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被他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她认识的江上智吗?那个清冷如仙的逐月公子。如此这般主动抱她,还真是第一次。
他的手臂很有力,收的很紧,勒的邱秋有些难受,她脸靠在他胸膛上,忍不住动了动身子,道:“喂,江上智,你快放开我,你勒得我很痛。”
江上智却没有放开她,只是手臂松了松,哑着嗓子道:“……你若再不醒来,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语气是一种近乎祈求的呢喃,从未见过这样的江上智,他该是清冷如月的剑仙,受人追捧的逐月公子,玄宗最年轻一辈的天才,太恒峰峰主,他该是坚毅的,傲气的,仿若天下间没有什么事能阻挡他手中的剑。然而这样一个人,却抱着她,用这样祈求的语气,说着这般束手无策的话……
邱秋怔了怔,回抱住他,轻轻道:“江上智,我很好。”
日头已经隐默在黑夜里,月亮缓缓升起。如流水般明亮的月光下,两道拥抱的身影拉得很长,亲密无间。
半晌,江上智才放开她,他的眼神专注又深邃,里面仿佛藏着很多东西。邱秋总觉得江上智有些不同了,但具体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来,他的神情依旧平静冷淡,但总觉得这般冷淡的面皮下,并非如他神情一般。
邱秋侧了侧头,轻咳一声,打破这尴尬的局面,“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我醒来会在这里?”
江上智牵着她的手,引她到不远处的八角亭里坐下,方道:“……那日相思本想将传承给你,但红摩洛的残魂却趁机侵入你的识海内,相思亦化为神魂没入你的识海救你……她告诉我,你或许永远也不会醒来……”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小心翼翼的划过她的脸颊,她的下颌,目光缱绻:“……你能醒来,我很高兴……”
邱秋眸光动了动,笑道:“那我为何醒来会在这里,而不是太恒峰?”
江上智收回手,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冷淡克制的太恒峰峰主。仿若刚才的那些失态行为不是他做的一般,他淡淡道:“玄宗这些时日不太平,你又昏睡不醒,为了你的安危,我便将你放在荷苑,让王婆照料你……王婆是七级武者,一般宵小很难靠近这里。”
邱秋沉默片刻,又道:“紫薇她们如何了,你有没有将我受伤的事告诉她们?”
江上智道:“不用担心,她们很好。”
气氛有些静默,江上智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邱秋。
邱秋接过,打开,绸布上躺着半块眼熟的白玉瑗,她抬眸看着江上智,微怔:“这是我给你的那半块玉瑗?”
江上智微微颔首:“……以后它便是你的啦。”
邱秋垂眸,若说刚才她只觉得江上智情绪有些不对,而现在他这般行为,她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这半块玉瑗是他母亲的遗物,当初他将这半块玉瑗收回去,并不承认她未婚妻的身份,如今将这半块玉瑗送给她,其含义不言而喻。
这半块玉瑗变得烫手起来,她与他之间存在太多慌言,以他的性子如何能容忍这些欺骗,她想得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解毒之后,实话实说,就算他不怪罪,定也不能如从前一般待她,所求的也不过是相安无事,陌路之人罢了。
她如何敢收,收下便回不了头。邱秋低垂着眼眸,想将木盒子推回去,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按住她,抬眸便对上一双清冷的凤目。
江上智取出木盒里的玉瑗,邱秋才发现这半块玉瑗上方竟然打了一个细微的孔,穿了根细长的线。他拿着玉瑗起身来,走到她身后,微微低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捏着两根红线从她脖颈上穿过,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微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脖颈后面,微麻,她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
“别动。”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邱秋僵着身子,好半晌,才听到身后的人说:“好了。”邱秋松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脖颈处的玉瑗,原来摸了无数次的玉瑗,这次却觉得有些陌生。一时邱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月光如炼,铺在这片荷塘上,翠绿的荷叶,粉白的花朵朦朦胧胧,极为漂亮。四周有蝉鸣声,虫叫声,交汇在一起,在这片月光下的荷塘里显得极为静谧。
江上智凤目望着她:“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你既收了它,我便当你答应了。”
邱秋沉默,江上智抬手理了理她鬓边被吹乱的碎发,淡淡道:“火树银花门即将开启,我要去参加宗门历练,会去上些时日,你等我回来……回来后,我带你回天华域,祭拜我母亲……她见着你定会高兴的。”
邱秋很想说我并未答应你,这是你硬塞给我的,她还想说,你的母亲见着我未必会高兴,我又不是真正的乐正桑。她想说很多话,然而,江上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将想说的话全部噎了回去。
江上智说:“太上长老来信说,再过半月便要回来,到时,我便请他老人家帮你把毒解了。”
邱秋轻声道:“好。”
江上智低垂下头,清冷的凤目里染上层层笑意,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又轻有快的吻,他笑着,宛如霞光破开云层,极为炫目:“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妻,我会爱你,敬你,护你,我的荣耀与你分享,我的忠诚只属于你。”
这样的江上智,她从未见过,他一直都是冷冷清清,对人对事都是如此,这样宛如朝阳般的笑容,她想有多少人见过?而她何德何能?
