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这事,自然不能像推广芳香猪那般,走高端路线,从熙春楼开始。
相反,这次要走平民路线。
番薯本来就是平凡人家,随便就能端上餐桌的粮食。
只不过,如今大家并不知道,它是粮食。而且,味道也很好吃。
宁宁需要做的,便是尽快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因此她也不打算使用传单话本那类推销方案了。反而直接大手一挥,找人做了不少带着桶的手推车。
—
其实自打前两年,番薯大丰收,半山庄上的人便想出了番薯的各种吃法。
最常见的,还是蒸番薯和番薯粥,平时日常都有人在吃,味道也着实不错。
后来,有人不小心把番薯掉进了炉灶里,好不容易,取出来一看,焦香扑鼻,吃起来反而更加甘甜。
自此烤番薯,便在半山庄里流传开来。不止小孩爱吃,大人也爱吃得很。
如今,陈宁宁便打算从烤番薯做起。
第68章 番薯与朝廷~
刚好此时已经深秋, 粮食早已收完了。
半山庄上,如今什么也不缺,大部分人都提前进入了猫冬的状态。
也就在这时候, 庄主又给他们提供了一次赚外快的机会。
以陈宁宁的个性, 从来不亏待自己人。因而,曲老爷子一提起此事, 庄上那些闲散人员都快美疯了。
纷纷上前问道:“庄头,您倒是快同我们说说, 庄主到底想让咱们做点啥?”
曲老爷子却一脸淡定地说道:“庄主说了, 到时候, 赚到的钱全算是各家的, 正好可以用来过年。咱们庄上给提供工具,做生意的本钱, 也是咱们庄上出。赚多赚少,全看大家伙勤快不勤快了。”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欢呼, 又连忙催促道:“还有什么,曲庄头你倒是快些说呀。”
曲老爷子便又说道:“只有一点, 干这个, 必须得提前上个课。”
“什么课?”众人又问。
曲老爷子眉头一皱, 想了想又道:“岗前培训, 庄主就是这样说的。”
这时, 又有人连忙问道:“不知这岗前培训什么时候开始?”
曲老爷子又道:“很快, 这不是先让大家伙报个名吗?”
众人听了这话, 连忙把曲老爷子拥住,几乎家家户户都报了大名。
接下来的日子,宁宁果然又派了三合庄上的人, 过来给众人上课。
众人一听培训的内容,便忍不住叫道:“什么,让我们推着车子,走家串巷卖番薯?这东西不是很常见吗?家家都在吃?”
沉香儿便说道:“哪里常见了,也就咱们山上的人吃的多,山下的人哪里懂得怎么吃它?”
喜儿把眉一挑,也说道:“如今庄主都把办法给想好了,这笔买卖,你们是做还是不做?”
众人纷纷说道:“自然是要做的,而且还要好好做。”
“那就听我的!”
接下来,喜儿便把如何用炉车烤红薯,如何叫卖,都告诉了大家。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稀奇,只是说番薯故事那块儿,稍微复杂了点。
好在这些人都出身不俗,基本上都认字。有那背不下来的,干脆把这些记录在纸上。
喜儿又说道:“庄主可是说了,这番薯故事一定要好好说清楚。只有把故事讲精彩点,大家买家被这番薯吸引。到时候,咱们的生意自然也就做起来了。”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点头应下了。
就这样,一连调整了好几天,每家每户都在互相背诵。
等一切准备就绪,这些人便穿得严严实实,到了三合庄集合,推着番薯车出发了。
再此之前,宁宁还特意叫人预先进行了试点,也叫庄上的人过去看过了。
其实也不用怎么推销,在路边一站,等到那炉子里的番薯烤熟了,那股香喷喷的味道也就出来了,又甜又美,比点心还好闻。自然也就把路过那些行人都给吸引过去了。
行人纷纷问道:“你那车里到底装了什么?怎么如此美味?”
小贩便说道:“这里面装得是番薯,坐船出海跑买卖的陈氏商号大东家去吕宋时,见当地种了一种粮食,十分稀奇。于是,千方百计带了回来,交到了半山庄子陈庄主的手里。就是这番薯。”
这时,有路人问道:“可是养芳香猪那位陈庄主?”
那小贩便连忙点头道:“可不就是吗,咱们陈庄主最擅长种菜养殖了。原本这番薯藤到了咱们大庆已然快死了。偏偏陈庄主妙手回春,又把它救活回来。
咱们那庄上如今已经种了三年,也吃了三年番薯。大家想了个法子,这次特意推到大街上,让众位也尝个新鲜。”
那人便又问道:“吕宋那边就吃这个?怎么看着跟土疙瘩似的?”
