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段狂歌想追上去,想了想又停下了:现在的他,身上只有“东海段家”这一个能拿的出手的标签,虽然他有一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但若没有真正的本事,又怎么会有女人对他倾心呢?
所以他决定,等到自己在炼器大会上一鸣惊人以后,再去向那个浑身闪耀着圣人之光的仙子表白,想来到那个时候,仙子一定会含羞带怯地投怀送抱的。
段狂歌怀着一肚子美梦离开了。
巫惠文绿着脸往回走,抬头看到安恬,不禁怒道:“你倒是偷了个好懒,这么辣眼睛的人居然让我一个人应付,你想给他解围你倒是亲自去啊凭什么让我去?”
安恬轻声叹气:“因为你面目和善,我觉得你这样的脸,适合做好事。”她见巫惠文仍然满脸不爽,决定给她分享自己的一个推论。她凑到巫惠文耳边低声问道:“巫仙子,你没发现段狂歌是个文盲吗?”
巫惠文诧异:“不可能吧?我记得上……”
安恬连忙打断她。虽然落在其他人耳中,上辈子之类的词语都会被自动打码,但这么美的女孩子,当街吐乱码也是个不太美观的事情。
“你看看他,自己长着手,偏要别人给他写表格,你会让其他人随便写你的名字吗?”
巫惠文果然顺着安恬的思路想下去:“那当然不能的,他们怎么配写我的名字?”
“那不就是了?他是东海段家的公子,真论身份,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除了他不认字不会写字,有什么理由让别人写他的名字?”
——安恬这纯属胡说八道了。不过巫惠文出自巫族,巫族的理论里面,名字这东西是带有神圣味道的,他们不仅不会随便让别人写自己的名字,就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名字到底是那几个字,就算他们自己写出来,通常也会换个同音字让别人摸不到头脑;而且他们连对外传出来的名字都是假名,比如巫惠文,她的原名是巫蕙宁。
巫惠文恍然大悟,紧接着就咬牙切齿起来:“我怎么能看上这么个不学无术的文盲!”
安恬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谁年轻时候没看上过几个人渣呢,正常正常。”
巫惠文瞪她:“那也比你跳崖自尽好!”
安恬:“……”这些女人都好不讲道理,她好心好意和她分享(假的)八卦,这女人却翻脸不认人!
太过分了!
*
南方炼器大会如期举办。最初的几天是初赛,分批进行。
每个炼器师被分到一尊制式炼器炉和两份普通材料,他们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用两份既定材料炼制出品级尽量高的宝器。炼制出的宝器由考官现场评级,只要炼出人阶初或者以上的,就可以过关。
段狂歌当然毫不费力地过关了。虽然大会提供的材料都是低等材料,但以他的水平,还是轻易炼制出了人阶中品的宝器,引起了一小波轰动。
随后便是复赛,过程与初赛相同,只是这一次提供的炼器材料等级更高一些,要求炼制出人阶中品的宝器。
段狂歌又是毫不费力地过关,于是进入决赛。
决赛阶段公开进行,在宋城正中的广场之上。炼器师们可以选择炼器师联盟提供的炼器炉,也可以使用自己习惯的炼器炉。而除了举办方提供的材料之外,每个炼器师都可以自备五种之内的自选材料入场。
毕竟气运也是一个炼器师登顶的因素之一,一个能够收集到高级材料的炼器师,TA的成长过程会比一个屡屡错过高级材料的炼器师顺风顺水很多。
段狂歌被分在三十岁以下的组别。他入场之后,看了看周围的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里满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意味。
看到他这眼神的没有几个,其中自然有对他感到不爽的。不过大会开始在即,没人想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添麻烦,也就没缘分理他——只是他们的退让,看在段狂歌的眼里,自然又是一群蝼蚁被他的王霸之气震慑得不敢出声。
不得不说,有些明明比普通人还不如的家伙,却总是如此自信。
宋怡然没有参加炼器大会。本来宋家老爷子听说自家闺女能够炼制出天阶宝器,高兴得像个三岁的孩子,差点爬到树上去给一群孩子表演一个徒手掏鸟蛋。
但宋怡然拒绝了他的提议。
“先不说我一个天阶炼器师和他们凑热闹是不是欺负人,”宋怡然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自家老爹,“就说我炼器的方法吧,我炼器是要殉器的,你确定要让我当着满城百姓,还有来自南海各个辖区炼器师的面儿,表演个殉器给他们看看?”
