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爷放心,安成磊早有异心,背叛景王,陷景王于是非中,理应当诛,没什么好可惜的。”龚浩宇冷漠回道。
顾君瑜却说:“道理虽是如此,但本王记得安成磊跟了景王十年有余,却落得如此下场,不免令人唏嘘。如果有一天龚将军也陷入安成磊那样的遭遇中,龚将军可还会如此想?”
龚浩宇皱起眉头,“安王爷多虑了,末将不会做不仁不义之事。”
顾君瑜:“本王也希望龚将军能做铮铮男儿,不要沦为别人的棋子。”
“末将告退!”龚浩宇作了一礼,起身离开。
“王爷想拉拢龚将军?”等到龚浩宇走远,陆沉菀便问道。
“没有这打算。”
陆沉菀:“王爷为什么和他说那么多?”
顾君瑜道:“只是希望他不要犯糊涂。”
龚浩宇身份地位都不低,而且他带来的这几万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景王的眼线在里面,如果他们真的起异心,到时候内忧外患,这场仗就更不好打了。
“我听闻龚将军也是个为国为民有抱负之才,王爷若是能将之收服,没准能再添一力。”陆沉菀若有所思地说。
顾君瑜很少听她评价别人,倒是生了几分好奇,“这么希望我壮大势力?这是想我造反之意?”
“什么造反?可别乱说!”陆沉菀气道,伸手压住他的唇,怎能将这种话随口挂在嘴边?
顾君瑜握住她的指尖,“不过你说的也很有道理,要是我们能够离间龚浩宇和景王之间的关系,就算我们没有收服龚浩宇,对景王来说也是一大打击。”
顾君瑜让姚侍卫等人盯紧龚浩宇送来的两千人,现在符阳县城的兵力已经足够,这多出来的兵马只能当后备兵养着。
但是光吃不做也不行,两千人的口粮算下来也不少了。
符阳这个地方虽说离京城偏远,但气候、光照、降水量等都不错,旱灾水灾也很少,只不过山地偏多,当地人便很少用山地耕作。
如果能把这些土地利用起来,其实每年可以增收不少。
顾君瑜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这两千人加入垦荒队伍,去开垦那些荒山,正好也杜绝了他们做小动作的可能性。
顾君瑜二十岁的生日也过得很寒酸,陆沉菀原本都已安排好了,结果顾君瑜生日的头一天,符阳城突然涌进大批灾民。
这些灾民大多来自河阴等地,正是受灾比较严重的地方,大部分是奔着安王的名头而来。
老百姓在这种时代想要生活下去确实很不容易,产量低、土地容易被豪强兼并,若是再加上一点天灾,就真的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顾君瑜见他们来,便将他们安置在新开垦的山地下,形成新的村落。
这些都是外来人口,要加入现有的那些村落,一来没那么多土地分配,二来容易起冲突。
他让人开垦的梯田虽处在山腰上,但这类梯田好好耕作,其实很好打理,产量也不低。
顾君瑜亲自前去指导他们种玉米、红薯和水稻。
虽说现在种这些东西有点迟了,但好生照料的话,今年还是会有收成,总比颗粒无收好。
端午之后,裴钧拿下扶南两座大城池,戚淮、萧牧驻地守城,裴钧和龚浩宇追击残军。
皇上龙颜大悦,锦国这十多年来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仗。扶南的实力也不算小了,能将扶南击退并侵占对方城池,这绝对是足够名垂千古的大事。
景王府。
“燕青兄,本王最近总有些寝食难安。”
吴燕青:“王爷是为龚将军之事?”
景王点了点头,“戚淮、萧牧等人定然已被安王收买,他们让龚将军孤军深入扶南腹部,其用心不得不让人多想。”
“王爷当初给龚将军叮嘱了些什么?”
“本王知龚将军行事稳重,因而只让他派两千人给安王,其余的见机行事,无论用什么手段,定要拿一番功名回来。”
吴燕青大概知道龚浩宇为什么这么拼了。
“符阳可有消息回报?”