小贩也不在意,又连忙说道:“这您可就没见过了,不如我掰开这烤番薯,让众位瞧瞧。”
说着,便带着手套,夹出一个烤熟的番薯。又当着众人面,把它掰成了两截,露出了红艳艳的瓤。
围观的人就没见过这种食物,味道就跟点心差不多,甚至比点心还要甜美。
一时间,众人都被吸引住了。有人便打着胆子问道:“这吕宋来的烤番薯得卖多少钱一个。”
那小贩便说道:“小的两文钱,大的四文钱。”
众人一听,这岂不是跟烧饼差不多的价格。
一点都不贵,随便哪个人都能吃得起。于是这些人纷纷掏出钱来,跟小贩买了烤番薯,尝了个鲜。
这大冷天的,垫着袖子或者带着手套,把热腾腾的番薯捧在手里,掰开来一吃,简直就是难得的美味。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家便留意起街边的番薯车来。
这车越来越多,似乎只要上街转转,就能轻易买到烤番薯。
偏偏,这玩意物美价廉,还好吃,还能填饱肚子。
一时间,不止大人,就连小孩,也都爱上了烤番薯。
慢慢的,乡下那些农民也都知道了番薯的好处。
这次半山庄的人,再去附近村落回购番薯。那些农民已经不愿意全都倒手卖出去了,反而会留下一部分自家吃。
这些人早就打听过了,自然知道一些番薯的吃法。
有些人精明地发现,番薯育种的价格虽然可能高一些,但胜在产量惊人。
再加上,吃番薯也的确能填饱肚子。
一时间,很多人便动了心思,预留了更多番薯,留在家里替代了一部分稻米做种子。
另一边,其他村落也渐渐知晓了番薯的好处,也都纷纷联络半山庄子想要种番薯。
短短一个冬季,番薯便在潞城附近彻底打响了名声。
从前,老爷怎么都推广不动,如今那些农户上赶着过来求他要番薯。
只可惜如今想要番薯种子,也并不免费,需要花钱来买。
并且老爷也告诉他们种番薯的办法。
只要种的好,一年下来,不止种子有了,还有吃的。
到了来年春天,潞城附近几个大省,也开始慢慢种上了番薯。
—
与此同时,在上京那边,又发生了一桩惊天大事。
原来,几个皇子急不可耐,甚至都等不到皇上咽气,便开始了大乱斗。
初时也就是政斗,互相攀扯,比谁更有理。
有太子在前面压着,到底维持了一段时日。
可自从太子被气得吐血之后,便无法经常上朝。
反而留在后面,跟着皇上一起养病。
朝廷上下都认定,太子会跟皇上一起走。自然也没有闲暇去理会他们。
其他几位王爷却斗得越发凶残,丝毫不相让。到处挖疮疤,各种设计陷害。
到最后,什么下流手段都使出来了。
满朝上下,一地鸡毛。
这时候,几位王爷就看各自手段了。
可偏偏八王年轻气盛,比不得兄长们那般老奸巨猾,眼见着自己慢慢落了下风,到底没能忍住。联络了五城兵马司的舅舅,试图逼宫早饭,只要干掉其他兄弟,他便是皇位最合适的继承人。谁还管你有理没理?
三王爷心有不甘,便暗中联系了禁军。
两方人在宫廷外面,几乎马兵戎相见,眼看就要大厮杀。
就在这时,四种突然点亮了烟火,所有人被团团围住。
两位王爷也顾得厮杀,回头一看,差点被活活吓死。
原来,那本该病重在床,只剩一口气的父皇居然醒了,并且正全副武装地站在外面,他背后黑压压全都是士兵。
若说,八王和三王一个是五城兵马司,一个是禁军,那皇上背后站得就是北疆霍家军。
原来,到头来,大长公主还是保皇党。
实力相差悬殊,逼宫造反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三王和八王被抓后,被圈禁自是不必多说。
其他几个参与政斗的王爷,也都没有落着好。
皇上回宫之后,就是把这些儿子该打打,该罚罚。并且直接下旨,这些儿子不孝,并非治国之材,难堪大用。
可以说,完全把这几个儿子,都从继承人中剔除了。
接着,皇上又以雷利手段,收拾了朝堂之上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不得不说,所有人都没想到,皇上居然还留有一手。
一时间,皇权终于重新聚集到皇上手中。
皇上心里总算舒坦了。
只可惜,等他缓过神,再一吧啦那些儿子,差点没哭出来。
也就太子真心把他当爹看,拖着病体也要给他尽孝。
其他儿子眼中只有皇位。唯一一个在这场是非中,动作稍微小点,免于受难的成年皇子就是老六。
可惜,老六从前就不老实。这次之所以没受牵连,是因为他之前做了许多糊涂事,早已被朝中士大夫所厌弃。
这次还没掀起水花,便被其他几位皇子联手打压。单单是他那混乱的后宅,就足够他喝上一大壶。自然对付不了别人。
这种糊涂虫,更加难堪重用。皇上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再看看其他几个完好的儿子,老九远在南疆,并且有胡人血统,无法继承皇位。剩下就是年龄还小的幼子。
这种时候,皇上就算大权在握,心情也好不起来。相反,他几乎快要哭出来。
早知如此,当初他当初就不该放任那些人对太子下手。
如今完美的继承人,最好的儿子,竟被他一手给毁了。其他那些愚蠢的儿子,就没有一个中用的?
