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声娇气——苦素
时间:2021-04-28 09:24:22

  可现下……真生气了?
  江玉成惴惴不安地扯他衣袖:“三哥,你别生气啦,是我说话不知轻重,我再也不乱开玩笑了。”
  “下次再乱说,干脆就让你一直留在荆州,别回去了。”
  “别啊……我还念着,回头跟先生告假,等老祖宗寿辰回去给她老人家祝寿呢……”
  少年郎叽叽喳喳说起来,江云翊撩开车帘,夜风温柔袭面,他的眼眸深邃如海,也不知在出神想着什么。
  *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温世嘉气得跳脚:“我们家到底哪里对不起她?竟要撺掇那忠勤伯府的赵二上门来闹?!”
  徐婆子家的小子自得了吩咐,就偷偷盯上俞婉了。她母亲方氏祖籍荆州,这回她是跟着方氏回荆州探亲游玩的,如今随方氏住在方家祖宅。
  本来一无所获,徐家小子都盯得无聊了。
  怎知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那日他游荡在方家宅院后门,正正巧看见俞婉跟她贴身丫鬟偷偷摸摸上了一辆马车。
  尾随而去,在一处客栈偷偷听了墙角,这才发现,这俞家大姑娘见的人,是一位外男,且还是忠勤伯府的赵二公子赵则元。本以为他们在私会,仔细听那内容,可不了得。
  这俞家大姑娘竟是在游说赵二公子,以此前如夫人和温夫人交往的书信作为拿捏温大人的手段,逼迫温家就范。
  温家今非昔比,早就无权无势,如果赵二公子在这场婚事中被下了面子,往后回了京,丢脸的不是他一个人,还是整个忠勤伯府的颜面。想他当初费了多少心思闹着要娶温家女,如今人家还嫌弃不肯嫁,可不得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
  徐家小子跪在地上,将那日听到的,都一一说了个清楚。
  温世嘉听完全部,更是气得坐不住,直要冲出门去算账。
  温娇重重放下茶杯,轻喝道:“站住!”
  “长姐,这口气你怎么忍得下?”温世嘉捏住双拳,“这俞婉如此两面三刀,我倒要去问问,他们俞家好歹也是书香世家,竟是这般做人的吗?!”
  “你给我回来,坐下。”
  温世嘉眼眶发红,站在那儿倔强地不肯动。
  温娇微微叹息,走过去拉他过来坐下,倒了一杯茶给他,让他冷静消气。
  “我保准你前脚出门,父亲后脚就知道了。此事绝不能让父亲知晓,他身子骨不好,不宜再动气。”
  温世嘉张口欲辩,温娇却笑了笑,柔声道,“好,你不服。那我问你,你如此冲上门去,若是俞婉矢口否认,你待如何?你想说你有人证?你的人证是谁?我们温家的人吗?人家大可反咬你一口,说是我们温家故意攀诬。”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温世嘉肩膀耷拉下来:“那要怎么办……”
  “嘉哥儿,姐姐知道你想为我出头。”温娇蹲到他身前,微微笑道,“可眼下,此事不宜闹大。父亲为官多年,虽还在京中有些人脉,可远水救不了近火,无法从中调衡。且忠勤伯府确实是我们如今远远得罪不起的。”
  “那岂非要束手就擒?”
  要在赵则元将信递到父亲面前之前,解决这件事。
  时间仓促。
  温娇微微敛眉,轻声“唔”了一声,贝齿轻启,咬唇坐了回去。
  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长姐,到底如何?”
  少年郎护姐心切,急得汗都快出来了。
  温娇心头微暖,展颜一笑:“过几日,你寻个好时机,先引赵则元到听风雅斋,可能做到?”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又岂容这些人欺负到头上来?
 
 
第5章 解围   她肤色莹白如雪,愈发衬得唇色嫣……
  荆州虽偏远了些,但到底还算得上富庶。这听风雅斋是温娇搬到荆州之后,素日最爱去的地方,前院是书斋,后院则是专供客人烹茶小聚之处。
  茶是好茶,书也多是世间孤本,因而能在里头喝得起茶的,非富则贵。
  她选择听风雅斋,是因为那里比较安静,适合谈事。
  因斋主和父亲相识,她也算是老主顾了,每回都是递了父亲的名帖,扮作弟弟温世嘉过去。
  出门之时,行至半道,突然下了瓢泼大雨。
  下了马车,春箩撑着伞,护着她一路往后院雅斋而去。
  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顶,间或夹杂着一声惊雷闪过,晃得天空乍明乍暗。
  两主仆踩过积水,快步踏上了台阶。
  春箩收了伞,见温娇低头拍打身上水珠,连忙也凑过去,拿出帕子替她擦拭,埋怨道:“这雨真是说下就下,叫人没一点儿准备。”
  “无碍,横竖也到了,叫人抬盆炭火上来,烘了一烘,也就干了。”
  温娇笑着宽慰了她一句,领着她往里头走。
  怎知一转身却迎面撞上在听风雅斋听差的侍童,他见到温娇明显一愣。
  温娇对他微笑点头,正要错身而过,侍童却急急移步过来,伸手挡住了她欲跨门而入的步伐。
  “小郎君,斋主不是派人去回您,今儿个雅斋不接外客,怎么您还冒雨过来了呢?”
