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默了默,她其实并非这个意思,但也不反驳。
江上智凤目凝视着邱秋,酒杯里的酒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他道:“等我们成了亲,便搬到这里住如何,太恒峰虽好,却冷了些,若是有了孩子,定是不习惯的。”
邱秋看着他这般认真的说着这些话,心中一片冷漠,只觉得此人厚颜无耻的程度与他的名声一样大,说起谎来,如此面不改色,她都佩服极了。
面上却笑道:“好,听你的。”
因不想再听他说这些话,邱秋便不停的给两人添酒,不一会儿,两壶酒便被饮了干净。
夜晚的凉风习习,一些粉白的花朵缓缓盛开,散发出幽幽的清香。
邱秋脸颊微红,脑子昏沉沉的,梅子酒虽然酒劲不大,但一下饮了这么多,还是有些醉意的。
她歪着头,看着他,鼓着脸骂道:“江上智,你个混蛋!”
江上智放下酒杯,见她这般模样,便知她醉了,伸手拦住她还想往嘴边送的杯子,道:“别喝了。”
邱秋一下拍开他的手,生气道:“谁要你管,你这个骗子。”
江上智挑了挑眉,起身来,将她抱起,朝屋子里走去。
邱秋在她怀里挣扎,喊道:“你这个骗子,王八蛋,放开我。”奈何江上智的力气太大,她的挣扎在他的眼里,便如小猫撒娇一般。
江上智不与醉鬼计较,淡声道:“我如何是骗子了?”
怀中的人静止了一下,又挣扎起来,嘴里嚷道:“我不管,你就是骗子,就是骗子。”
果然是醉鬼,江上智不再理她,抱着她,推门进去,将她放在床上。
刚想退开,哪知床上的醉鬼,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脸对着他的脸,眼睛对着他的眼睛,她眼眸里仿佛藏着一汪清泉,水光粼粼,十分动人。
她极轻极轻的道:“江上智,你喜欢我吗?”
江上智沉默片刻,想要推开她,道:“你醉了。”
“不,”邱秋紧紧搂住他:“你必须说,你喜不喜欢我。”
江上智见她这般模样,轻叹了一口道:“……不是喜欢,是心悦,我心悦你。”
他这话答得太快,没有丝毫犹豫,邱秋微微愣住,“你……说什么?”
江上智见她这般懵懂的模样,心道,自己与一个醉鬼较什么劲。便轻声哄道:“夜深了,小桑,你该休息了。”
邱秋却是抬头,朝他的薄唇上吻去。
江上智一愣,身体倏地僵住。唇上传来湿濡的温度,她像小猫一样,舌尖一点点的舔着他的唇瓣,缓慢又折磨人。
凤目微眯,江上智抬手按住她的头,嘴唇微启,舌尖扫过她的贝齿,像是要将她吞掉一般,缠绵又凶猛。
如此片刻,喉咙有异物滑过,江上智目光微怔,忽的软到在地。
邱秋起身来,双目清明,哪里有半分酒醉的样子。她居高临下的瞧了江上智半晌,方蹲下,在他怀中,找了片刻,终于在内层里找到一把金色的钥匙。
钥匙形状奇怪,但却散发着厚重的气息。
自修习了阿罗加耶法决以后,她对气息就变得敏感了。她无比确定,这把钥匙就是火树银花门的钥匙,也只有火树银花门的钥匙,才能有这般不凡的气息。
将钥匙揣在身上,邱秋却没有任何愉悦之感,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把钥匙,她担惊受怕这些时日也是为了这把钥匙,如今,钥匙到手了,她却并不觉得高兴。
来到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太多,每日都活在心惊胆战之中,她想,等把这钥匙交给南寻殷,他给她解了毒,她便远离这些人,去一个安静的,气候好的地方买一个院子,过属于自己的日子。不是乐正桑,亦不是余菀秋,只属于邱秋的日子。
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印上一个吻,邱秋心道:
“再也不见。”
第59章 齐聚 邱秋未想到会如此的顺利,这个计……
邱秋未想到会如此的顺利, 这个计划形成得很匆忙,她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态试一试,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迷倒江上智的药是相思留在脑中的记忆,她借着调制古香的缘由, 向王婆要了许多药材, 也是尝试了许多次, 才将这药制成。起先她并未想着将这药用在江上智身上, 只是想着, 自己若是离开了玄宗, 在外行走, 总该有防身的东西才是,这迷药便是用来防身的。
她是见到南寻殷的信之后, 才开始盘算此事。
江上智非但是武者,还是武者里最顶尖的存在。以他之能, 邱秋想要悄无声息的从他身上拿走钥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然而相思的迷药, 却给她提供了一种可能性。这迷药是相思偶然在一次境遇中得到的方子, 因年代久远,方子上的很多药材都已经寻不得, 相思便对方子进行了改良, 寻了些新的药材代替, 她本就是天纵奇才, 这番改进,方子比原来还要好上几分, 对上武者更有奇效。
邱秋将迷药炼制出来后,便想着如何将它不着痕迹的喂入江上智口中,然而有什么能比一个女子的吻更能让人不设防?况且, 她与他的关系,这个吻并不会太突兀。