想到这里,皇上心中百感交集,又痛苦万分。
躺在巨大的龙床之上,半夜却在噩梦中惊吓。生怕他百年之后,竟无合适人继承大统,登上皇位。
若彻底断了厉家根基,他又有何种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到时候,他便是千古罪人。说不定整个庆王朝都会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而断送。
第69章 可以收网了~
由于许多心事无法对旁人倾诉, 庆皇到底没能忍不住,去见了自己的姑姑大长公主。
事实上,自从明珠郡主薨了以后, 大长公主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就连北疆边境, 大庆安危,公主都舍了。
就连庆皇派人过去问候, 或者带去只言片语,大长公主也不曾回应。
或许公主知道当初他为了巩固皇权, 对明珠做的那些事情。
庆皇其实心中也曾有过愧疚。
他本不是能力出类拔萃的皇子, 也不曾得到过父皇的偏宠。却因为幼时和姑姑一起长大, 得了她全力相助, 这才登上皇位。
或许初登皇位之初,他对姑姑也曾保有几分血脉亲情。
只可惜, 在那个位置坐得越久,他越是沉迷于权势的游戏中。属于人的感情,反而慢慢单薄。
凡是对江山社稷皇权有碍的东西, 统统都被他一脚踢开,一刀斩断, 毫不留情。
姑母也曾一心待他, 他却害了她唯一的女儿, 就连外孙女也不知在何处。
姑姑在庙中守了这么多, 恨他怨他, 也是应该。
只是没想到, 在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死的时候, 姑母却还是出手相助,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或许,正因如此, 庆皇才迫切想见姑母。
也想对她说,自己如今已经悔了。
原本以为这次会被拒之门外,却没想到,大长公主居然见了他。
皇上甚至不用嬷嬷们带路,自己便信步走进了内堂。
就仿佛回到年少时,下了学堂,急着忙着跑去见姑姑的样子。只可惜,时光从来不会厚待贪心之人。
他如今老了,头发满满变白,脊背慢慢变弯,脚步也变得泥泞拖沓。
坐在内堂中,蒲团之上的大长公主,虽然眉眼间有了皱纹,头发却是黑的,脸色也有些些许润泽。
她缓缓睁开眼,眼神淡漠,透着一股远离世俗的味道。
就算看着他,也早已没了从前的亲近,反倒像是方外之人。
庆帝忍不住低低叫了声:“姑姑,你可记恨我?”
这时,他已经不再用“朕”了,也不像以往那般高高在上,反而有些返璞归真,又变回了在人生道路上迷路的晚辈。
公主眼神清明,语气也颇为冷淡。只说道:“陛下有话请讲。”手中不断拨弄着佛珠。
言语间,她已经画出了一道鲜明的界限,从前的亲近早已荡然无存。
可能是公主的眼神太过清净无尘,分明不沾染半点世俗,也不带半点俗世间的欲望。
皇上竟忍不住向她吐露了心中之事。
如今朝堂之上,所有儿子如同斗鸡一般,各个都想争皇位,各个都在等着他死。唯独太子只得托付,可惜他如今身子却已经毁了。
倘若他百年之后,没有合适之人继承大统,到时候厉氏王朝旁落他姓,他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说到激动之时,庆皇甚至眼含热泪,可见他是真的悔了。
大长公主仍是一脸冷淡地看着他,就如庙堂的佛像一般。
最后只是一声叹息,又道:“不如全力救治太子,看他能否有一线生机。再则,好好□□你那些幼子,别再玩养蛊那一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