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丹妮被她逗乐了:“你还知道娜拉啊?那你怎么不认识陈白露跟白流苏呢?”
看样子这人也读书啊,就是读的书比较奇怪。
陈凤霞理不直气也壮:“我怎么就不知道娜拉?鲁迅先生写的文章多好啊。我倒觉得你应该多看看他。”
其实她真吹牛。
女儿从旧书摊淘来的鲁迅杂文集,她也就看了那篇《娜拉出走以后》。
不过吹牛这种事,本来讲究的就是气势。
陈凤霞气势一足,立刻就能压住冯丹妮一头。
后者居然若有所思的模样:“你说的没错,我不能过成陈白露,我也不能当娜拉。那我要怎么走呢?”
陈凤霞想了想,试探着问对方:“要不,你也做买卖吧。”
冯丹妮先笑着拒绝了:“我只会吃,我不会做,我没有玛蒂尔德的魄力。”
比起她们,她真的差远了。
起码人家马蒂尔德在丢失了项链之后能够迅速认清事实,扛起艰难的生计。
陈凤霞又开始头痛,这马蒂尔德又是啥?女儿上次说的那个蛋糕吗?那玩意头味道也就一般。
她实在不想跟人扯这个,就直奔主题:“这个术业有专攻,弄吃的你不在行,搞穿的你行啊。你看看你穿衣打扮多时髦多气派,往人前一站大家就知道不一样。”
冯丹妮又开始自嘲:“是啊,爱的漂,我这辈子就是爱慕虚荣,才把自己搞到这份上。”
“哎哟哟,瞧你这话说的。”陈凤霞主动抓住对方的手,“你别这个样子,你能够想站出来就已经很好了。这人生道路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你会穿衣打扮,这也是能耐,你可以开店专门卖衣服,还能当那个,哦,时尚买手。”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陈凤霞都佩服自己,瞬间感觉高大上。她都晓得时尚买手了。
虽然她也讲不清楚时尚买手究竟是干什么的。
她晓得这个名词,还是上辈子看手机推文。
里头的女主角曾经被骂成狗屎,号称败光了一个明星前夫,一个富豪男友的家产,害得人家都破产了,她自己也背负上亿的债务。
结果人家凭借写专栏开买手店,分享自己的时尚经,愣是又从谷底爬了出来。
她不宣称破产,她自己挣钱还债。
光这一点,陈凤霞就佩服她。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冯丹妮情况还没那么糟呢。最起码她手上没债务,还有笔傍身的钱。
陈凤霞积极帮对方出谋划策:“你看你文化这么高,见识这么广,品味又不俗,你开店写专栏最合适。
这人对生活的要求都是一步步提高的。现在大家能够吃饱穿暖,就想吃好穿好。
你看看我这里,两块钱一个的小点心其实也不比5毛钱一张饼扛饿,但卖的就是好。因为大家真要便宜的话,自己在家煮白米饭最划算啊。
穿衣服也一样的,像我这种人,一分钱掉在地上都要扒拉着捡起来,最舍不得花钱。可我有的时候也想买两件能穿出去的衣服呀,就是不晓得该怎么穿。”
冯丹妮看了她一眼,突然间冒出句:“你可以穿个内搭背心,外面配件裸粉色的衬衫,下面来条杏色的休闲裤。你皮肤白,能压得住的颜色实在太多了,不用穿的老气横秋。看着有精神点儿,客人见到也高兴。”
陈凤霞一愣,旋即拍起手掌心,大声夸奖:“看,你不就做得很好吗?有你这样的老板,还愁店里头的衣服卖不出去吗?”
冯丹妮被她说的心神摇曳,忍不住问下去:“那开店需要准备什么呀?”
陈凤霞乐了:“简单一个店面,一个货源。店面我可以给你找,多挑几个,看你到底喜欢哪处。至于货源就只能看你自己了,我这人不会穿衣打扮,也不晓得人家的货好不好。”
冯丹妮点头:“那好,我去挑卖的衣服。店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帮我选个旺铺。”
陈凤霞眉开眼笑:“没问题!到时候你就等着开张大吉吧。”
第112章 这人真会捡漏
郑国强下午去上元县开了趟会,一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来。
陈凤霞看丈夫进门,放下了手上的书,起身道:“怎么这么晚,饿不饿?给你下碗面条还是热个面包?”
郑国强赶紧拦住妻子:“不用,我吃了夜宵回来的。”
陈凤霞也闻到了丈夫身上的酒味,还好,不算太浓,她便也不管,继续坐下来看手上的书,还抓着笔写字。
郑国强凑上去看了眼,他本以为妻子是在记家里头的开销。
自从做买卖之后,原本从不记账的两口子,被逼着开始记起了开支。
他准备开口打去一句妻子,老板发财呀。
结果看清楚陈凤霞写下的字之后,郑国强不由得惊讶:“你干什么呀?”