“没有,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我们得到的信息太少了。”
吴燕青想了想说:“王爷,符阳离我们太远,鞭长莫及,现在我们要尽可能掌控住京城这边的局势,以防有变。”
扶南国。
已经浴血奋战了一个月,回去的路越来越远。
丁昭义提着一只酒囊,拖着疲惫的步伐朝龚浩宇走过去,“龚将军,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烈酒喷洒在深可见骨的伤口处,男人却如一尊石雕,仿佛感觉不到痛。
艳阳穿过树林,一群残兵败将在阴凉处残喘。
他们是第一次来扶南,锦国和扶南之间原本没有那么多纷争,锦国人对扶南地形基本上都不熟。
龚浩宇和裴钧原本是兵分两路,分别包抄扶南败兵。
大概是龚浩宇的运气太差,追过来就遇上扶南的后援大军。两军厮杀了几天几夜,敌方熟悉地形,仗着人多,龚浩宇这方很快败走。
退败的过程也很艰辛,扶南反过来对他们穷追到底,龚浩宇等人一路偏离了原本的路线,如今在这里已经迷路了一个多月。
粮草用完了,还要应对时常追上来的敌人。
三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了几千人,龚浩宇冷着脸,他愧对景王的期待。
时至小暑,楼朝渊终于抵达符阳。
顾君瑜带着陆沉菀一起去迎接。
楼朝渊和楼星承容貌上竟有七八分相似,不过楼朝渊气质更沉稳正派些。
陆沉菀十分激动,见着楼朝渊便红了眼,楼朝渊看她也颇多怜爱。
不过大概是碍着有外人在场,楼朝渊伸出去的手,最后又收回来了,“小菀长大了。”
“见过舅父。”顾君瑜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
“安王客气了!一路走来,老夫听了你不少事迹,看来我们小菀的眼光不错。”楼朝渊打量着顾君瑜,眼神颇多欣慰。
“老头,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呀?我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你都没看我一眼。”楼星承真是这个时代的异类,别人说话都客气有礼,只有他,无论和谁说话,都是这副漫不经心的腔调。
“你来符阳这么久,还是没有学规矩。王爷见笑了!”
“星承性情坦率,无伤大雅。”顾君瑜说道。
正巧今日戚淮回符阳找顾君瑜,“王爷,龚将军至今还没回来,定是碰上扶南的大军出了意外,不知王爷可要派兵去援助?”
顾君瑜神色严肃,“此等大事,自是要前往援助。”
戚淮对这答案毫不意外,“王爷可要与我们同去?”
顾君瑜倒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说实在的,他对战争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出去走走看看倒是不错。
“好啊!你带头,我也跟你一起去,正好可以把扶南的老巢端了,省得以后总是来恶心我们。”楼星承爽快开口,“你要是不把他们给打怕,说不准没过几年好了伤疤忘了痛,又会卷土重来。”
戚淮看顾君瑜还在犹豫,便转头问楼朝渊:“楼将军意下如何?”
楼朝渊本就是将门之才,自是一身血性,“星承说得没错,把他们赶远一点,西南这一带就基本稳定了,可得以安宁,修养生息。”
顾君瑜莫名想起那句“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倒也在心中下了定论:“行,那我们这次便全军整顿,备上足够粮草,深入敌营。”
商定好之后,顾君瑜便开始收拾东西,明日出发。他交代了陆沉菀一些庄子上的事情,主要是实验地里的庄稼。
此去他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想着又要和小姑娘分别,他也十分不舍。
小姑娘倒是挺乖,挺听话,并没有强留他,只是叮嘱他要注意安全。
陆沉菀知道戚淮邀请安王出征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她有种预感,这将是安王漂亮翻身的一次绝佳机会。
她也不想成为安王的累赘,她想和他过一辈子,一直到白头。
所以,安王必须得回京才行。
夜已深,顾君瑜洗完澡回来,陆沉菀已将所有的东西都给他收好了。
“王爷,看看还有什么漏掉的没有?”
顾君瑜扫了一眼,“确实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漏掉了。”
“什么东西?我帮你整理好,省得你路上找不到。”陆沉菀一本正经地问。
顾君瑜从身后抱住她,“这不是漏掉的吗?把菀菀也给我打包带走。”
陆沉菀一愣,随即想挣开他的怀抱,“王爷就爱开玩笑。”
顾君瑜却将她抱得很紧,“让我抱一抱,过了今晚就要很久看不到你,还真有些舍不得。”
“那王爷带我去吧!我也不想和王爷分开。我会骑射,也会用枪,不会拖累你。”陆沉菀闷闷地说。
“我也想带上你,但实验地里的庄稼需要随时看顾。菀菀无论在哪里,都不会拖累我,是我需要你。”顾君瑜亲了亲她的发丝。
其实他也想过带上陆沉菀,不过这一路深入扶南,他们的行程肯定很赶,途中可能还会遇上敌军。
他舍不得让小姑娘受这样的苦。
“那王爷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有那么多人,就算遇上敌军,也不会轮到我冲锋陷阵,这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平安回来。今晚良辰美景,我们不要辜负了。”
顾君瑜将她抱起,直接去了床边。
翌日清晨,顾君瑜率一众精锐从符阳出发,直往扶南而去。
朝阳洒在一群气血方刚的男儿身上,犹如神兵再世。
第57章 庆功宴
七月半, 鬼乱窜。
扶南的气候闷热潮湿,杂草丛生的路旁埋着白骨,竟真有几分鬼节的森然感。
“龚将军, 此地不宜久留,扶南大军正朝这边追来。”
“但是前面也没有路了, 我们刚从山林里走出来,难道又要躲进去?”