  温娇微微一怔。
  春箩不满道:“为何接了帖子,却不做生意,我们可没有接到你们的信儿。”
  侍童眼神左右漂移,尴尬地赔笑:“许是您出门早,和去回话的人错开了。”
  她也不是非此处不可,只是雨势如此大,若再变更地点,兴许赵则元嫌麻烦就不来了。温娇略一思索,微笑道:“你看,你们接了我的帖子,当时便应承下了,我自然想不到中间还会临时出现变故,因此,也一早同人约好了在此处碰面。如今我冒雨而来,你们却要叫我失信于人吗?”
  “这……”
  “我也不为难你,今日你们接待的贵客是何人?可容我与他商量一二?”
  *
  “楼下在吵什么?”
  案几上铺了一张绘制精细的舆图,男子修长的手在白玉茶盏上轻轻摩挲,目光未从舆图上挪开,淡淡问了一句。
  “属下出去看看。”随侍在旁的青年手按在腰间长剑上,疾行而出。
  他再次回来之时,身后跟着诚惶诚恐的侍童。
  半大的黑皮小子行了礼,老老实实地将情况说了,急切地补充道:“爷,您放心,小的这就去请斋主过来,打发温家小郎君离开,绝不会再扰了您清净。”
  空气静默下来,落针可闻。
  半晌,江云翊搁下與图,踱步至窗边,垂眸往楼下看。
  雨帘似云雾般,隔出一片氤氲水汽。
  少年一身月白长袍,侧身立着,骨架纤细。从江云翊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半边侧脸,肤色莹白如雪,愈发衬得唇色嫣红。
  江云翊眉尖轻蹙:“让她上来罢。”
  斋主特意交代了,这位贵客喜静,最讨厌被人打扰。侍童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没反应,直到站在他身边的青年虎着脸瞪过来,他才急急忙忙应了,麻溜儿地啪嗒啪嗒跑下楼。
  过了一会儿,错乱有致的脚步声在楼阁之中响起,途径门前,顿了顿,一道刻意压低了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多谢公子愿意让我们上来避雨暂歇,多有叨扰了。”
  屋内寂静无声,没有丝毫回应。
  温娇百无聊赖地站了一会儿,正欲转身继续往前走,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她讶然望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人,站在半开的门缝之中。
  他生得平平无奇,眼睛却似露着寒光,身上有着久经沙场的嗜杀之气,春箩害怕地往后躲了躲。
  “郎君不必客气,我家主人说了,原就是我们先占了你的去处。”言毕,他略微颔首,“请自便。”
  不待温娇反应,门又“砰”地一声再次闭合。
  ……这是吃了个闭门羹?
  “真是个怪人……”春箩快步跟着温娇往里间走,拍着胸脯小声道,“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温娇睨她一眼,失笑地摇了摇头。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温世嘉领着赵则元过来了。
  温娇没打算露面,和春箩躲在了屏风之后。
  赵则元的目光在屋内粗粗转了一圈,也没发现端倪,只皱着眉头不耐道:“小公子,雨下得这样大,你有什么话非要拉我到这儿才肯说?”
  他走过去,一屁股坐到软垫上,斜着眼睛瞟了温世嘉一眼,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哼笑道:“怎么?莫非你父亲后悔了,愿意将你姐姐嫁给我?”
  尽力忽略他小人得志的语气。
  温世嘉坐到他对面,想着长姐叮嘱的话,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说道:“赵二公子,在下就直说了。赵、温两家的婚事虽然没成,但于忠勤伯府而言,反而是桩好事。世代簪缨之家,最是讲究门当户对。夫人若是知道了,非但不会生气,还会欣慰不已。”
  “我母亲如何,用不着你们操心。车轱辘话就不必提了,平白浪费时间。”
  “好,那就说说我们家,说说二公子你。”温世嘉道,“我们温家究竟是为何会被贬黜至此地,以忠勤伯府的能耐,应该不至于打听不到。”
  赵则元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你莫要拿话诓我,那些流言蜚语我是不信的。”
  温世嘉纳罕道:“为何不信?若非如此,我父亲堂堂首辅,怎会被贬黜至此?”
