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凯从头到尾盯婚礼流程,这会儿才能歇下来喝口水吃点东西。听到老板发话,他赶紧作答:“一打蝴蝶288块。”
郑明明惊呼:“这么贵啊!”
蝴蝶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务,多的去了。
难怪报纸杂志上天天说婚庆是暴利,的确好暴利啊。
朱凯笑道:“这算什么,两百来块钱,能利到哪里去。我本来是打算搞花园婚礼时放飞蝴蝶的,效果更好。但他们不同意,就简单搞一下了。比起婚宴,这个是小头的小头。”
他打开了话匣子,又主动介绍,“今天是气球元素用得太多了,不然我还打算在婚礼上搞行走气球。那个也便宜,才一百俩块钱,但有记忆点。”
他既然想搞婚庆,就打算从创意出发,争取吸引更多追求新奇感受的客户。有些客人预算有限,不能花太多的钱,这些小小的亮点就成了他们的最爱。
像是将婚纱照印在扑克牌背面,一副扑克牌五十多块钱。还有印了照片的钥匙扣,不过二三十块。这种东西自己拿回家当纪念或者发给客人当礼物,都不错。虽然小打小闹,但也是细水长流的进项。
余佳怡突然间冒了句:“花卉基地里应该有蝴蝶。”
她是摄影师出身,对于拍照效果最执着。有的时候,新人在花丛中拍婚纱照时,偶然有蝴蝶闯入,大家都新奇得不行。但是这种事得撞大运,花朵芬芳,蝴蝶也未必来。
但要是这样直接放蝴蝶的话,效果当然就出来了。
朱凯摇头:“这边是有供应,但要是空运到江海的话就不划算了。”
陈凤霞笑了起来:“空运什么啊,自己养。蜜蜂能养,蝴蝶肯定也能养。到时候就在花卉基地里面养殖。新娘新郎去拍照片的时候,直接放飞蝴蝶,效果绝对可以。”
郑明明和陈敏佳还有吴若兰都高兴起来,叽叽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对,养蝴蝶。这个蜜蜂可以酿蜜卖钱,蝴蝶就走花瓶路线。
不能光是白蝴蝶,要漂亮,要五彩斑斓的彩蝶。这样的蝴蝶拍照效果好,上了婚礼也吸引人的眼球。
郑明明美滋滋地帮妈妈算起账来:“浪漫缘的花卉基地里养了蝴蝶的话,一打288块钱,那养上十打二十打就是好几千块了。”
哇,光是蝴蝶的收益就能跟卖花的价钱持平。多棒啊,每个地方都有蝴蝶,每个地方都有人要结婚,好多地方都可以养蝴蝶呢。
嘿,这又是一条发家致富的好门路。
陈凤霞干脆利落,当场点头:“OK,这事就这么定了。我马上打电话给你爸爸,让他过去找人专家打听打听,这养蝴蝶是个什么章程。”
朱凯默默地看了眼老板,感觉郑干部换岗换了个寂寞。他不是已经去教育局了吗?为什么还要管怎么养蝴蝶?就算养殖业发家致富也和他没关系啊。物质与精神,人家现在做的是精神的事。
只是饭桌上的人明显没有跟他保持同步节奏,所有人都感觉这理所当然。就连李教练都笑着点头:“要是好的话,深圳这边的农民也能养,说不定比种菜划算。”
初中生们吃惊不小:“深圳还有人种菜啊?”
邹鹏过来给大家发喜糖,闻声笑得不行:“香港都有人种菜呢。深圳没人种菜,我们吃什么啊。”
这边的农田,都是本地人承包给外地人种植的。李教练就有好几个学生是这样的承包户。
邹鹏一说到那些师弟就气得够呛:“我跟你们讲,真不知道他们家里是怎么想的。手上又不是没钱,让他们赶紧买房他们不听,宁愿没户口天天提心吊胆被武警抓。我好不容易说服了一个,他妈妈都把钱凑出来在看房子了,他爸爸居然一转头就把钱借给他叔叔在老家盖楼房。还说什么没有楼房,他兄弟娶不到老婆。”
初中女生们集体翻白眼,嗯,娶进门的老婆就不金贵了。两口子的共同财产,他想借给谁就借给谁。
邹鹏认真地告诫李教练:“爷爷,他爸妈要离婚的话,你可千万别劝。自己老婆孩子在深圳还住最破的农民房呢,他倒心疼他兄弟没楼房住了。我支持他们离婚,起码没人拖后腿。”
李教练赶紧摆手,摆明了置身事外:“我可不管这些事。”
邹鹏又强调了句:“早离早好,不然下回说不定他爸又要心疼自家兄弟没钱办婚礼,还要贴钱过去。自家小孩后面没学上也没关系。”
餐桌上的人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从这位当事人一声不吭拿走自家钱的前科来看,后面的事,他的确做得出来。
就是邹鹏义愤填膺时,沙家的亲戚从他们餐桌旁经过。两人还小声议论:“说给我们听的吧,这是女的完全不怕离婚的意思?”
