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羽前辈。”
“嗯?”还被家入硝子捂着嘴,她也只能用鼻音回应。
“我本来是想回去补个觉的,但我现在改主意了。”家入硝子说,“来,我们去我寝室里喝酒吧。”
鹤若折羽愣住:“欸?”
欸,等,喝什么?
……
五条悟其实是特意过来车站等鹤若折羽的。
昨天从青森回来的三个人变成两拨分开,没多久估计是和鹤若折羽聊完了的夜蛾正道来联系他,二话不说就又派了个需要马上出发的任务给他——开什么玩笑,他才刚回来啊?合理怀疑老师受了什么刺激在拿他当出气筒啊可恶。
然而在夜蛾正道的咒骸制裁下该去还得去,只不过临走他问了下小折羽去哪了然后才出门。
一直出到没过去多久的刚刚。
总之就是,差不多也有一天没见到人了。
所以他就来了。
因为她的手机关机,他直接来了新干线的车站。
她的视线刚远远地转来就被他察觉到,反射性地抬眼望过去,却没想到家入硝子会拖着鹤若折羽转头就走。
五条悟愣了一下,接着随意跟刚刚才围上来的几个女孩子摆摆手拒绝了她们想要合影的请求,三步并作两步就往那两个人那边追过去。
人来人往的车站里他不方便利用咒术瞬移,但没关系,他腿长啊。
“你们两个居然在一块啊,走这么快干什么。”五条悟看起来心情不错,非常跳脱地追过来走在她们身边,“小折羽~我是来等你的哦。”
干嘛,那你很棒棒,还得夸一夸?家入硝子拉着鹤若折羽的手又紧了紧,“折羽前辈,走,我们别理他。”
鹤若折羽眨了眨眼,觉得眼前莫名其妙开始飘起了硝烟,决定先不插话,只小小地喊了一声五条悟的名字。
而后者这会分了个眼神给家入硝子:“硝子你绝对是莫名其妙在看我笑话吧?”从刚才开始看他的眼神就很奇怪欸。
“你知道就好。”家入硝子勾起一抹笑,“顺便你这个觉得看穿了就随随便便说出来的一点也很讨人厌哦。”
“哈?我讨人厌?”
“总之你不许跟过来,我跟折羽前辈的闺蜜时间你掺和什么?”
明明真的是出于自己也不知道的理由专程跑过来找鹤若折羽的五条悟,要找的人却被家入硝子带进了女子寮,自己还被关在了外面。
五条悟:……
就惨。
十五岁的五条悟哪里是会乖乖等在外面的性格,他朝着家入硝子住处的窗户做了个鬼脸,转头就跑去祸祸夜蛾正道的咒骸。
也不知道今天夜蛾老师会被气得缝错几针。
鹤若折羽跟着家入硝子喝酒一直喝到了深夜,她以前并没有喝过酒这种东西,不过就今天的尝试而言,似乎还不错。
晃了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脑袋,长发漆黑的少女站起身,环视了一下这个摆放了各种奇奇怪怪东西的房间,接着找到了一床毯子,拿过来抖开盖在已经醉倒发过一通酒疯、现在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家入硝子身上。
接着她转身走到阳台上,夏夜的风轻轻拂过面颊,让她感到有些混沌的意识似乎清明了几分。
垂眸,楼下一双湛蓝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她,那人百无聊赖地靠在长椅上,也不知已经坐了多久。
……只有悟呢。
她的脑中莫名地浮现起这个想法。
视线静静地交汇半晌,而后是五条悟先仰了仰头,无声地对她做了几个口型。
O-ri-ha-cha-n。
小折羽。
是在喊她的名字。
鹤若折羽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她偏了偏头,随即转身离开阳台,关好家入硝子寝室的门,慢悠悠走到楼下。
连接着女子寮大门的道路尽头,五条悟正站在那里。他银白的发尾与天上月泛着相似的光,本应是柔柔的,少女却恍惚觉得有些晃眼。她向着他走去,想要出声叫他,却忽的脚下一绊,没有发出的音节也被重新吞了回去。
哎呀呀。五条悟飞快地上前两步,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另一手扶住她的腰,帮她稳住了身形。
“噗。”少年不客气地笑出声,“什么嘛,我还以为你真的第一次喝酒酒量就这么好呢。”
方才望下来的眼神与轻抿着唇的神情,倒半点不像个喝醉的人。
不过仔细看看,她的颊边有着难得的淡淡绯色,半阖的紫眸中混混沌沌。
她另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襟,像没听明白。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扣住她那只手的五指侵入少女手指的几道缝隙,确认她已经站稳,像这是第一次握住她的手一样,牵到面前打量。
少女完全可以被他包裹住的手白皙纤细,骨节分明,只有某些小小的地方因为常年使用弓箭而有一些薄茧。她的指甲修得圆润,纤长手指的指尖或许是因为喝过酒而同样难得有些泛粉。
以前怎么没发现,小折羽有好多紫色的血管,这手看起来真是格外脆弱。
五条悟心不在焉地想着,没再将她的手继续拉在眼前,却也没有放开。
当然所谓脆弱都是假象,他不至于亲眼见过她打架还觉得这双手多么纤弱。
他垂眸看着安静凝视着自己的鹤若折羽,挑了挑眉:“所以硝子拉着你喝酒,都跟你说什么了?”