“那又有什么办法?他们几万大军,我们千数人,迎上去只有死路一条。”
“这林子里毒蛇毒虫那么多,又没有吃的, 还不是死!已经有这么多人染病了, 与其憋死在这林子里, 倒不如出去与他们战个痛快!”
“都别吵了!丁副将, 通知下去,做好最后突围!”沉默许久的冷面男人终于开了口。
“龚将军,你的伤……”丁昭义担忧道。
“无妨。”龚浩宇依旧面无表情。
突围的消息传下去,军中亦是一片低迷。
“戚大人会不会派人来援救我们?”
“醒醒吧!戚淮是安王的人,他们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了,你还妄想她们来援救我们!”
“兴许就是他们暗中使的诡计, 才让我们正面遇上扶南大军, 正好借扶南之手除掉我们……”
“够了!”一道冷厉的声音打断了几个小兵的对话,“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传播谣言,动乱军心,该当何罪?”
那名小兵赶紧跪地认罚。
龚浩宇嫌恶道:“大家团结一心,方有突围的生机。这条线路乃本将先行选择,与戚淮、安王等人无关, 事已至此,能救命的只有手上的武器。大丈夫生于天地,自当行顶天立地之事,马革裹尸是吾辈最大的荣耀,今日我等一同杀遍扶南大军,弘扬我锦国男儿之威!”
暴雨滂沱。
雨林正经历着一场浴血酣战。
雨水冲刷着鲜血,在地上汇成一道血河。
一身血气的高大男人杀红了眼,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雷声雨声交织着,仿佛在奏一曲悲壮苍凉的哀歌。
“活捉他们的将领!”
龚浩宇心中冷哼一声,紧握着手中沾血的剑,“有本事便来!”
扶南被锦国吊打,还有一名皇子被扣押在锦国,现在生死未明,扶南大军自是要拿倒霉鬼出气。
这个倒霉鬼显然就是眼前的龚浩宇。
龚浩宇和裴钧在这轮战役中表现得最为英勇,伤扶南将士最多。
裴钧没有被他们遇上,就只能抓这落单的龚浩宇了。
龚浩宇也算是锦国的一名大将,到时候若能以此人换回皇子,亦算不错。如果换不回,就杀死人以泄愤。
龚浩宇手臂上有伤,对方觑准他的伤势,不断朝右侧攻去。
龚浩宇已经麻木,根本感觉不到疼,只有无尽的杀戮。
他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但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不能就这样倒下……
“龚将军!”丁昭义赶紧突破重围,过来相帮。
龚浩宇后背又添了新伤,这么多人围困他一人,就算再勇猛也经受不住。如果龚浩宇倒下,那他们将会更加溃不成军。
丁昭义咬牙,与龚浩宇背靠背,一起对付围困上来的敌军。
敌人杀之不尽,暴雨也仿若没个停歇。
众人都杀红了眼,锦国士兵已显疲态。
龚浩宇和丁昭义皆是强弩之末。
当真便要死在这里了吗?
丁昭义一抹脸上的雨水和血水,心中生出几分悲凉。
就在这时,一阵号角声起。
接着便是几声突兀的响声,那种响声难以形容,像是银瓶乍破。
扶南士兵每每听到这种声音,便不由得想起锦国的炮台,连带攻击之势也变缓了。
“不好,安王亲征!我们被包围了!”不知是谁吼了一声。
扶南将领一刀将那人砍死,“不可听信谣传!先将这群人掳走!”
然而枪声依旧接连不断,甚至越来越密集。
雨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安王带着炮弹来了!安王带着炮弹来了!!”
扶南士卒在锦国手里吃了不少亏,听着炮弹就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