江上智牵起她的手道:“夜里凉,你还未痊愈,回去吧。”
他高大的身躯走在前面,她安静的跟在后面。
到了房门口,见他还不离去,邱秋突然反应过来,他不会是想……倏地甩开他的手,她慌乱道:“我到了,你也快走吧。”
说着便像蛇一样极为灵活的钻进房间里,啪得一声把门关上,靠着门上轻轻喘着气。耳朵却支着,听着门外的动静。
江上智被关在门外,凤目里的笑意还未退去,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既未有三书六礼,又未拜过高堂,小桑,我在你眼里便是那轻浮之人。”
这声小桑,邱秋跳得微快的心安静下来,忍不住吐槽,刚才做的事,便是既未有三书六礼,又未拜过高堂能做的?只道:“你快走吧。”
听到她有些气急败坏,江上智不想吓着她,道:“好。”
邱秋支着耳朵等了半响,直到响起他离去的脚步声,方松了口气。靠着门的身子滑下来,蜷缩成一团。没想到平日冷清的钛合金直男,撩起妹来要人命,她差点就无法招架住。想到刚才自己丢人现眼的模样,邱秋只想捂脸。
第57章 乐正桑 邱秋第二日醒来,江上智已经走……
邱秋第二日醒来, 江上智已经走了。
王婆笑容满面的看着她,对她比往日更热情了几分。邱秋怀疑,昨夜,她与江上智的话被这位不可貌相的七级武者全听见了。
王婆端了早膳来, 除了粥以外, 多了些其他的吃食。
邱秋都一一吃干净了, 总觉得这次醒来后, 饭量都增加了许多。吃了饭, 邱秋便想着给紫薇她们写一封信, 提起笔, 又放下来。若是告诉紫薇她们便等于告知了南寻殷,如今玄宗的太上长老还有半月就回来了, 半月后,她便能解除身上之毒, 再也不受南寻殷的控制。如此,她便没有联系紫薇她们的理由了。
静默半晌, 邱秋将笔放下, 还是决定不写这封信。
这样在荷苑修养了两日,邱秋觉得自己身体大好, 便想出去转转。然而她还未出门便被王婆拦住, 王婆笑得很慈祥:“小姐身子未大好, 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邱秋道:“婆婆,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已无大碍, 这几日待在荷苑里实在烦闷,就在附近走走如何?”
王婆和蔼道:“小姐,你不要嫌老婆子啰嗦, 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如何向公子交代?还请小姐体谅我这老婆子。”
王婆都说到这份上,邱秋再坚持便不讲道理了,只能怏怏作罢。
如此又过了两日,邱秋闲得发霉,在这个没有网络手机的世界,被关在院子里与禁足无异了。
便又悄悄试过几次,想要溜出去,然而还未到门口便被王婆拦了回来。邱秋算是知晓了七级武者的厉害,这荷苑中一草一木好似都在她的掌控之下,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王婆这般坚决的态度,也让邱秋觉得奇怪,荷苑周边算是在玄宗的管辖之下,玄宗如此庞然大物,就算不太平,亦不会如此草木皆兵,王婆自身又是七级强者,怎会她想去周边看看都不可以?这般作态,更像是将她软禁在这荷苑里。
可是又为何要将她关在荷苑内……是江上智的命令?