“……嗯。”鹤若折羽闻言努力回忆了一下,接着答道,“她问我……”
“车站看到你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
五条悟:……
怎么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不妙?
二十七
泠泠月光下,少女的脸颊微微泛起绯色,看起来十分清醒,面上却又不似一贯的笑,谈不上有什么表情。
让五条悟感到有一点点的陌生,却又生出些许……
她也会有现在这种样子啊,的想法。
在这个夜晚的、再无他人的静谧园内。
车站那种情况,说实话,类似的他也不记得已经有过多少次了。可这次正好被她撞见个正着,在他这样的心态下……
哪样的心态下?
五条悟愣了一下。
总之,总觉得有点不妙。
他垂眸,对上她浸染了朦胧月色的幽紫双瞳:“那你的回答是?”
“悟也来问我这个问题啊。”鹤若折羽小声嘀咕道。
——就像这句话也是。她平常是绝对不会先这样反应的。
喝醉的小折羽是这样的吗?五条悟勾了勾唇。
黑发少女松开了揪着他衣襟的手,低头看了看被牵着的另一只,眨了眨眼。
“我说……也没有什么想法。”
这却又是个不出所料的回答了。
明明早就预料到了的,但他却觉得有些气闷,就和……那年她从甜品店外跑进来一瞬不瞬看着他的时候一样。
他压下嘴角没有接话。
鹤若折羽并未注意他的表情,又接着道:“就是觉得,‘她们会很吵’吧。”
她说完,上方仍是沉默了半晌。这让少女有些疑惑地抬头,那人的模样背对着月光有些晃晃悠悠,在她带上疑惑的目光中,忽的抬手蒙上了她的眼。
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但她似乎感觉到,他在笑。
完全无法明白为什么,却让她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小折羽,你的目光都开始涣散了哦。”
他说。
他都忘记了,“不高兴”对她来说可能已经是最严重的形容词了。
“产生想法”和“产生情绪”,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是真的可以分开的啊。
五条悟说得没有错,鹤若折羽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在不断下沉,到了这会,酒精所带来的后劲才真正席卷而来。原本她的视界就已经有些模糊,一被他的手遮盖为全然的黑暗,就更加难以支撑。
少女小扇子般的睫毛在他的手心轻轻颤抖,勾起好像要传达到心底的痒意。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她也像被施了魔法一般,一下就软软地站不大稳了。
即使一只手还被他牵着。
“嗯。”她的声音也轻飘飘地浮在云端,“困了。”
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但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半分多余的精力去想了。
下意识地想去抓住什么,而刚刚还蒙住她双眼的那只手却抢先一步放开,改为揽住她的肩膀。
意识沉眠前,鹤若折羽听见五条悟的声音在耳侧低低响起。
“晚安哦,偷喝酒的小朋友。”
*
这一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鹤若折羽捏着被角坐起身,接着抬手按住了还有些发钝的脑袋。
有些头疼。
家里没有别人,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一身,连带盖着的被子上都沾染了几分令人微醺的气息。
外面的阳光几近垂直地洒落在窗台上,昭示着现在的时间。
嗯……假期就是这样用的吗。
维持着刚坐起的姿势发了会怔,少女一转头,就看见屋内一个人正抱着手臂没个正形地靠在椅子上,也不知盯了她几些时候。
鹤若折羽:……
看来她的感官是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就连悟在她的房间内都没有察觉到。
她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干哑:“悟。”
“哟。”五条悟一手朝她摇了摇,在她的房间内这一方小小的、除了她这个人和熟悉的摆设外就没有什么多的信息的天地,他难得摘下了他的小圆片墨镜,一双漂亮的湛蓝色眼眸毫无掩饰,带着几分调侃地望着她。
“酒好喝吗?宿醉的感觉怎么样呀,是不是超难受的。”
鹤若折羽略略歪头:“头有点疼。酒呀,味道有些难以形容,不过还不赖噢。”
五条悟闻言挑了挑眉:“哦呀,没想到小折羽居然是会喜欢酒的那一派。不过明明未成年人是不可以喝酒的来着。”
“可是也没有谁拦着不是吗?”