邹鹏鼻孔里喷气,随他们怎么想。反正姓沙的在他这儿不算什么,他们家也不会把姓沙的当成祖宗捧在手里。合则聚不合则散,别以为结婚了就有什么了不起。
“走走走,回家吧。”
陈老板打完电话回来就催促大家,婚宴已经走向尾声,大家都在同新人道别。小今和小敏明天还有婚礼得跟,必须起大早,今晚得赶紧回去休息了。
这回加上了山里郎,小车坐不下,朱凯索性开大车。
小妹积极邀请老板:“就去我们那里住一晚吧,他们都困了。”
可不是,兴奋过度的三小只同学全然没了婚礼上的激动,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呵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人类幼崽还担心后面有精彩活动自己参与不到,愣是死撑。不时就晃晃脑袋揉揉眼睛,然后茫然地看一眼前方。直到最后撑不住,头一歪,直接倒在大人怀里跌进了黑甜乡。
陈凤霞差点儿笑喷。她点点头:“那就打扰你们了。”
小敏和小今买的都是两居室,倒是有房间可以安置。车子一路开到海月花园小区门口,快要进去的时候,路边突然间有人挥舞着胳膊。
朱凯认出了自家店员的脸,摇下窗户问:“怎么了?”
那个叫花花的姑娘指着自己身边的人,有点儿焦急:“这个,她说她是小今主管的姐姐,我就……”
按道理来说,她不应该如此莽撞。但是,大家看到这突然间冒出来的姐姐的脸就明白了。她跟小今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就是看上去要比小今大十岁。
她手上还抱着个小女孩,已经沉沉入睡。
第385章 姐妹
比起车上其他人的惊讶与激动,小今的反应简直可以谈得上冷漠。
她小小的圆圆的还带着婴儿肥脸仿佛石头雕刻出来似的,面色纹丝不动。或者更具体点儿讲,是瞧不出来任何表情。
她姐姐还站在车外,扬着头,饱含期待地东张西望,试图寻找到妹妹的脸。
她口中不住地喊着:“小妹,小妹。”
这称呼一出来,车上不少人都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果不其然,小今直接发出冷笑,抬起头要求朱凯:“店长,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车子赶紧开进去啊。”
朱凯面上显出了犹豫的神色,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陈凤霞。
老板在这儿呢,这事轮不到他拍板。
陈凤霞在心中暗骂,狡猾!
她露出苦笑,干脆招呼大家:“下车吧,没几步路。”
人都找上门来了,如果避而不见的话,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
况且这女的人就在车外,万一她横下心来非要拦车,那发生车祸该如何收场?
郑明明和陈敏佳还有吴若兰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理解不能:为什么小今姐姐对她姐姐的态度如此冷漠?一般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头,姐妹之间不应该同病相怜,守望相助吗?
朱凯揉揉鼻子,率先跳下车去,招呼自己的员工们:“动作快点,赶紧回去休息。”
山里郎们也满脸茫然的神色。家里人过来看她,那个姐姐怎么还不高兴啊。要是换成他们,肯定会开心死。他们都半年多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不过这本来就和他们没关系,所以大家一声不吭,乖乖地跟着店长往外面走。
陈大爹与陈高氏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转头瞧小今的神色。
见对方还是板着脸,陈高氏有心想劝劝这姑娘,但话到嘴边了,瞥见女儿朝自己使眼色,她还是识相地将话又咽了回去,只抱着已经打起了小呼噜的小三儿往下面走。
算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车上的人接二连三地离开,到最后只剩下小今一个人,司机都开口催促她的时候,她才猛的站起身,阴沉着脸往车下去。
小今的姐姐不明所以,还在一个个辨认着妹妹的脸。等看见人时,她立刻双眼放光,高兴地喊着:“小妹,小妹。”
这句“小妹”就像□□,直接点燃了小今的怒气。她咆哮出声:“妹你妈的妹!小妹死了,早就死了!”
这一声如同石破天惊。,吓得周围人都浑身一哆嗦。陈凤霞甚至担心小区的住户会打电话报警。被母亲抱在怀里头的小女孩更是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然而孩子的哭声并没有让小今心软,她膨胀的怒气像是找到了出口,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倾泻而出。
她双眼喷火,恨不得烧死对面这张与她相似的面孔:“你来干什么啊?卖了自己还不够,还想再卖我啊?你做梦,你直接挂牌子出去卖吧。”
这话已经相当难听,就连陈凤霞都不得不开口劝阻:“好了好了,不要在这里吵,有话慢慢说。”
周围进出的住户已经朝他们的方向张望了,不少人还在交头接耳地议论。
李惜今狠狠地啐了口,头一扭就怒气冲冲地往小区里面走。
她姐姐不知所措,只能抱着孩子一路地追,嘴里还喊着:“小妹。”
额滴神哎,陈凤霞都想扶额,她就没见过这样没眼力劲儿的人。这不存心在激怒小今嚒。
果不其然,小今索性跑了起来。她姐怀里抱着小孩,跑得狼狈不堪。
郑明明喊了一声妈妈,然后困惑地看着她。
陈凤霞只能苦笑,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又搞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她能说什么呢?
