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乌龙雪
时间:2021-04-29 09:30:48

  隋喜跟在后头赶紧应了,而眼看玲珑跟萧缙要进书房,便主动又追问了一句:“王爷,那谢良侍的院子,您要安排在——”
  萧缙头也不回,直接丢了一句:“不用安排了,本王正房不够大么。”
 
 
第19章 十九、正房   “你这是谋杀亲——亲王!……
  十九、
  饶是隋喜服侍王府多年,听到这话还是怔住了。自来不论是皇宫还是宗室,偏宠侧妃侍妾的当然很多,但再多也不过就是时常召幸或行幸,甚至流连外宅,哪里有玲珑这样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就直接住在正房里的?
  但萧缙这话显然不是要跟谁商量的,说完就直接进了书房,玲珑也跟着进去。
  按说玲珑如今已经不是侍女了,书房里按例应当有人伺候,翡翠刚要也跟进去,便见玲珑回手就将门带上了。
  “殿下。”玲珑确实有点心急,声音压低了些,上前半步,“您——您便是有什么将戏做足的打算,也不能不给奴婢一个单独的住处罢?这也不是十天半月便能了结的事情。”
  萧缙不由唇角微扬,神色却也做得有些认真:“当时本王坚持要带你去慎德堂,两宫都认定了我是太过偏宠于你,倘若回头尹氏进来,或是有什么消息走漏出去,那本王岂不又多一重欺君之罪。给你一个院子不难,那本王过去睡在哪里?正房里好歹还有暖阁和七宝橱,几层帘幕垂下来,外头的人哪里知道你在何处?”
  “殿下这样说——”玲珑觉得还是不对,但话并没能说完,便又被萧缙打断。
  “再者,给你这个位份虽然是形势所迫,但也有一宗好处,那就是将太后现下塞进来的人,还有之后再塞进来的人挡一挡。”萧缙一边说,一边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谁知却连带着挂到了内里裹伤的棉布,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您小心些。”玲珑赶紧上前,去给他将腰带拆下来,又将外袍的带子都解开,帮他脱下外袍,绕到身后一看,果然那两处开裂的伤口洇出的血渍都快连上了,一下就将别的心思暂时丢开了,埋怨道,“您伤口都这样了,先别说旁的了。还是给您换药罢。”
  萧缙其实觉得还好,疼当然是疼的,只是在军中历练多了,也没有那样不能忍。但他确实喜欢看着玲珑这样绕着他忙来忙去的样子,索性皱了眉,越发作态:“你不说还没觉得,现在当真比刚才能难受些。”
  “是不是又有些发热?”玲珑连忙去扶他先在临窗的坐榻上侧着坐下,又去摸他额头,触手觉得还算正常。
  萧缙仰脸看着她:“可能是,我是觉得有些头疼,且这里也有些发热。”说着便去将玲珑按在自己额上的右手,拉到脸颊上。
  这时玲珑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往回抽手,也低了头:“殿下,您这样不合适,哪里有借着伤病戏耍人的。”
  萧缙笑道:“本王不打诳语,确实头疼的很,太后今日给了尹氏,只是一个开始,绝对不会停在这里。谁知道过几日会不会再有旁人,本王如何不头疼呢。”
  玲珑撇了撇嘴,拿了书房里萧缙惯用的伤药,又转到他身后:“人说穷则变,变则通,殿下换个想法,这也是好艳福呢。”一边说,一边拿解下来的棉布去将他裂开的伤口又按了按。
  “轻点。”再是能忍痛,叫人这样直接按上伤口,萧缙还是本能地背脊紧了紧,“谢玲珑,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就直说,没有这样忽然下黑手的道理,本王什么时候把这些当艳福了。”
  玲珑将那棉布放到旁边,开始给他涂药膏:“奴婢这不是劝王爷放宽心嘛,省得头疼,也省得单叫奴婢一个人值夜。”
  萧缙嗤笑道:“先前不是你说的,咱们王府不作兴闲人。太后丢过来的人,得用本王的私房钱养着,那你的供奉,不也是本王的私房钱吗?其实本王的私房钱本来就是你管着的,你比我还清楚呢。这又管钱又拿钱的,当然得继续保护本王了。你住在正房里,本王才能名正言顺不叫旁人踏足啊。要是给你弄个小院子,本王再天天过去跟你挤在小屋子里,还得分两张床,都睡不舒服,何必呢?还是说给你一个院子,到时候本王过去睡可以不分——嘶——”
  这最后一个“床”字没出口,伤口处又是一疼,萧缙转头怒道:“你这是谋杀亲——亲王!”
  “殿下筋骨强健,福泽深厚,”玲珑淡淡道,“纵然有一时的委屈艰难,过了之后,前头也是鹏程万里。哪像奴婢这样身如飘萍的人,一步踏错,就粉身碎骨了。您说是不是?”
