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琰听了这话,即是震惊,又不免有些心虚。
如今那半山庄子一半是他的人,一半是公主的人,只有曲老爷子那派自认是宁宁的人。只可惜,经常屈服在他们的强权之下。
他又垂着眼睛,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她们不对劲的?”
宁宁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可能是我这人直觉比较准吧。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了,总觉得她们很莫名其妙。一上来就对我很衷心。我说什么做什么,她们都会全力支持。
而且,邓嬷嬷来之前,喜儿就开始想尽办法,教我高门贵女那套玩意。邓嬷嬷来之后,更是一有机会便给我灌输社交礼仪,以及为人处事的那一套。
也亏得我意志坚定,她又算知情识趣,况且能力极强。不然,我早就想办法把邓嬷嬷打发去养老了。”
历琰听了这话,差点当场就破了功,连忙又问道:“那我呢,一开始对你又是如何的?”
宁宁看了他一眼,嘴巴撇了撇,又说道:“你一开始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看着那块儿宝玉时一样,似乎时刻都在估量我的价值。那会儿,大概是把我当成一枚可以用的棋子吧?”
听了这话,历琰心头一震,这么说来,倒也的确如此。只是他却不希望给宁宁留下任何阴影。
偏偏,宁宁这边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初时,我一你的言行举止,甚至眼神,就猜出你地位非同一般,起码在殷向文之上。
那时候,我家正陷入泥泞,不得脱。王老爷至于我们,就是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我倒巴不得给你当棋子呢。若是如此,便能借得一线生机,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厉琰没想到她心思竟是这般透彻,而且对自己也够恨。
他又忙问道:“所以后来你家走出困境。我去找你要血牛筋,你却不要五百两黄金,只想尽快打发了我?”
宁宁点头道:“钱财是小,我总能挣到那个数,人情债欠下却难还。”
厉琰突然挑了挑嘴角,又说道:“唯一可惜的就是你低估了血牛筋的价值。”
宁宁无奈地点了点头:“血牛筋跟牛筋草,一字之差,长得也都差不多,只是颜色有异。我实在没想到它有那般救命疗效。”
“所以,后来我找你合伙做血牛筋的买卖。你答应下来,是怕我对你不利?”
“也是,也不是。人在下风处,少不得需要借势。反正我这边一无所有,自然也不怕你。”宁宁说道。
“那你又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对我的想法?”历琰又问。
宁宁坦然道:“应该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看我的眼神变了。或许,你自己没发现,你看别人的眼神非常冷漠疏离,就像隔了一堵墙。看我的时候,眼神却软绵绵的,似乎是把我拉到了墙内。
况且,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很喜欢你的长相。你可能不知道,每个小姑娘对未来丈夫都会有一种憧憬。而你刚好就对了我的胃口。
虽然一开始你对我算不上好,可也不曾亏欠过我。还帮了我家的大忙。后来,你慢慢变柔软了,一直都对我很好。我就非常动心,想跟你谈情说爱。
或许家里变故之后,经历的人和事太多了。我跟其他姑娘想法就不大一样。
本来我对婚姻就没有任何期盼,相比于靠丈夫度日,我更愿意靠自己过活。而且,我觉得就该活在当下,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让自己开心之事。只有这样,等将来我老了,才不会感到后悔。”
她实在太过清醒,说得也过于直白。与此同时,那双眼睛就像琥珀一般,凝视着他的时候,却又充满了柔情。
一时间,历琰忍不住轻笑着,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又说道:“原来你喜欢我的脸?”
宁宁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鼻子,扫过他的眉眼,又轻轻触碰了他的唇角。
这才说道:“可不是,你都不知道你长得有多帅,我活了什么久,见到你之后,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念念不忘。”
说话间,他们的气息完全融合在一起。历琰甚至闻到了一股果子的香甜。
他忍不住侧过头,似乎想咬她的手,却到底没忍心,反而从她的手背顺过,倒像轻吻一般。
“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喜欢我这张脸的理由。就好像做梦一样。我小时候,总做一些白日梦,但凡我想要的东西总也得不到。慢慢的,我就什么都不肯要了。就算是喜欢,我也不愿意表现出来。相反,我甚至会很粗鲁地对待它。
直到后来,兄长教我,若是真心喜欢,就得小心翼翼的把她捧在手心里,不然就会坏掉了。我很庆幸,兄长那般细心教导年少的我,扳正了我的坏毛病。不然遇见你,你也一定不会这般喜欢我了。
现如今,我很高兴那日和殷向文带兵出城,然后遇见了那个被逼入绝境的你。”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股温柔,就像一股暖泉从宁宁的心底淌过。
宁宁心中暗道,幸亏太子还好好的,有他在,历琰就是个很棒的男朋友。又感谢血牛筋。
宁宁到底忍不住,双臂缠住了他的脖颈,勾下了他的头,轻轻吻在他的唇上。
历琰当然不是原著中那个暴躁的疯批反派,相反,此时他就像小傻子一样,被他的猫儿狠狠咬了一口。
很久以后,他仍是忍不住偷眼看向他的猫儿。
宁宁脸上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刚刚越界做坏事的,不是她一般。
若不是,她那两只耳朵红彤彤的,都快烧着了。历琰还真以为她不在意呢。
刚好,这时有人敲门进来,问陈东家,打算如何推广红薯?