“走吧走吧。”陈老板只能招呼家人和员工,“赶紧回去睡觉吧。”
朱凯手一摊,直接对余佳怡摇头:“你别问我,我不知道,我关心人家小姑娘的家务事做什么。没来过,这是她家里人头回来深圳。”
余佳怡白了他一眼,伸手接蔚蔚:“我来抱吧。”
三小只同学心理素质一流,睡眠质量更是逆天。刚才大人吼小孩哭,都完全不影响他们欢欢的小呼噜。
真是别具一格的风景线。
大家进了楼,不约而同地跟着小敏母女进家门。
等到房门关上,陈凤霞才忍不住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敏摇头:“我不知道。小今不太爱说她家的事。”
她们虽然可以算得上同甘共苦过来的朋友,但大家也不是无话不说。
倒是小敏母亲犹犹豫豫地冒了一句:“那个,当初小今回家的时候,她姐劝她相亲嫁人来着。”
这还是小今有一次太过于伤心,无意间冒出来的话。后来,她就没再提过,自己也不可能问。
呵!原来是个伥鬼。
陈敏佳冷笑:“怎么,小今都已经来深圳了,她姐可真够执着的,追到深圳来,想骗她回去嫁人卖钱。有这个能耐,她自己多卖几次不行吗?挂牌子出去卖,明标价码。”
陈高氏拉下了脸,训斥孙女儿:“怎么说话呢?”
陈敏佳却不肯低下头,振振有词:“本来就是的嘛。是她自己把婚姻当成合法的长期卖.淫。她丈夫不是把她赶回家了吗?再卖一次呀,自卖自身,多光荣。”
眼看着陈高氏脸都要被气青了,陈凤霞赶紧开口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俩吵啥?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呢。行啦,赶紧先洗漱吧,我过去看看是个什么动静。”
小敏家不过是两居室,他们这一大家子过来,就算将沙发变成床也睡不下。
所以就算为了今晚的住宿,陈老板也得过去摸摸底。
小今这位不受欢迎的姐姐,大晚上的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要是她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而来就是为了带妹妹回去填火坑;那不好意思,就算她手上抱着娃,陈老板也打算直接采取拖字诀,直到她手上的边防证过期,让武警直接把她拖去看守所。
对,资本家就是如此恶毒,竭尽所能压榨员工的全部剩余价值。
她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摄影师,还能继续为她挣不知道多长时间的钱呢。拖回去结婚生娃,想得美!
陈凤霞一起身,郑明明立刻跟着站起来,警觉得很:“她不会是来打前哨,家里还有好多人在后面等着过来抢人吧。”
陈敏佳和吴若兰也紧张。没错,电视上的人贩子都是这样来的,尤其是那种被拐到大山里头去想要逃跑的人,都这样被拖回去了。
小敏细声细气地解释了一句:“小区管的挺严的,不是业主不让进的。”
所以即便是梦巴黎的店员,也只能带着人在小区外面等。
小敏和小今的房子就斜对门。屋子隔音效果有限,娘子军们到了小今家门口,隔着门板便听到了呜呜的哭声。
陈凤霞犹豫着要不要摁门铃的时候,小今听到脚步声,主动过来开门了。
门打开的时候,她还扭头冷笑:“呀,不挺好的嚒,再卖一次多值钱啊。最好接着好好贴补你的宝贝弟弟,争取再被赶出来接着卖第三次。”
沙发上的女人哀求地哭:“小妹——”家里不能待着被赶回门的大姑姐,不然兄弟会被人看不起,将来亲事都不好说。
阿爹阿妈要把她嫁给老光棍,五千块钱的彩礼。二婚能这样不错了。
她认命了,可是阿爹阿妈怎么能她的小丫都容不下,要送人,收四千块钱的营养费。
阿爹阿妈说是为了她好,拖油瓶带过去,人家也不会对小丫好的。
可是她哪里舍得,她没地方可以去,她只能来投奔妹妹。
她以前在深圳打过工,却对深圳知之甚少。因为没钱,钱是发给带他们出去的工头的,吃住都在厂里。工钱最后都是工头直接交给阿爹阿妈。
厂房以外的深圳,对她来说就是个全然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