  萧缙神色不由一顿,他当然明白玲珑的心思,干咳了两声,强行找补:“咳咳,你这丫头这么精,哪里会行差踏错,要错也是本王先错。那个,总之你就先住在正房。将来若有什么变动,回头再说。另外,就是后天小宴,你好好安排预备一下。你自己也穿的,不要太清素了。本王的私房虽然不多,打扮你还是够的。”
  “是。”玲珑知道萧缙话说到这个程度,便算承认他刚才说话太过轻浮了,同时也知这暂住正房之事无可转圜,只能暂时应了。
  随后萧缙换了件宽松的外袍,便叫唐宣与卫锋到书房闭门议论政务。
  玲珑则是提拔了先前与自己关系最好的小丫头荷叶做二等丫鬟,在自己身边伺候,又去在萧缙的正房里增添了两只衣箱与一张妆台,算是给接下来假扮宠妾的日子再添几样预备。
  至于王府后宅中的其他人,更是因着荣亲王忽然多了两位侧室而忙碌非常。
  有关玲珑被封为良侍的事情,众人倒是十天前便听说了的。当时除了开赌盘的人心烦意乱之外,其他人不算太过意外。毕竟玲珑在萧缙跟前格外有脸面,王府中上上下下没人不知道,甚至不少人都觉得以玲珑的美貌聪敏,不被荣亲王收房才是稀奇。
  虽然当时还不知道萧缙与玲珑什么衣衫时候才能回到王府,但像隋喜这样老练的内侍,已经提前叫人预备了一些衣料与首饰,玲珑一回到王府,便立刻着人裁制衣裳奉上,这就还算从容。
  但有关新添一位尹良侍的事情,那几乎是萧缙下马车的那一刻众人才听说的,而且转日就会把人送过来,那准备院子,安排伺候的人手,衣食住行各样事情林林总总也有不少,尤其是只有半日时间,王府中又没有什么先例可循。
  一时间内内外外忙的人仰马翻,最终还是玲珑出来,跟隋喜一同商量调度着,才在傍晚时分大致都安排预备妥当。顺便连再转日饮宴的安排等等,也都一一吩咐了下去。
  很快,月上梢头,萧缙从书房回到正房,进门见到一身淡绿长衣的玲珑坐在东暖阁里正在拆发髻上的首饰,秀丽面容上略有几分疲惫,但同时也是放松而自在的,旁边的灯光昏黄而温暖,萧缙不由自主地唇角上扬。
  哪怕知道她不是在等他,等下发髻拆散了之后也绝对不会让他抱一抱、亲一亲,可他带着这样一身疲惫和些许伤痛回到卧房里,看到这样的玲珑,他还是心里踏实而欢喜的。
  “殿下?”玲珑将最后一枚珍珠发针拆下来之后,终于留意到了站在暖阁外含笑看着自己的萧缙,随手将手簪环都放下,便起身迎过去,“这个时辰才放了唐大人他们归家么?”
  萧缙闻言便叹了口气:“他们这个时辰归家,难道本王不是一样么?怎么总是先惦记着旁人呢。”
  玲珑不由失笑:“因为您不就是在自己家里么,还有什么归不归的。”说着便将提前预备好的寝衣拿过来,服侍他更衣。
  萧缙这才有些满意,但目光在玲珑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也就罢了,想想先前在书房里她说的话,只能再三再四地将其他的心思暂时按下。
  到了这时,其实二人也都疲惫非常了。毕竟慎德堂里住的那大半个月还是挺累的,一是清苦了些,二来也是心底总有挂虑。所以各自更衣盥洗一回,也就熄灯安歇不提。
  转日上午,行宫的车马便到了,太后赏了尹氏到荣亲王府的同时,还给尹碧韶陪送了两个丫鬟并十六只箱笼的嫁妆。虽然没有正经婚嫁之事的仪仗,但十六只箱笼好歹也装了四辆马车,多少显出了几分有太后慈懿殿做娘家的底气。
  但萧缙并没有出来接她,倒是换了一身茜色锦衣的玲珑,领着人在二门等着,笑意温柔和气:“尹良侍请跟着我来,王爷听说了尹良侍雅擅音律,特地为尹良侍选了王府中最为清幽精美的翠羽轩,一应供奉,也都安排妥当。若需要什么,只管吩咐琥珀,她会照应。或者打发人到正房说也可以。”
  尹碧韶同样和声细语地应了:“多谢姐姐指点。早听说姐姐服侍王爷多年,事事妥帖,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有姐姐照应,想来在王府中也不会有什么短缺,更不会贸然到正房打扰王爷。”
  玲珑笑道:“打发人到正房来,是跟我说,不用跟王爷说,他确实不管那些小事。”
 
 
第20章 二十、抬举   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的喜……
  二十、
  尹碧韶登时便怔住了,还是身边的丫鬟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下一刻才强笑道:“知道了。以后就劳烦姐姐照应了。”
  玲珑的笑意还是那样,算不得嚣张骄纵,但是看着便知是有底气的:“尹良侍客气了。”言罢便先走在前头,亲自领着尹碧韶并她的丫鬟一路穿过花园绕过回廊,分花拂柳走了几乎一盏茶,便到了清幽安静的翠羽轩。
  房舍确实精美,内外装点也十分雅致,但只看走过来的这路程距离,便知有多偏远了。尹碧韶虽然是太后宫里的挑出来的,但年纪却不大,在宫里伺候时间也不算太长,面上的笑容便越发不大自然了:“如此清净幽远的居所,还真是让姐姐费心了。”
  玲珑当然听得懂她话里点出的那个远字,不过也算一下就摸到了深浅:“不客气。”又笑一笑,吩咐了琥珀几句好好照应,便带着荷叶走了。
  如今她身份变化,再不用去书房或正房轮值,也就不急着立刻赶回去,而是沿着回去的路慢慢地散着,眼光投向王府里的花木池塘,青瓦白墙,心里的感觉颇有些微妙。
  穿过回廊,刚到花园,便见另一个小丫头莲叶快步过来:“玲珑姐姐,不,良侍。”
  玲珑笑了笑:“没关系,现在这里只有荷叶,叫什么都使得。你这样急忙忙地过来,是不是王爷有什么事?”