他的老天爷,他老婆在江海买房子也就算了,她该不会还想跑去香港买房吧!
陈凤霞直接翻白眼:“我疯了?香港的房价现在明眼人看了都知道跟日本一样,全是泡沫,一戳就破。”
郑国强被妻子逗乐了,感觉今天晚上挂在外头的不是月亮而是太阳:“新鲜啊,你居然会说房价跌。”
在他老婆嘴里头,房价就是坐在火箭上的,时刻准备点火上天。
陈凤霞一本正经:“万事万物都一样,房价也有涨有跌。到底是要涨还是下跌,得根据实际情况来分析。”
郑国强已经准备去刷牙洗脸,直接催促妻子:“那你换个地方分析吧,你分析香港做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干这事,你也不嫌累的慌。”
陈凤霞不搭理他,她琢磨这个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而是为了搞清楚为什么后面外销房不吃香了。
这就好像大女儿写奥数题,题目有了,答案也有了。但是究竟是怎样得到答案的,这个过程得自己摸索。
陈凤霞上辈子没关注过这些事,她现在只能通过眼下的状况以及20多年以后的情况,来揣摩这20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在外人看来这是没事找事做,纯粹闲的。但她相信黄霄宇说的话,你给自己做错了题目,才能真正掌握这部分知识。
没错,人家说的是数学题。可天底下的事,道理都万变不离其宗。经济发展跟数学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这种事情,她没办法跟丈夫说。
陈凤霞就放下手中的笔,合起书来:“谁说跟我没关系了,今天明明她同学的妈妈,就是那个冯丹妮,嗐,戴墨镜的,长得特别漂亮,很时髦的那位。”
郑国强这才想起来:“哦,她呀。”
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大晚上的还戴着墨镜,让人不晓得是怀疑她眼睛不好还是脑子不好。
陈凤霞瞪眼睛:“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人家可是我的大主顾。”
郑国强想起了那4套别墅,就笑着调侃妻子:“怎么,人家又找你买房了?现在你手上还有别墅可以卖吗?”
“没别墅我不能卖商铺啊。”陈凤霞白了一眼丈夫,掩饰不住的喜悦,“她跟她男人离婚了!”郑国强看老婆一副要敲锣打鼓的欢天喜地劲儿,就忍不住呲牙:“这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啊。人家离婚你这么高兴,合适吗?”
“合适,太合适了。再不离婚,她就要进火葬场了!你是没看到她的脸,她今天墨镜带的比上回还大。”
郑国强吓了一跳:“这男的疯了,大过年的还打老婆?!离吧离吧,这打老婆改不好的。”
他前头就碰到过一个案子,老婆已经被打进了三回医院,到今天拉拉扯扯的还不清楚。
他同事每回出警都劝女的离婚。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男的当人面保证的再好,回头还是会打她的。
可是女方又放心不下孩子,她没工作,离婚怕自己争不到抚养权,到时候孩子跟着男的又要遭罪。
于是到今天,两个人也没离婚。
后来郑国强的同事都急了,放下狠话。下回估计他再出警就不是人身伤害而是人命案了。说不定连家门都不用登,直接上火葬场找人好了。
可话说的再狠也没用,女方就是顾虑重重,坚决不提离婚这一茬。
跟那个女的比起来,这冯丹妮还算是有点血性,起码知道要保住命。
不过小孩要怎么办?冯丹妮好像也没工作啊。上法院的话,她没有经济来源,争抚养权很吃亏的。
陈凤霞叹了口气:“这点她倒是幸运,她夫家不要女儿,她把女儿带出来了,想找个营生挣钱。她本来是让我帮她找外销房,好吃租金的。”
郑国强听完事情的原委之后,忍不住奇怪:“那这外销房不是蛮好的吗?你怎么就知道后面会跌价呢?”
陈凤霞正色道:“我是从香港房价进行分析的。”
她说完自己对香港房价走向的看法,又盯着丈夫认真道,“你想啊,香港房价一崩盘,经济肯定会受影响。这外销房主要就是指望他们买,他们都没钱了,那房子还卖得出去吗?”
郑国强听妻子滔滔不绝,直接起身从暖水瓶里倒了杯水递过去,笑着揶揄:“我看你现在能开讲座讲课了。”
陈凤霞瞪眼睛:“怎么的?你女儿都知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可以为师矣。我初中没毕业就不能当老师了?”
