆缺失,又被系统多少影响了情感,所以自画像创作得尤为艰难。
——说起来,那幅画本来是给了顾舟,也应该在五年前和她一同被销毁了吧?
贺孤舟拿着笔道:“礼尚往来,那我也画你吧。”
他的画功比谢九黎纯熟太多,寥寥几笔就能抓住一个人的精髓。
谢九黎步到贺孤舟背后看他的进度,看着看着挑起了眉。
等贺孤舟停下笔时,谢九黎才道:“你似乎只看见了我好的一面。”
“因为‘爱是盲目的’嘛。”坐在椅子上的贺孤舟后靠仰头看她,眉梢嘴角自然而然流出笑意,“不对吗?”
谢九黎低头去看贺孤舟,伸手碰碰他的睫毛。
贺孤舟下意识闭上眼,露出眼皮上那颗平时不太会被注意到的小痣。
“盲目的爱持续不了太久,”谢九黎拂过他的刘海,道,“不过你还是人造人,或许在这方面还需要额外的学习吧。”
贺孤舟睁开眼睛。
他噙着笑问:“只要是你喜欢的,不就没问题了吗?”
谢九黎若有所思地挠挠贺孤舟的下巴,觉得他或许需要一点除了她以外的生活面。
就像鸟儿在笼子里关久了就容易抑郁、拔光自己的羽毛,贺孤舟也可以捡起、培养一点其他的爱好兴趣。
第57章 你最近移情别……
谢九黎最开始想的就是画展。
反正贺孤舟的本职就是画家, 从他的表现来看,绘画方面的技术没有任何缺失和退步,完美复现了记忆。
所以谢九黎干脆在这栋房子多停留了几天, 把画室重新布置起来给贺孤舟用。
“画家还需要上课听讲座吗?”她反过来坐在一张有靠背的椅子上,双手交叠在椅背顶上看贺孤舟画画, “或者,你们也有什么交流活动之类的?”
“找的话都会有,”贺孤舟说道, “也可以去参加比赛。有一些奖项的含金量很高,奖金也不错。”
谢九黎立刻有了主意:“反正现在也很空, 要不要去参加几个比赛?”
“我们缺钱了吗?”贺孤舟笑着回头问道。
“不缺那点奖金,”谢九黎摇摇头,“我想你也能做一点其他的事情, 不是比赛也可以——贺孤舟,我不是你的人生。”
贺孤舟回过头去,笔刷在画布上轻轻描了两笔,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好啊,正好全国美展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就截止报名了。”
对这些不太了解的谢九黎上网做了一番详细的功课。
绘画美术界大大小小的奖项琳琅满目, 但有的可以个人名义参加,有的则需要当地的组织推荐上去才能一步步进行申报。
至于被称为“美术界的诺贝尔奖”的, 是以一个叫亚历山大卢奇的画家所命名的奖项。
谢九黎倒也不是那种填鸭式家长, 非要贺孤舟拿个什么金奖银奖新人奖优秀作品奖回来、为国争光。
就算用家长类比, 她也应该是那种看着孩子天天在家读书所以把孩子撵出去放松一下的开明家长。
只要能让贺孤舟多接触她以外的人事物, 什么都行。
人的生活里不能只有一件东西、一个人。
除此之外,谢九黎还搜索了一番附近的画展,正好找到一个国内新锐画家的作品展。
她拿宣传海报给贺孤舟看了眼:“去看吗?”
贺孤舟当然不可能拒绝她的提议。
画家姓林,谢九黎到画廊后取了一份介绍手册, 才大致阅读了这位女画家的生平。
画家并不是美术的科班出身,绘画仅仅是出于兴趣爱好,在一次意外地拿到了奖项之后,才抛弃从前的医科专业开始走上画家之路。
虽然才短短的四年时间,她独特的画风和作画理念已经在国内的画坛里小有名气,是年轻一代画家中的领军人物。
谢九黎翻完她的生平,又回去看了看画家的名字:林箫吟。
“怎么?”
