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颁奖典礼才结束,何润止导演打正门出来便遇见了媒体采访,没有腹稿,他当着各大媒体直接道:“选角没有任何外力影响,她是我选出来的。没有其他原因,令嘉打动了我,她的表现怎么样,你们在电影院也都看到了。给孩子多一些善意,少一些揣测,她是一个不应该被低估的年轻演员。”
陆起的方式就更粗暴,《水塔天鹅》前几天刚送国外参加电影节,他直接放了一段片场花絮,附文:“我不会拿我的电影开玩笑。”
不到十分钟的花絮里,大半部分剪的全是令嘉在舞蹈室练舞,芭蕾舞鞋磨坏了好几双,脚上到处磨出水泡,挑开第二天还得接着跳,最后两分钟,才放了她在剧院那段《吉赛尔》。
灯光下,她穿着婚纱头戴花冠,轻盈起舞,即便只是随手一拍的花絮,也完美得叫人生不出邪念。
第59章 chapter 59
令嘉搜了又搜, 翻来翻去,试图找出一点昨晚傅承致出现在现场的痕迹,但是没有。
没有报道, 没有照片, 就连她昨晚被人扔了瓶矿泉水的事也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只字未有人提。
当时尖锐刻薄的大小娱记似乎集体失忆了,忘记了在颁奖礼后门外堵到她后发生的一切。很难想象,在这个信息传递如此迅捷的年代, 要什么样的掌控力,才能做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攥住所有朝外散发的消息。
傅承致没有罔顾她的想法,粗暴抹平去这件事情,但也替她解决了最大的麻烦。
加之事情发酵开后,康纳的公关部门出了大力气, 将事情往正面方向引导,一夜之间,舆论不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但令嘉能翻到的评论也基本上不带多少恶意了。
【哈哈哈一直觉得她和元五角色气质很契合,竟然是真大小姐,还是何导选角眼光毒辣,就是比常玥合适啊。】
【吃了一晚上瓜没忍住,《你可真会说》就应该请妹妹做常驻嘉宾的。】
【+1,当时看节目就觉得她讲话超级有逻辑有条理, 原来是受过哲学系统训练啊。】
【令嘉能忍住一直没拿学历和家庭背景出来营销, 真的让我蛮惊讶的, 至少能看出她不是个急功近利的人, 可见所谓的朋友爆料根本没有一点可信度。】
【刚去查了一下, 哲学是剑桥最难进的专业之一,去年就录了四十几个人,嘉妹学神赛高。】
【呜呜呜,只有我在意男朋友去世和家里破产这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吗,艺术来源于生活,进圈还债大小姐真的励志。】
……
这么一晚上下来,令嘉的微博反倒涨了二十多万粉,还有不少网友自发跑到她签约的品牌官微底下帮忙打Call。
赞美和骂声来得一样迅速,令嘉翻完评论区都不禁感慨这娱乐圈捉摸不定、变幻莫测的风向。
放下手机,回头想起来问连妙,“伍哥今早怎么没来?”
“他从昨晚典礼结束就在公司公关部盯到现在,估计还得收个尾。”
周伍在公司熬了一夜,她这里倒是睡得挺香的。
令嘉有点惭愧,“今天是品牌方的活动吗?那我们自己过去,让伍哥休息吧。”
“周伍怕昨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被娱记追堵,今天的行程已经替你取消了,后天直接去给他们拍广告。”
连妙说着,把她带来的一大个布袋推到令嘉面前,把里面成堆的剧本往外掏,“今天休息,顺便挑挑剧本,看有什么特别想演的。”
“还能休息?”
令嘉前一秒才笑起来,下一秒就被掏出来的剧本惊讶到了,“这么多?”
“这还是周伍筛过的,好演员有挑剧本的权利,只要你能保持成绩和口碑,剧本只会越来越多。”
令嘉现在出了名的根骨好、性价比高,有观众缘,档期好约。
有的明星进组之前甚至龟毛到连盒饭都还要洽谈好,周伍不会,他性格里有着典型北方人的大方爽快,这个团队规模虽然很小,却是真真实实为令嘉打算,不接烂戏,不赚快钱,爱惜羽毛。
从早到晚,吃饭、运动、做面膜,令嘉在套房专心翻了一整天剧本。
直到天色微微开始发暗,她突然心不在焉,时不时开始抬手看表。
“有人要来吗?”连妙好奇问。
“没有!”令嘉匆匆忙否认,“就……马上文森特和克莱蒙的法网直播就要开始了。”
不说还好,说了她更觉得坐立不安,心中忐忑。
要是文森特输了可怎么办?
她以后当真要和傅承致好好相处吗?