刹那间,宁宁面色一变,变得冷静又沉着,强大又自信。
果然,还是他认识那个小山大王。
看着那对红彤彤的小耳朵,厉琰到底没有忍住,托着下巴,一直盯着她看。
宁宁却在想,这历琰未免也太纯情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属下,宁宁这才转过头看向他,又问道:“你打算怎么跟我爹说呢。我爹若是知道你这身份,肯定不愿意。外婆的事,暂时也不能说吧?”
历琰挑了挑嘴角,一脸慵懒的样子,“不必操心,兄长写了信过来。”
果然,还是要靠哥哥出头吗?
不过宁宁突然很喜欢这个有哥哥的历琰。
第67章 烤番薯~
有些事情, 虽然会迟却总会到。
陈父一向只在青山书院教书,于市井传言,从未在意过。
只可惜, 他不听八卦, 周围的学生,先生们喜欢听八卦的却有不少。
一开始, 众人还刻意回避他,顶多在背后讨论一番。
宁信倒是听到了些许风声。可这一二年下来, 姐姐能力实在太过于强大, 而且极有主见。
宁信如今早已接受现实, 家中除了长兄, 还有个姐姐当家做主。就算他想指手画脚,大多数情况, 也会被姐姐一巴掌拍下。
况且,他之前便给兄长写过信,询问姐姐和厉琰的事, 该如何对待。
兄长只是回信告知他,此事不必他操心。他自有办法。
宁信此时心中便有数了。若是将来有个万一, 兄长自会想办法处理。
因而, 他虽然也有些担心, 姐姐会给九王作妾。却并没有主动把这事泄露给父亲。
可惜, 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陈父那边到底收到了风声。
从前, 他只知道厉琰家事好, 是上京城大户人家出身。
可自己闺女这般能干, 倒也能勉强够上一够。
这一二年,宁宁买卖慢慢做大。陈父也曾跟妻子商量过。
不如任由两人继续发展,若将来不成。就把宁宁留在家里, 再想办法招赘。
可如今,厉琰突然变成了王爷,这事可就容不得他们这些小民,再继续拖下去。
一时间,陈父也急了,连忙跟徐掌院告了假,便要回家去。
只是,他刚走到家门口,却见厉琰翻身下马来,冲着他便行了一礼。
陈父宛如受了惊吓一般,后退了半步,连忙躬身行礼道:
“王爷,大可不必如此。”
厉琰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说道:“陈先生,我有要事与您相商,不知先生能否容我说几句?”
陈父心中暗道,果然还是来了。他如何才能回绝王家,让自家女儿作妾氏的无礼要求?
此时,陈父内心虽然无比慌乱,脸上却极力保持镇静,又说道:
“王爷,同我到书房去说吧。”
就这样,他故作恭敬地把厉琰让进书房。
厉琰那边也仍是一副有礼的模样。
进到书房,甚至来不及让下人上茶,陈父便一脸严肃地说道:
“请九王恕罪,我陈家虽然地位低微,到底是清白人家。曾有祖训,我陈家女子,不作妾!”
他这已是极力周旋了,直接便把事情往老祖宗身上推。
厉琰听了这话,倒也没有发作,反而掏出了一纸书信,又说道:“先生怕是误会了,我从未想过让宁宁受半点委屈。从一开始,便打算好了,我厉琰今生若要娶亲,就娶宁宁作正妃。若没有她,我便不会娶别的女子。”
听他这话,连三妻四妾都不打算要了?
陈父被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又连忙站起身来,上前说道:“这……可能吗?”