这样一想,邱秋冷汗直冒,江上智是发现什么了?是发现自己不是乐正桑,还是发现自己与魔门有瓜葛。抬手摸了摸胸前的玉瑗,邱秋又觉得不像,以江上智的性子,若真的怀疑她,不会将玉瑗送给她,更不会对她许诺这些话。
思量了半晌,邱秋亦找不到头绪,只得暂且放下,想着找个时机出去看看便知。
然而让邱秋没想到的是,这时机第二日便来了。
简玉衍到荷苑来是出乎她的意料,而更让邱秋意外的是,王婆并未让简玉衍进荷苑,而是将他拦在门口。
这仿佛是怕简玉衍与她见面一般,王婆如此行为,更让邱秋迷惑。江上智到底想要做什么?她想要溜出去的心就更加坚定了。
简玉衍是个品级不低的武者,王婆要应付他,当然得花些心思,自然不能再盯着邱秋。
邱秋便使用相思留在脑中的易容术,给直接涂了一张普通的脸,换了一身丫鬟的衣服,装作出去买办的丫鬟,从侧门溜了出去。
站在侧门口,看着简玉衍清瘦的背影,邱秋想了想还是未叫住他,如今形势未明,她不知晓江上智为何要将她限制在荷苑内,简玉衍又与江上智的关系十分要好,无论如何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轻轻瞥了他一眼,邱秋便收回目光,上了采办东西的马车,摇摇晃晃的朝初元城走去。
………
半个时辰过后,马车进了城,邱秋打着要采办东西的幌子,先下了马车。
因易了容,邱秋也不怕被人认出来,她本想去找紫薇她们,但想着南寻殷,脚步一转,便去了南楼,南楼是初元城最大的酒楼,膳食很是美味,许多玄宗弟子都爱来这里用膳,她同简玉衍亦来过数次。便想着去那里看看是否能寻到些头绪。
进了南楼,邱秋并未上二楼,而是在大堂寻了个位置坐下,随意点了几个小菜,边吃边支着耳朵听。
这一招还真管用,离邱秋不远就坐着几个穿蓝袍的玄宗弟子,或许饮了些酒的关系,几个蓝袍弟子的声音颇大,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只听一人道:“几日前,商门可是出了件大事,诸位可知晓。”
旁边的人道:“兄台说的可是商门乐正先生转到四艺门之事?”
邱秋拿着筷子的手微顿,商门乐正先生?这两人是在说她,但她何时转到四艺门?
那人继续道:“不错,乐正先生当众宣布这个消息时,商门学子都惊呆了,齐家的小辣椒更是气的甩起鞭子。当时可真是热闹……”
旁边的人道:“好端端的,这乐正先生为何要转到四艺门去?”
那人叹口气道:“这话商门那位留学的杜奇峰也问过,你可知这位乐正先生是如何回答的?”
旁边的人顺着他的话道:“如何回答?”
那人道:“这位乐正先生说当时选择商门不过一时意气,思虑不周,她始终是个女子,还是要爱惜名声,若名声坏了,如何在这世间立足。”
旁边的人惊道:“……这……这话虽说得不错,但也未免太伤商门学子的心了。”
那人道:“谁说不是呢,这话一出,齐家的小辣椒便甩起鞭子,商门众人亦不再挽留,便由着这位乐正先生转到四艺门去了。”
旁边的人叹道:“……未想竟是这种结局,想当初乐正先生挑战台上大战章先生的英姿,还历历在目……不过,乐正先生有花神之称,听说弹得一首好琴,去四艺门当个先生也是合宜的……”
那人道:“……也是如此。”
邱秋却听得目瞪口呆,她已经十分确定以及肯定,他们口中的乐正桑绝非自己。那这位乐正先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位乐正先生……又是否……与江上智有关?
想起王婆种种怪异的举动,邱秋心里五味杂成,若说没有关系,她自己都不信,若说有关系,她又怕自己太武断,邱秋心里乱遭遭的,所有的事情自她醒来以后,都不一样了,如果那人是乐正桑,自己又算什么?文宗自己还回得去吗?
这样一想,邱秋更觉得与江上智有关系了,他不让她在太恒峰上修养,只怕是因为太恒峰上已经有了一个乐正桑,她还记得江上智说过,一个人要假扮另一个人,不但面容要像,身形体态都要一样才行。然而听这几位学子所说,这位乐正先生与她的作风相差甚远,然而,为何没有人怀疑她是假的乐正桑?只怕是有人站在他身后支持她,而这个人不管名望还是威信都是让文宗弟子无比信服的。
这个人除了江上智外,邱秋想不到第二个,且江上智明明知晓她在荷苑,却未揭穿这个乐正桑,可见两人关系匪浅,甚至有可能这位乐正桑便是江上智寻来的。但如果这一切与江上智有关,他做这一出戏的目的又是什么?
邱秋脑中一团乱麻,摸了摸脖颈上的玉瑗,忍不住苦笑,自己这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本以为自己与江上智,她才是那个心怀不轨的,没想到却被他摆了一道。但想起太恒峰的相处,在黑袍人手下,在须臾境内一次又一次的相救,她还是有些迟疑。
邱秋沉思之时,从二楼走下来两人,一位清丽的白衣女子与一位穿着锦袍的世家公子。
她抬眼瞥过,倏地惊住,这白衣女子长得与自己竟然一模一样,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打扮,一样的神情,恍惚之间看过去,还真以为是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