时间才到,令嘉的麦片还没吃完,立刻起身打开电视转播。
是成是败就看最后一战了!
转播画面中,罗兰·加洛斯球场已经十分热闹,裁判示意比赛开始,文森特拿到了发球权。
她正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只听连妙在窗边疑道,“令嘉,你瞧,楼底下那是傅先生的车吧?”
令嘉闻言,捏着遥控器走到窗边。
窗外这会儿正下着雨,刚入夏的雨不大,扑面而来的雨汽只觉得湿润,隔着朦胧一层雾,微暗的天色中,她看清了楼下树底停的迈巴赫。
她擦了擦鬓角沾上的小雨,心虚,“也可能是别人的车。”
连妙否认,“但这种复古雪茄造型和鲨鱼嘴车头,还有轮毂的样子,在S市应该很少见,我就见过傅先生一辆。昨天还多亏了傅先生英雄救美,不过你们昨晚聊了些什么,他都到楼底下了,怎么不上来……”
“你希望他上来吗,万一被狗仔蹲到呢?”
令嘉纳罕提醒:“妙姐,我刚签康纳的时候,你和伍哥可是苦口婆心劝我别谈恋爱的。”
“今时不同往日嘛,我就觉得现在的傅先生比刚认识那会儿变了很多。”
令嘉完全没有察觉,疑道,“哪里变了?”
“怎么说呢,”连妙想了半晌,“从前傅先生既客套又礼貌,但总有种深入骨髓的冷漠和阶级感,我一看就知道他国外长大的坏东西,但相处久了,你没有感觉到,他在你面前生动真实了很多,有点儿人性了。”
“是这样吗?”
令嘉感官完全相反,她反而觉得刚和傅承致认识那会儿,是他最平易近人时候,尽管是装的,后来撕破脸,他脾气就变大变坏了,阴晴不定的。
连妙摇头,“可能当局者更不容易看清楚吧。”
她话音还没落,电视里文森特发球失误,观众席传出铺天盖地的叹声。
令嘉再回头,只看见克莱蒙比分领先。
“啊!”
犯规!
怎么能趁她说话丢球,令嘉生气得想捶电视机一拳。
但她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局,接下来一个小时的发展,让她仅想捶电视机,还想掀了地毯。
文森特经过了一夜的休息,状态却并没有变得更好。
从第一个失误出现,他大概心态就出了问题,变得急躁起来,开始频繁丢球,而克莱蒙却有如神助,越战越勇。
七十五分钟之后,战局结束。
克莱蒙从文森特手中拿下了胜利,这场拉锯两天比赛,成为法网第一轮公开赛最具看点和话题的对打。
令嘉比赛时候瞎激动,最后一锤落定时,反而脑子放空,瘫靠在沙发上。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妙姐,你觉得世上真的有人能预测比赛结果吗?”
“没有吧,要真有这种人,他买体育彩票还不得赚翻。”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令嘉一回忆昨天的情形,越想就越觉得傅承致胸有成竹,十分笃定。
是她脑子不够聪明吗?是不是钻他套里了?
明明都下定决心要撇清关系,结果这一来一往的,事情发展莫名其妙又往她不愿见的方向去了,关键还是她自己答应的!
趁连妙进了卫生间,她悄悄扒着窗帘,探出半个脑袋往下看。
没料这次傅承致刚好下车。
司机替他撑着伞,路灯中将雨幕晕染开。
伞檐下,她能看清傅承致俊美的轮廓。
他头发没像往日一样梳起来,而是松散地垂下,多了几分少年气息,少了几分不属于他年纪的攻击性。从额头鼻尖到下巴,完美的曲线充满了煽动性的美感,站定整理完下摆衣扣,男人仰头朝她的方向看来。
她这边的灯很亮,从下面往上看视线会更清楚。
令嘉吓得立刻松手,躲到窗帘后。
可惜晃动的落地窗帘出卖了她的踪迹,令嘉还没来得及懊恼,下一秒,她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进来一条新消息——
小八,下来。
这命令式的语气,招手叫小狗吗?
令嘉不服气,她干脆一把扯开窗帘,指尖并拢,往沾满雾气的玻璃窗上,大大写了个镜面的“NO.”