这个计划十分粗糙,却没想竟然成了。
邱秋从荷苑出来,看着满天玄星,皎皎月色,竟有几分不真实感。她很快收敛好纷乱的思绪,迷药虽好,江上智却是半只脚踏入宗师境的武者,也不知什么时候就醒来,还是早些离开才好。
牵出悄悄备好的马,邱秋带着帷帽,骑着马便朝南寻殷在信里留下的方位飞奔而去。
马是好马,脚程很快,不过片刻便将荷苑甩在身后。
邱秋走了半晌,夜色退去,天空逐渐亮起来,血色的朝阳缓缓升起。
一架马车拦在前方,邱秋连忙拉了拉马辔,让马停下。她眉头微蹙,想着对方是什么人,这般阵仗好似特意来拦她一般。
马车布幔被撩开,从里面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余山。
邱秋眉头舒展,只当余山是南寻殷派来迎接她的,便道:“余山,可是南寻殷遣你过来的?”
余山施了个礼道:“小姐,主人说骑马太过招摇,还请上马车。”
邱秋下了马嘀咕:“他想得倒周全。”
将马辔递给余山,邱秋撩开布幔,踏上马车,却见马车上还有一个女子,女子一身劲装分外精神,一双眼睛凌厉的望着她,眸中的怨恨之色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邱秋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你是玉萝!”
话音还未落,邱秋便觉得脖颈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玄宗,云居峰
简玉衍这几日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总想着太恒峰之事。
自那日与乐正师妹坦露心意之后,他便没去过太恒峰。
后来,乐正师妹带着商门弟子出去历练,遇到魔门伏击。阿智只身前去营救,两人却双双消失了。简玉衍随后去了山洞,亦没寻到两人的踪迹。
本想着将此事告知宗主,加派人手前去寻找,没想到,阿智却一个人回来了。
他对乐正师妹的安危心急如焚,便问了阿智,他只说,乐正师妹受了点伤,要养上些时日。
听闻乐正师妹没事,简玉衍松了一口气,因知晓阿智的心意,为了避嫌也没敢多问。
过了几日,乐正师妹回了太恒峰。
简玉衍便去看望,不知是否是他多想,总觉得乐正师妹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起先,他只以为是自己许久没见乐正师妹,有些生疏,相处久了便好。然而,这样的疑惑,却相处的越久,越发明显。
乐正师妹虽然看着清冷,但内心却柔软,很好相处,与她相谈总能听到令人耳目一新的见解。
然而太恒峰上的这位乐正师妹,行为举止虽与往常相差无几,但却寡言得很,笑容也好,装扮也好总觉得刻意了些。
这点疑惑,被简玉衍埋在心里。
当听闻乐正师妹从商门转到四艺门,还有她说得那番言论,简玉衍心中的疑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以他对乐正师妹的了解,她绝不会做出轻贱商人之事。这位乐正桑,真的是原来的乐正桑吗?
带着这个疑惑,简玉衍心事重重的去找了江上智,得道的答案,她就是乐正桑!
出于对阿智的信任,简玉衍未再怀疑,但心中的疑惑,亦未消失。
直到他接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上说,正真的乐正桑被江上智囚禁在城郊的荷苑。
简玉衍自然不信,他与阿智一起长大,阿智的性子他如何不知,这封信鬼祟得很,摆明了是挑拨他与阿智的关系。
然而,看着越来越出格的乐正桑,看着她宣告不再弹那架奇形异状的古琴,而转弹中规中矩的七弦琴,他是有些失望的,他特意去听过,技巧高超,对琴谱的理解也有独到之处,若是就她这个年纪,这番造诣,也能算是天资聪慧了。
但总觉得缺些什么,这样的乐正桑,与世家培养出来的那些闺秀一样,举止得体,待人接物,看则可亲,实则疏远,且在琴在书在棋之中,总有一样是能出来见人的,没有半点惊喜。
这不是他认识的乐正桑,那封信总在他心头萦绕,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去了荷苑。
遇到了王婆,王婆他是知晓的,阿智母亲留下的老人,七级武者,极得阿智信任。
简玉衍与她纠缠半晌,亦未能进入荷苑,这使得他心中的疑惑更大了,也十分肯定阿智定然瞒了他什么,想到那封没有署名的信,心中忍不住猜测,阿智与乐正师妹是否起了什么误会。
这是阿智的别院,他自然不能私闯。便想着等阿智历练结束,与他好好谈谈。
这日,他本想着去找阿智。
云果果却从天柱峰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真乐正桑绑了假的乐正桑去见宗主,直指假乐正桑,原叫余菀秋,是流云城城主的女儿,早就投靠了魔门,假扮乐正桑来玄宗,是奉了魔门右护法之命,前来盗取火树银花门钥匙的。
云果果道:“……现在天柱峰乱成一团,真乐正桑还在假乐正桑身上寻得火树银花门的钥匙,如今,爹爹让人去寻江上哥哥,看看火树银花门钥匙是否真的遗失……”
简玉衍心中一紧,他未想到以前认识的乐正桑竟然才是假的,那阿智是否早就知晓了?