“好像在哪里听见过这个名字。”谢九黎说着,也没太在意,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画。
……艺术,果然是一个不那么大众的圈子。
带上了“新锐”这两个字以后,就更小众了。
简单来说,一般人看不懂。
谢九黎对展出的作品不发表任何感想见解,转头看了看贺孤舟的表情,发现他看得很认真,也就放心了。
——至少,贺孤舟看得懂,这就没白来。
画展已经是倒数第二天,有些墙上的展出位置会是突兀的空白,那说明画已经在前几天的展出过程中被人买走了。
画廊里很安静,来客数量不多。
但谢九黎走过一个拐角时,却看见那里站着好几个人,中央的是一位身材珠圆玉润的富太太。
她穿着一身旗袍与披肩,体态绝算不上苗条,但气质奇妙地与旗袍非常吻合,脸上细微的皱纹也只为她增添两分岁月的风韵。
在富太太的身边站着的高挑女人……
谢九黎打开手里的画家简介又看了一眼照片。
——这下她想起来了。
沈雾沉当时喉咙不舒服,全靠这位医科生提醒了一下,谢九黎才坚持让沈雾沉去医院做了检查。
弃医从画?
林箫吟五年前和五年后的打扮差得有点多,谢九黎一时没认出来。
至于那边的小簇人群,大概是正在买画吧。
谢九黎想着移开了视线,却听见周围有人讨论着提到了“李总又想买年轻画家的画回去等增值了”。
李总这个名字就令谢九黎有点敏感了。
五年前,沈家人就是准备把沈雾沉五千万卖给一个叫李总的女人来着。
这个剧本的性别颠倒感,谢九黎觉得自己恐怕几十年之内是不用考虑忘记了。
——会这么巧,就是这位李总吗?
走过李总和林箫吟身边时,谢九黎特地多看了一眼她们正在讨论的画。
然后她停下了脚步。
林箫吟的目光正好扫到她,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问:“你也喜欢这幅画吗?”
“至少很震撼。”谢九黎诚实地说。
她虽然不懂新锐艺术,但这幅从人物姿态到画面色彩都毫不掩饰地展现了“女性欲望释放”的画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过于大胆,令谢九黎也忍不住注目了片刻。
这幅画里的主角如果变成男人,震撼感就不止少了一点半点。
可偏偏画中是个女人,出自女画家之手,而且还即将有一位女买主。
李总笑着看谢九黎,态度平和地问:“你也想买?”
谢九黎摇摇头:“我家里只会挂一个人的画。”
李总微微后仰去看她身后的贺孤舟,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明白了。”
倒是林箫吟露出疑惑的表情多看了几眼,问道:“那是时经寒?”
谢九黎摇头:“不是。”
“那我认错了,对不起,”林箫吟立刻道歉,“真的很像。”
李总很爽快地买走了那幅画,林箫吟的助理小心地将画取走去进行严实牢固的保护包装。
林箫吟和李总在原地聊了几句,只是碰巧路过驻足的谢九黎不知道怎么的也被她们拉进了谈话里。
贺孤舟经过时没有打扰她们,只朝谢九黎笑笑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前去的方向。
“这样干净的男孩子现在很少有了。”李总把玩着手上的戒指道,“而且他也对你一心一意,这是最难得的。”
谢九黎笑而不语。
“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只能用钱去买一些东西了。”李总叹了口气,“不过钱能买到的,也很有限。”
这句话一出来,谢九黎就懂了:事情就是这么巧,这个李总就是那个李总。
“至少比没钱好。”林箫吟不以为然地说。
李总点头道:“这倒也是,你情我愿的事,不少年轻人还是愿意做的。”
谢九黎在旁听着李总的发言,也懒得再去深入计较她当年和沈家之间的交易是怎么回事。
或许五年前的她会看在沈雾沉的份上多上点心,但现在就不必要了。
反正现在的沈雾沉也不会轻易被李总、沈家摆布。
“对了,”李总又看向谢九黎,“但你似乎没那么喜欢他啊。”
林箫吟扬扬眉,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谢九黎啊了一声,她抵着下巴思考了几秒钟,问:“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林箫吟摸了包烟出来,淡淡道:“别人不好说,但当事人恐怕不可能不知道吧。太有边界感,就说明心理上两个人的关系并不亲密——抱歉,你要是不喜欢听,可以当我是在放屁。”
“没关系,”谢九黎笑笑,“可能比不上他,但我现在其实还是挺喜欢他的。”
林箫吟的动作停在原地,她像是在看怪物似的定定看了谢九黎一会儿。
李总掩嘴笑了两声,把林箫吟想说但没说的话说了出来:“年轻人,你的性格稍微有点可怕啊。”
谢九黎没接话,因为林箫吟的助理已经带着被牛皮纸包好的画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