宋老爷子:“……”对哦,他怎么把宋怡然这个毛病给忘了。
“你就不能不殉器吗?”他不甘心地问道,“巫族的那个小姑娘不是说了吗,殉器是假的,是个传说而已。”
宋怡然再次严词拒绝:“那怎么行,即使是传说,我既然要行此道,就要坚持到底——做人要有仪式感,老爹你不懂就别掺和了。”
然后她就施施然地再次殉剑去了,然后成功炼制出一把天阶中品的宝剑。
于是在炼器大会的决赛上,宋怡然和一群好姐妹坐在看台上,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看台下的炼器师们。
“你看那边那个,”宋怡然指着“六十岁之内”区域的一个炼器师说道,“那人头发胡子都白了,好奇怪啊,按理说能通过复赛的炼器师,他们应该武艺都不错啊,怎么会六十岁不到就都白了呢?”
这个世界是武侠世界,习武者分为天地人及人阶以下四个阶段,天阶武者通常有两百年左右的寿命,当然,前提是TA没有被敌家提前干掉。而炼器师的等级,通常情况下和武者的等级接近。能通过复赛的至少也应该是人阶中品武者,寿命应该有一百岁左右,六十岁不到的人,头发花白还差不多,怎么能全白呢?
这不科学啊!
白清清翻个白眼:“我头发还是绿的呢!”
巫惠文也翻白眼:“说不定那人喜欢白色,所以把头发都染白了呢?”
安恬懒得参与这种智障聊天,云晓晓忙着吃安月给她剥的葡萄,也不参与。
这时候宋怡然惊讶地低呼一声:“那个狗男人!”几人都忍不住抬头,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晓晓手上一用力,椅子扶手当场报废,被她捏成了一团渣子。
宋怡然听到声音回头,痛心疾首地指责道:“你赔我们家的椅子!这椅子是我定制的,三两半银子一把,给你打个折,你给我五两银子就可以。”
云晓晓似乎没听到宋怡然坐地起价反向打折的话,死死地盯着段狂歌的方向,恨得咬牙切齿:“恬恬,你说我要不要趁着狗男人还未成事,先把他杀了?”
安恬劝她:“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一口一个杀人,你看把我姐夫吓成什么样了?——段狂歌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还没来得及杀,我看打断他的腿偷偷关起来饿他百年八十年的也就行了。”
安月:“……”谁被吓到了啊!而且为什么他觉得安恬的做法比一刀把人砍死还要残忍呢?
巫惠文也劝云晓晓:“杀人会在身上留下因果,你最好不要亲自动手——我这里有一种噬心蛊虫,中蛊的人如果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心脏就会被蛊虫吃,你找个机会给他灌下去,后面就不关咱们的事了不好吗?”
云晓晓:“……喂他虫子吃就不沾因果了?”
巫惠文感到莫名其妙:“如果他一辈子不做恶事,你喂他吃一百条噬心蛊也没事啊?你只是帮他向善而已,如果他自己想坏事情,那是他自己作死,和你有什么关系——这虫子挺不好养的,我一般买五两银子一条,你给我三两半就可以。”
云晓晓白她一眼:“你难道不想治他?你自己也想做的事情,居然让我出七成银子——我只给你二两半。”
巫惠文不悦:“我要对付他还用得着噬心蛊?我直接把他关起来,让他每天抄一卷经书,他这种文盲一定会抄的很痛苦的。”
安恬表示同意。
虽然“段狂歌是文盲”这事情是她造的谣,但是作为一个穿越者,狗男人的文化水平的确不高。让他用毛笔写字,还不如直接把腿打断来的痛快呢。
几女几句话的时间,已经差不多把段狂歌的未来定下来了。在这之后她们又开始聊起了没营养的话。
“云晓晓你什么时候办婚事,我可告诉你,半年之后我要回族里,你要是半年之内不办事,我就不给你份子钱。”白清清看着云晓晓和安月的腻歪样说道。
“我四个月以后要回巫族,我有一批虫子要长成了,”巫惠文也说,“你要是在那之前不结婚,我的份子钱也不给你。”
宋怡然对这两个小气鬼投去鄙视的目光:“真小气啊,好说也是曾经住在同一个府上的好姐妹,居然连份子钱也不想给——晓晓你别担心,到时候我替你去要,不要路费,就当我的份子钱了。”
安恬:“……宋仙子,你确定你不是为了用份子钱去旅游所以才这么说的?”
云晓晓在她说了之后,也反应过来,不满道:“你居然用给我的份子钱自己出去玩——你们放心,我把狗男人关起来之后,马上就办喜事,你们谁也别想昧下我的份子钱!”
安月有点酸:仙子这就要大婚了?仙子大婚之后,家里还有他的位置吗?他还能留在仙子身边做一个只需要剥水果就可以吃好喝好的咸鱼吗?