“有何不可能?先生恐怕还不知道,厉琰在上京的名声。那些贵女若起了心思想嫁我,纯属是自找死路。就连皇上也默认了此事。先生请看,这是我兄长寄来的书信。”
说着,便把信件递了上来。
陈父心中暗叫道:这九王到底在上京城,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落得这种名声,又被皇上唾弃至此。
不过这之于他陈家,也算是件难得的好事了。
如今九王对宁宁也算真心,有些事一直被他们夫妇看在眼里。
若宁宁真能做九王的正妃,他俩也算情投意合,将来婚后也能相处融洽。
想到这里,他连忙接过信来,又小心翼翼地打开。
直接往信底下一看,上面正好盖着当朝太子的私印。
陈父摸着那印鉴,手指一抖,差点把信纸扔在地上。这才连忙从头往下,细细阅读此信。
太子成名很早,就连远在潞城的陈父也知道,太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风姿雅悦,腹内藏乾坤,有治国经世之才。
只可惜,他身体一直不好。
若不是如此,当今朝廷也不会这般混乱。
今日,陈父有幸读到太子亲手所写的书信,不止字迹优美,文字中也透露出谦和大度,甚至还有几分亲近之意。
这封书信从头便写了,九王厉琰年少时受了不少苦,在上京城中为了保护他,得罪了不少权贵。
以至于厉琰在京城名声不好,又被皇上遗忘,始终没有给他婚配的意思。
此次太子听闻,厉琰爱慕陈小姐,便想正式向陈父提亲。可惜他如今身体不好,再加上朝堂多有变故,还请陈父再给他们一段时间。
太子又在最后郑重提出,他们要求陈姑娘,作九王正妃之意。
通篇看下来,并无半点虚言,也没有那种皇家贵族高人一等的态度,反而很平和,完全就是一副要求娶他闺女的语气。
一时间,陈父反倒愣在了当场。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细细读了一遍。一直读到第三遍,陈父才拿出这封信,又问厉琰:
“这可是真的?”
厉琰便点头道:“我兄长亲手所写,自然容不得做假。兄长如今正想办法在朝中周旋,定要让我名正言顺娶宁宁为妻。
如今正好,宁宁要推广番薯,若此事能成。到时候,知府定会上报朝廷,为陈家请功。到那时候,我再向您正式提亲,也就方便多了。”
陈父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懵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还策划好了。
他又匆忙问道:“竟能这般吗?”
厉琰又道:“此事我跟宁宁也说过,她也想靠自己挣下一份属于她的荣光来,不愿意只靠未来丈夫过活。我就喜欢宁宁这般有主见。”
陈父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的确是她的语气,我这女儿呀,总能做出许多出人意料的事情来。”
他感叹了一番,又问道:“不知这封书信,我能收下吗?”
厉琰点头道:“这是兄长给先生写的,自然该由先生保存。”
陈父到底点头答应了。
回头,他又把此事跟陈母说了。
陈母听了,也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我闺女要作王妃了?这事我想都不敢想。”可它却成真了。
陈父连忙对她说道:“此事暂时不可张扬出去,你也莫要对那些夫人多嘴。”
陈母便问:“那若是外面放出不好听的谣言呢?”
陈父摇了摇头,又说道:“九王定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就算一时有难听的话,你也要忍不住,不许反驳。”
陈母听了这话,忍不住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又说道:“那如今我们又该如何?”
陈父又道:“推广番薯之事,本就利国利民,不论如何,我们也要全力支持宁宁。至于宁宁的婚事,如今还太早,不如先撂在一旁吧,总归正事要紧。”
陈母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
自那以后,他们也不管宁宁与厉琰交往了。
外人见状,无不叹息。这事当真比话本还要精彩。
众人都说道:“陈家这姑娘,果然要嫁给厉王作侧妃了。”
“陈家这也算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若不是陈姑娘如此能干,他家不过是个乡绅,又哪儿能得到九王的另眼相看。”
不管怎么说,众人都成人陈宁宁实在能干,是个做买卖的奇才。
也有人说,陈宁宁果然命中带福。
不管怎么说,她如今的名声是越发响亮了。已然快变成普通女子心目中的传奇了。
还有人觉得陈宁宁本身就带着一种福气,凡事一旦经她沾手,定会带来好运气。
宁宁对这些话,一笑了之。她可没有心思理会这些闲言碎语。此时正卯足了力气,打算推广番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