想着他去找阿智,阿智说她就是乐正桑,原来是这个意思。
后来这个乐正桑才是真的乐正桑!
可是……想着心中那道念念不忘的白色倩影,简玉衍抬脚便走。
云果果在后面喊道:“简师兄,你这是要去哪儿?”
“天柱峰”
***
文宗,兵门
兵门在商门与济门之间,与这两门形成三角之势,寓意为三域之事,上道域主,下到普通城民,莫逃不开这三门。
比起济门的文雅,商门的世俗,兵门却是冷冰冰的凶煞。别的门辟邪,要么放置狮子老虎这些凶兽,要么放置貔貅白泽这些瑞兽,只有兵门,放置了一柄一仗长,半仗宽的大砍刀,杀气凛然,威风十足。
用兵门监丞的话来说,让见着的新兵蛋子先吓软了腿,才好管教。
然而这柄大刀如今却只剩下一半,传说是被白虎将军谭云止一剑砍断的。因而入兵门的新兵蛋子们,从见到大刀就腿软,变成了见到谭云止就腿软。
而这位让新兵蛋子吓得腿软的白虎将军,却搭着脚,健壮的身躯往躺椅上靠,嘴里叼着一根翠草,百无聊奈的看着蓝蓝的天上聚聚散散的白色云朵。
他身后站在一群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汉子。
站在最前方的汉子道:“谭师兄,这些时日没见你去太恒峰找师嫂,可是与师嫂闹矛盾了?”
谭云止凉凉的瞥了他一眼,最前方的汉子吓得绷直身子,挺直腰杆站好,大声道:“谭师兄,是我错了,我不该妄议师嫂。”
谭云止却没像往常一样罚他,目光幽幽的道:“她做不成你师嫂了。”
汉子心道,将军这般模样莫不是被踹了?抬眼看了看将军狰狞的脸,吊儿郎当的模样,又想着江上峰主那俊美如玉的容颜,清冷如仙的气质,觉得师嫂只要眼睛没瞎,就知道要选谁。但将军的恐怖他是领教过的,现在又失恋了,自然不能说实话,只得小心翼翼道:“谭师兄,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师嫂看不上你,是她没眼光……”
此话一出,汉子忙捂住嘴,心里只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心里哀叹一声,将军也不知要如何收拾他!
然而谭云止只是斜了他一眼,淡淡道:“谁说她看不上我。”
汉子捂住嘴,硕大的脑袋摇得向拨浪鼓一样。心中却忍不住吐槽,难道还能是你看不上她么?
谭云止却不管身后的手下是何想法,惆怅道:“你们说,这女子怎么变化的这般快,原来瞧着喜欢,越瞧越喜欢,如今,瞧着却觉得讨厌,多看一眼都嫌烦,矫揉造作得很。”
汉子心道这哪里是人家变化快,明明是你变心了。忍不住嘴贱道:“谭师兄,你可知我们那里有一个词专门形容你这种人……负心汉。”
谭云止眯着一双虎目,道:“再说一遍。”
汉子吓得一个激灵,忙道:“……不敢,不敢……”
这时,一只雪白的灵鹤缓缓飞来,煽动着翅膀,在空中绕了几圈,飞到谭云止手中。
谭云止收回目光,未再计较,从灵鹤脚上取下信,看到信上内容之后,目光微凝,倏地从躺椅上跳起来。
他眼神变得凌厉,拿着信沉思片刻,便往外走。
手下不解道:“谭师兄,你这是要去哪儿?”
谭云止头也未回的道:“天柱峰”
手下纳闷,这灵鹤送来的信上写了什么?能让面对魔门三万魔军都不改色的将军变了脸,难道是哪家小姐送来的情书,这样想着也问出来。
他旁边的汉子,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胡说些什么,那是天柱峰的灵鹤。”
“……天柱峰……”汉子脸色微变,“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