*
夕阳西斜,炼器大会结束的时间即将到来。场中已经有很多炼器师完成自己的作品,开始整理东西。
特别是三十岁以下的区域,年轻的炼器师们早已结束自己的炼制,此时都在围观一个人。
段狂歌的炼器到达了最终阶段,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而专注起来。他盯着铸剑炉中的火焰,嘴角已经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不枉他用掉了来宋城路上获得的那块玄铁,他有预感,他今天炼制的宝剑,必将达到他这些年里达到的巅峰。
宝器成形的时候,铸剑炉周围泛起一圈朦胧的宝光。
地阶中品!而且是地阶中品之中的极品!
段狂歌大喜过望。
他才二十二岁,一个二十二岁、地阶中品的炼器大师,炼制出地阶中品的宝器,假以时日,等他晋升为天阶高手,到时候他一定可以炼制出天阶宝器!
段狂歌自得地挺起胸膛,等着大会主办方登记颁奖。
他的预料没有错。
他好说也是东海段家的公子,从小家族用心培养出来的,与整片大陆的人相比,在同龄人之中,他的武学算是出众的。普通人在他这个年龄,能突破到地阶的,都可以算出类拔萃了。
南方炼器大会只是个地区性的炼器大会,来参加的人,质量本身也不会太高,像宋怡然这种二十岁就能炼出天阶中品宝器的人,更是懒得来参加,她这样的人,更加期待的是炼器师宗盟那边的炼器大会。
所以段狂歌在矬子里拔高个儿,获得了南方炼器大会三十岁以下组别的冠军。
颁奖的时候,他昂首挺胸地上台,从满面被迫营业性笑容的宋家主手里接过奖牌。
宋老爷子亲切地对他说道:“你是段家人啊?远道而来,最近忙,怠慢了啊,有空我请你吃顿饭,后生可畏啊!”
宋老爷子这完全是客套话。即使段狂歌不是东海段家人,他也会把前两句改一改,后面的照样搬上去。
南方炼器联盟的会长,邀请南方炼器大会各年龄组的冠军们去吃个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就是前辈对后辈们正常的鼓励嘛!
但自信过头的段狂歌显然不这么想。他现在是能炼制出地阶中品宝器的年轻人,前途无量,宋会长必然是想借这个机会拉拢他。
他嘴里说着客套话,却忍不住撇了撇嘴:别以为你的话说的好听我就会娶你女儿,你女儿打铁出身,身材比例必然失调,像这种女人,他勉为其难让她当个二房夫人就不错了,他正妻的位置必然要留给武林第一冰清玉洁圣女玉安恬的。
所有人客套完毕,宋会长请各个年龄段的前三名去宋家的酒楼里吃饭。
大家都是炼器师,当然不会拒绝南方炼器联盟会长的邀请。就算是总盟下面一个分盟的会长,也不是普通的炼器师可以随便接触到的。趁这个机会,他们说不定可以请教一些炼器过程中的问题,如果宋会长心情好,指点他们一两句,那就不虚此行了。
*
酒席宴间,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有人鼓起勇气向宋会长请教一点问题,宋会长心情不错,也随口指点几句。
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段狂歌。
——那几个老东西居然无视他!他们对其他炼器师的问题都悉心解答,但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过来招呼他!
如果宋会长他们知道段狂歌心里的愤懑,一定会感到莫名其妙的:他们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啊,这种酒宴,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谁来问他们问题,只要不涉及自家的绝学,他们自然不介意解答几句;但是段狂歌这种坐在那里闷头喝酒的人,他们当然不会主动过去搭话。
他们什么身份啊,东海段家了不起吗?
如果是段家家主来了,他们倒是会主动多客气几句,但段狂歌只是段家小辈里面的一个普通子弟,他们何至于自降身份过去搭话?
段狂歌很是喝了一阵子闷酒,然后他说服自己,再给宋家主和他的女儿一个机会。于是他端着酒杯站起身,走到宋会长那一桌,给宋会长敬酒。
宋会长客气道:“段少侠少年英才,段家后继有人啊!”
段狂歌见他接了自己的酒,心下稍霁,便问道:“晚辈听说宋前辈家里有一颗南海宝珠?”
宋会长捋着胡子笑道:“不错。”莫非这个段家的后辈要参观他家的宝珠?宋会长有点纠结。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啊,他家的祖传宝珠已经被闺女磨了好大一块拿去炼器了。
宝珠放在那里不用,早晚也会腐朽,拿去炼器,特别是拿给宋怡然那样的优秀炼器师炼器,那叫适得其所,这个道理宋会长当然不会不明白。所以他对自家闺女用祖传宝珠炼器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