傅承致接着编辑短信发给她。
“我们打了赌的,我猜你是个守信的人。”
令嘉道德感的确很高,但这次,她真的直到现在还云里雾里,不知道傅承致用什么手段翻转比赛结果,赢下了赌局。
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发回去,傅承致也很快回复。
“你下来,我就告诉你。”
令嘉绕着茶几踱步好几圈,看连妙还在浴室整理,终究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下去听他说完就上来,令嘉想。
她在酒店呆了一整天,身上穿的还是睡袍,抬手从衣帽架上取了大衣匆匆穿好,拉紧腰带,又找了帽子口罩,临出门前,想起什么,犹豫再三,还是跑回头几步,对着穿衣镜整理了一下额间的碎发。
一口气跑到楼下,由远及近,傅承致的轮廓逐渐清晰。
冒雨还没小跑到跟前,令嘉就看清楚了他唇角的笑意。
在得意把她骗下来吧?
傅地魔!
令嘉心里轻哼,但还是迫不及待问:“克莱蒙到底怎么赢的?难不成是赌|博集团操纵打假球的内部消息吗?”
“当然不是。”
男人否认,接过司机手中的伞,走近两步,递到她头顶上空。
傅承致真有一张完美无缺的亚洲人皮囊。
这种长相本来就一直令嘉的取向狙击,若不然她十几岁时候,也不会第一眼就喜欢上沈之望。
人都说灯下看美人,此刻,在路灯和夜雨的加持下,他穿着衬衫和白毛衣,那张脸的魅丽被无限挥发。
女孩子乍一看,很难不心神摇晃,任是令嘉和他相处这么久,对美貌免疫,也在男人朝她递出手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他的手碰上了她额间的头发。
“你干嘛?”
令嘉反应过来,忙闪开脑袋,她为自己片刻的失神感到羞辱,恼怒蹿到耳朵根,傅承致这才缓缓摊开手。
掌心躺着一片樱花花瓣。
令嘉刚刚跑过林荫道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她发间。
第60章 chapter 60
这边酒店整条街种的都是樱花树, 下雨落了一地花瓣。
令嘉的小羊皮鞋尖都染上了溅起的雨水和新生碾碎的花泥。
傅承致的视线移到她脸上,又从旁看了一眼。
霍普立刻意会,站出来替雇主解释, “令嘉小姐, 我先前无意隐瞒,其实克莱蒙是我的朋友。”
因为是他的朋友,所以比普通球迷更清楚克莱蒙赛前的状态和实力。
令嘉脑袋都想破了, 唯独没想过竟然还有这种可能。
她一时觉得傅承致犯规, 一时理智又提醒她, 别说朋友,就算是克莱蒙本人也不可能百分百控制比赛变量, 确定自己可以取胜。无论如何,这赌约都只能算傅承致赢了。
脑子里千回百转到最后, 她心里虽然承认了结果,却还是气不顺。
“酒店停车场一个小时一百块, 你停在这儿看比赛,是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
“原来小八这么关心我。”
傅承致很喜欢看令嘉恼羞成怒发小脾气, 他撑着伞风度翩翩微笑提醒, “不过你可能忘记了, 我从我父亲那儿继承遗产的是银行。”
不像她苦兮兮需要还债,他的钱多得几辈子也花不完。
令嘉听罢更憋屈,她拍掉衣摆的雨珠,“你不是很忙吗?每天来找我算怎么回事。”
“虽然你可能不想见到我……”
傅承致沉吟片刻, 话锋一转,“但没关系, 习惯了就好, 我喜欢把工作之外的时间花在你身上。”
大小姐听得瞠目结舌。
“傅承致, 我发现你现在变得比以前更不要脸了。”
他不紧不慢陈述,“我相信如果我恪守绅士礼节,我们之间根本连最基础的交集都不会发生。”
令嘉恨不得蒙上耳朵,把这些动听又肉麻的话从脑子里删除。
“我警告你哦,虽然我输了,但不代表你可以蹬鼻子上脸!”
“这就算蹬鼻子上脸了吗?”傅承致诧异,“我以为这才是。”
他说话时抬手,以蜻蜓点水的速度,在令嘉鼻尖轻戳了两下,又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收回指尖。
令嘉被他戳得一愣一愣的,余光从鼻尖回到到他脸上,反应过来,才气血翻涌:“傅承致,你在玩儿我吗?”
她说罢转身就要跑回酒店,男人早有预料,提前一步抓住手腕带回怀里。
惯性让令嘉鼻梁撞上他的胸膛,吃痛皱眉。
“你还是没有明白,如果我想玩你,以任何一种方式都早就达成目的。”
傅承致的声音近在咫尺落在她耳边,他的怀抱带着清冽的松柏气和雨夜的,压低的声音像示弱又像在轻叹。
“令嘉,我一直在克制忍耐,可你总在抗拒了解我。这一次,按照我们的赌局,是你答应了要体恤我的心情。”
她愣了一瞬,慌乱挥开她的手。
退出两步才回道,“那照你的意思,我需要对你言听计从才算是体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