  看着赵元则的脸色,温世嘉的心渐渐定下来:“赵二公子,你可仔细想好了。如今才过去三年,尚未风平浪静,忠勤伯府就敢与温家联姻,太后心中如何作想?”
  温世嘉呷了一口茶:“听说赵二公子,幼时三岁就能赋诗,神童之名上达天听。这一点,倒与江家那位世子爷颇为相似。”
  赵则元的手一下攥紧了,只听少年慢慢道:“去年虽则名落孙山了,但应是气运不佳之故。可……你若娶了我姐姐,这往后即便考上了,仕途还能一帆风顺么?”
  “你难道……愿意一辈子被江家世子踩在脚底下?任旁人一直将你们二人作比较?”
  原以为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怎知这话却把赵则元给震住了。
  那些道理,旁人也不是没说过,大多是说忠勤伯府如何如何,温家女儿如何如何,却鲜少有人提及他这份隐秘的心思。
  他是家中独子,被夸着长大,惯来觉得自己才干卓绝。
  可这些年,江云翊才名渐盛,自个儿却如同跌落了泥潭般,爬都爬不起来。
  娶温娇,是对她一见倾心不假,但也是为了同别人证明,他不靠妻子,不靠家族,有朝一日亦能越过他江云翊,得到世人所歆羡的一切。可太后垂帘听政数十载,权倾朝野,她的好恶,自然能影响他的前程……
  赵则元掩饰一般地灌了一口茶,“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少年郎到底年轻,听他微松了口,眼睛就微微一亮,连身子也不自觉地前倾,急切道:“京中适龄女子多得是,赵二公子,你定能找到比我长姐更合适的妻子。”
  他太急了。
  温娇在屏风之后,微微蹙起了眉头。
  果不其然,他语气中按捺不住的高兴,像根刺一般,扎中了赵则元的心。
  赵则元抬眸与少年对视半晌,陡然换了个姿势,一只腿屈膝撑坐到席垫上,懒懒散散地靠后,低头嗤笑道:“我很好奇,这桩婚事你们死活不答应,到底是温大人瞧不上我,还是你长姐瞧不上我?”
  温世嘉怔了怔:“不是……”
  赵则元好像也没想过要从他口中问出答案,沉默半晌,呼吸越来越急促,猛地抬头瞪视他:“阿弟,我手中有你母亲和如夫人书信为凭,你长姐我怕是娶定了,日后再见面,你可得记着,唤我一声姐夫!”
  他拂袖而起,转身疾步走向门口。
  门都拉开了,他即将迈步出去,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一道陌生纤细的嗓音急急喊道:“赵公子且慢!”
  赵则元疑惑地回过头去看,只见屏风后绕出一个面生的侍从,他小跑过去,附耳和温世嘉说了两句,掏出了一个包在秀帕中的东西。
  赵则元微微眯眼。
  温世嘉接过秀帕,放在桌上,慢慢打开,道:“赵二公子,这样东西,你可认得?”
  秀帕之中,包裹的原来竟是一根白玉蝴蝶簪,若是细看,还能发现蝴蝶的翅膀上刻了两个字——子复。
  子复乃是他的字。
  赵则元瞳孔微微紧缩,快步走过去,一把将簪子夺过来。
  “……这根玉簪,你从何处得来的?!”
  他认得……
  这是他专门为外室姜氏而打造的,世间独一无二。刻字的细节,更是无人可以仿造。
  可他一向藏得隐秘,也不许姜氏随意外出,就连母亲盯他盯得那般紧,也未曾发觉,温家是如何查出来的?
  赵则元脸色微白:“你们对姜氏做了什么?!”
  对于尚未成家的男子而言,未有明媒正娶的夫人,就在外头养外室,是极其败坏风德的行为。他父亲最是好面子,若是传扬出去,必然会打断他的腿!这也就罢了,他母亲自会护着他。可温家若以此事拒婚,却是合情合理,容不得旁人半句置喙。
  “赵二公子稍安勿躁,”温世嘉吁出一口气,请他坐下,“姜氏安全得很,此事我们亦绝不会对外宣扬。”
  赵则元闭了闭眼,垂头丧气地咬牙道:“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要的很简单,第一,将书信退还给我们,第二,婚事就此作罢,忠勤伯府不可再纠缠不放。”
  赵则元几番挣扎,不甘地从胸前掏出一封信,丢到了温世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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