  莲叶先点点头,但又立刻摇摇头:“没事,就是想跟您说话。”
  “你今日在书房那边是不是?是王爷又有什么不痛快?”玲珑看莲叶的脸色,显然小丫头是有点后怕的样子。
  莲叶点点头,又叹了口气:“以前,有您在茶房里,王爷有什么天大的不痛快,我们都能找您救命,现在再看着王爷不高兴,都没办法了。”
  玲珑看着她小小年纪,叹气时却一副老成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一路慢慢继续往前散着,一边开解道:“其实你若多经过些事,便知道咱们王爷是顶好的主子了。他十几岁就去军营里了,操练军兵,最要紧是令行禁止,就是上头说什么话,下头的人立刻就要做到的意思。所以在府里头有的时候急躁些,或是讲话硬些都是难免的。可王爷心里是宽和怜下的,这一点比什么都难得。”
  莲叶还是低着头:“奴婢也知道王爷是好人,可就是太吓人了……”
  玲珑想了想萧缙冷脸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好像越发难以畏惧,甚至还有点想笑。可她身边的莲叶与荷叶却心有戚戚焉,互相看看都是点头:“对,就是吓人。”
  玲珑笑道:“王爷苦夏,天热的时候本来就急躁些。加上今年事多,他脸色不免就更难看点。”
  刚刚说到这里,便听身后有人干咳了一声:“本王怎么就难看了?”
  原先还只是满怀敬畏恐惧悄悄议论主子的莲叶与荷叶瞬间简直是魂飞天外,两个小丫头都不敢抬头,听着声音直接就跪下了。
  站在中间的玲珑却有些哭笑不得,转身便见一身月白宽袖长袍的萧缙果然就在自己身后几尺之地,手里拿着个木盒,眉头微蹙,好像很是不满。
  “没有说您不好看,”玲珑微笑道,“只是担心您心情不好。”
  “谁叫人在背后说‘难看’能心情好的?”萧缙上前一步,见两个小丫头跪着瑟瑟发抖,只觉得碍眼,先摆了摆手,“行了,本王不是说你俩,下去罢。”
  荷叶和莲叶如逢大赦,赶紧起身低头连退几步,随后就跟一对小兔子似的赶紧快步走了。
  萧缙这才又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盒子丢给玲珑:“亏得本王还又掏私房想着打扮你,你倒好,背地里还说我难看。”
  玲珑将木盒打开,内里是一枚红宝石海棠金簪,并一对宝石与纹样皆相配的耳坠,一看那工艺便知是内造,宝石流光溢彩,少说价值数百金。
  “殿下,”玲珑略有不解,“您是预备在明日的水榭小宴上再请了别的宾客吗?若是只有您,我,还有尹氏,不必这样破费罢。”
  萧缙哼了一声:“听说尹氏到的时候,带了十六只箱笼。怎么着,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你没有娘家陪嫁么。明日没有外客,但本王的人,怎么能输阵呢。”
  顿一顿,神色又温和了几分:“再说,这样突然地把你拉来做挡箭牌,也是把你放在风口浪尖上。给你这个,你就拿着,万一将来有一日,你要抛开本王,离了王府,那就算本王给你添进嫁妆里。”
  这话说到最后,声音竟是越发轻了。
  玲珑深深望向萧缙,秀美面容上神色亦温柔似水:“王爷放心罢,没有万一。奴婢将来,是一定会离开王府的。”
  萧缙前头的欣慰还不到一瞬,后半句听到便险些气仰过去。
  玲珑却还继续道:“奴婢明白,您不是不想娶亲,只是不想让慈懿殿操弄婚事。就是有什么心仪的姑娘,您这时候也不能叫太后娘娘发现,不然可能会有危险。等到王爷能解决了外头的大事,可以太平无忧地娶亲的那一日,奴婢一定早早地就找好合适的人家改……”
  最后一个“嫁”字还没说出来,萧缙就先伸手拦住了:“行了,别说了,那什么,那边都安顿好了吗?”
  一时间萧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不得不强行换了个话题,但心里其实是悲愤欲绝的——自己的兵法到底是不是读到狗身上了?这招欲擒故纵还能用的更失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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