他咧开嘴角:“但小折羽这样还是就是个坏小孩呀。”
也不知他是真不会照顾人还是单纯在看她笑话。经过这你来我往的几句鹤若折羽已经基本清醒过来,她还是靠在床上没有动的打算,毫无负担地顺着他的话回道:“那么悟,坏小孩想要喝水了。”
她的嗓子还干涩着呢。
“呜哇,小折羽使唤人超级自然欸。”说是这么说着,五条悟手上的动作倒也没含糊,捏着杯子出去接了一杯水回来递给她,随即干脆就趴在她的床边上看着她喝水的动作。
微微地仰着头,因此有些绷紧了的脖子在吞咽水时候的模样。
鹤若折羽权当没感受到他的目光。
这么高一个人,趴在床边却奇妙地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呢。
少女丝毫没受影响地抱着被子小小地啜了几口水,凉凉的液体润过喉间,让她的嗓子总算活了过来,就连一直跳动的太阳穴也没那么发胀了。
她垂眸看向趴在自己身侧的人,这个距离这般角度,能让她清晰地看见他纤长到让女孩子都嫉妒的银白色睫毛。
五条悟也不嫌累,仰着脑袋瞧她,扯扯手边她的衣角,眉梢也带着笑意:“照顾了小折羽,我是不是该得到奖励才比较合理?”
如果这能够称之为照顾的话?
鹤若折羽随手将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对于他这敷衍的照顾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过他这话姑且也能算是提醒,让她想起来昨晚她忘记了什么。
于是五条悟便真听到她纵着他说:“有呀。”
“欸,什么什么?”
她笑:“不过你的奖励现在可能还在硝子小姐房间里,没有拿回来呢。”
他却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哦——那个盒子啊。硝子今早送过来了哟,我可是没有拆的呢。”
原来是给他的吗?小折羽去京都带回来的东西。
五条悟没有跟着讲出来的是,虽然没有拆开,但他也已经敏锐地嗅到过一点香甜的气息了。
所以也不是很意外,不,应该说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小折羽不是会主动去寻求这些甜味的类型,要吃往往都是被他给塞的。
鹤若折羽倒是没想到看起来醉得那样厉害的家入硝子却醒得十分早,还会亲自跑一趟把她落下的东西送过来,心中默默记一笔过一会要发邮件向她道谢,面上则是笑着点点头:“嗯。就是京都需要预定的那一家店的蛋糕,我有叮嘱再做甜一些。”
他之前提过的需要提前预定的那家?五条悟眨眨眼,随即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耶,一会的饭后甜点就是它了。我可以分一点点给小折羽也尝尝哦。”
一点点,一小口这样子吗?这样比较难买的甜点她可不觉得悟会多么舍得分出来噢。
饶是看惯了也依旧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他这张脸这幅表情的杀伤力,鹤若折羽别开视线,就连窗外的阳光都不觉得晃眼了。
“在那之前,首先需要吃饭。”她道,“再再之前,可以让坏小孩起床先洗漱一下吗?”
比较好洁的她,忍这一身酒气与穿到现在的衣服很一会了。
他堵在床边,她可不好起来呀。
还在在意这一点呢?听着她又主动说了一次他刚刚随意调侃的称呼,五条悟耸耸肩膀笑出了声,接着懒洋洋地仗着床边有大面积铺开的柔软地毯直接转了一圈往床尾挪了挪。
“我让开了哦。”
见怪不怪地随意回了一声谢谢,鹤若折羽掀开被子便下了床,回眸盯着五条悟让他出去,才抱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待她在房间内吹干头发换上一身新的常服,将被五条悟压得有些乱糟糟的地毯也打理一番,她才离开卧室下至大厅。那一边五条悟正坐在餐桌旁,拆开包装好的盒子,已经把蛋糕吃掉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