郑国强立刻鼓掌,相当捧场:“不错,连古文都会说了。”
“滚!”陈凤霞哭笑不得,赶紧拍下他的手,“大晚上的你闹什么?别吵了孩子。”
郑国强瞪眼睛:“你还说我闹,你瞎闹什么?香港回归,你就说房价下跌。我跟你说,陈凤霞同志,你这个思想动态很危险。”
陈凤霞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唱了反调。
香港回归是好事啊,结果回归了房价就下跌了,自己这么说是要打谁的脸呢?
郑国强拿出端公家饭碗人的气派,点点妻子的脑门,一本正经:“你可得注意啊,天天听广播看新闻,你就看出这么个结论来,很危险。”
这要是平常,丈夫这种口吻,陈凤霞绝对会把他的巴掌拍一边去。
可这会儿,她被郑国强说愣了,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话来回。
郑国强倒有点儿小得意,直接哼着小曲去刷牙洗脸。
哎哟,累死了,这一下午跑的,他鞋底都走薄了一层。
等到他洗漱完毕回房间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妻子居然还没上床,就坐在桌子前发呆。
郑国强往脸上抹润肤霜。
这是他被老婆天天盯着养出来的习惯,睡觉前脸上要抹点东西的,这样才不至于干得吃不消。
嘿,这人现在过得真讲究,还每天都让他抹润唇膏。
那玩意儿跟猪油似的,搞得他出门总担心人家盯着他嘴巴看。
为啥?瞅着就像偷吃了菜油没来得及擦嘴呗。
郑国强一边在心中腹诽,一边好奇妻子:“你这又怎么了?还不睡吗?”
陈凤霞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明白了,金融危机。金融危机要来了。”
郑国强手一抖,手上拿着的百雀羚铁皮盒直接掉到了地上。
谢天谢地,盖子是合上的,他家又住在一楼。不然大晚上的闹得叮叮咚咚,多叫人嫌啊。
郑国强慌里慌张地捡起润肤霜,嘴里忍不住抱怨:“你这一说就没完没了了,又是房价下跌,又是金融危机,你怎么就不盼着点儿好呢?”
陈凤霞精神还沉浸在TVB经典剧《创世纪》里头呢。
这会儿,她没办法跟丈夫解释清楚,就只能强行掰扯:“这金融危机都是10年一个周期的。你看上次金融危机是什么时候?现在可不就是快要金融危机了。”
郑国强不玩股票,也不知道什么黑色星期一,对于1988年的金融危机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他老婆现在一本正经地提这些,他就感觉瞎胡扯。
还1988呢,10年一个轮回,亏她想得出来。
陈凤霞已经打定主意要扯了,索性扯到底:“怎么就没影响?你忘了吗?那个时候咱们镇上的社办厂多红火。我在服装厂上班的时候,我们厂里的衣服还出口到日本呢。”
日本人做事那叫一个精细,简直就是吹毛求疵。每回那个日本佬到他们厂里头验货,大家都要被扒层皮。一点点短短的线头都得重新返工。
“你再想想看,咱们社办厂不行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不就是1988年往后的事情吗?还没影响呢,怎么没影响!地球都成一个村了,东家失火,西家起码也被烟熏着。”
郑国强被老婆说愣了,一时间都不晓得要怎么反应。
照他老婆这么一讲,当年好像的确金融危机了。
厂子原本好好的,订单不断,他一年到头留在家里头的时间都有限,总在各处跑销售。
结果说不行就不行了,到处都不要货。原本化工厂多红火呀,就这么倒了。
陈凤霞看丈夫的脸色,再接再厉:“没错吧?这就是金融危机的影响,我看啊,马上又要来了。”
结果她丈夫真被她说动了,脸刷的一下白了:“那完了,咱们是不是得赶紧把房子都抛掉?后面房价肯定得跌呀。”
陈凤霞直接晕倒,她跟这男的说了半天,他怎么就想到要卖房子呢?
郑国强委屈:“不是你说的吗?这都金融危机了,咱们就是不失火也得叫烟呛一呛吧。”
陈凤霞立刻挥手:“这都哪儿跟哪儿?盖房子的成本就在这儿,就咱们手上的房,还往哪儿跌去?”
郑国强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你兄弟房子砸手里头可别怪我。”
陈凤霞莫名其妙:“有陈文斌什么事啊?他给他女儿买套房当生日礼物,不就相当于买个洋娃娃吗?你听说过谁家洋娃娃还升职啊?”
郑国强已经上了床,笑着拉开被子,示意妻子躺进来:“你别说啊,不是一套是五套。”
“五套?!”陈凤霞声音拔高了好几度,赶紧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买这么多房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