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瑜回头一看,便见景王带着一众侍从走了过来。
“陆大人乃本王岳丈,有下属担忧陆大人会与太师府各位闹僵了影响不好,才通知本王过来劝劝。难道二弟不是同样的原因来到这里?”顾君瑜淡淡看向景王。
景王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大哥当真是来劝和?”
顾君瑜轻哂一声,“二弟对本王这个兄长总是抱着如此偏见?”
“那也是因着大哥曾想置我于死地。”
提起这事,顾君瑜的脸色也沉了几分,“当年的事情,二弟想必比谁都清楚。汪大叔,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粮仓吧!”
“大哥为何不把自己的府邸库房打开给我等看看?听闻大哥府上还有不少□□,不知大哥回到京城还留着此物是想如何用?”
顾君瑜轻笑一声,“二弟要是感兴趣,欢迎随时去看。□□一物,本王府上没有,此物本王已上交给父皇了,二弟不用如此提心吊胆。有句话说得好,人正不怕影子斜,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何必去恐惧,又何必忙着杀人灭口?”
景王脸上的神色有点难堪,顾君瑜却好像看不懂一样,“说起来,二弟治下的能力确实有待加强,先是安成磊,后又有向浩楠,怎的全都长着一身反骨?那安成磊私养兵马,囤积了黔州、益州等地的大部分官粮挪作私用,此举足以诛九族,不知是谁放了向浩楠这位安成磊的亲信?”
“两位王爷不用操心,这不向浩楠还没处决,此事早已有了进展,想必戚大人很快就能从这反贼身上套出背后之人,还安王爷公道,也还景王爷清白。”萧牧配合道。
景王暗中紧了紧拳头,顾君瑜也不急着逼他们开仓,他在等,等老皇上赶过来。
今天必有一场好戏。
景王慢慢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想法,这种想法就像魔鬼,很快侵占了他的理智,只需要狠下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许便可以一了百了……
陆依霖当背景板站在一旁,今日他在这里左右不是人,安王是自己的女婿,汪大郎也是他的亲家,得罪了汪家,自己今后的清静日子便没了。
至于安王,也只是把他当个口头上的挡箭牌……而且安王身边的楼朝渊、戚淮、裴钧等人着实令人不喜。
“既然大哥心存好奇,那便一起去看看这里的粮仓吧!正好我也不曾来看过太师府的庄子,今日能与大哥一起同游,也是我们两兄弟的缘分。”
景王突然变了态度,反倒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萧牧不由得朝景王多看一眼。
顾君瑜:“二弟突然这么好说话,我这做大哥的反倒不敢轻信了。”
“大哥就这么胆小?”
顾君瑜道:“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二弟没被咬过,自是不知道有些蛇的奸诈狡黠。”
这时,一名门童匆匆赶来,对汪大郎耳语了几句。
那汪大郎脸色一变,给汪总管递了一个眼神,然后再道:“两位王爷,两位大人,皇上来了,我等出去迎接圣驾吧!”
汪大郎催着几人走,顾君瑜看了眼汪总管,也对萧牧递了个眼神,萧牧心领神会,暗中布置人盯着汪总管。
众人一同去庄子外,迎接皇上驾临。
第77章 处置
和老皇上一同来的还有汪太师, 以及跟在皇上身后的陆沉菀。除此之外,人群中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正是景王身边的第一谋士吴燕青。
汪太师颤巍巍地跪下身, “老臣管教无方,竖子无礼, 惊动圣上,请皇上责罚!”
“太师不必如此,先起来吧!朕并无怪罪你的意思。”老皇上安抚了汪太师,又转头看向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萧牧身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臣今日和陆大人过来, 见着太师庄子的粮仓非常壮阔, 想开开眼界, 没想到他们却总是藏着掖着,不肯给臣看,还差点对臣拔刀相向,臣就是好奇了,汪家的人竟然这么小气么?汪太师桃李满天下,微臣还以为汪府肯定都是慷慨磊落之人呢!”萧牧别有深意地嘲讽道。
“萧大人来势汹汹, 一来就要我们开仓……”
“汪大哥, 你说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我们是奉朝廷之力来做任务的,而且我们也是好言好语,是你藏着掖着,像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也就别怪别人好奇怀疑。”萧牧立马打断汪大郎的话。
“你……你血口喷人!”汪大郎立马反驳。
“两位都不必再争了,现在皇上和汪太师也在这里, 我们不妨一起去参观,一来可以还汪大叔的清白,二来也可以打消萧大人心中的疑虑。”顾君瑜开口说道。
“阿瑜言之有理,汪太师以为如何?”老皇上瞥向汪太师。
景王默默地看着,袖口下的手紧紧拽在一起,“父皇,萧大人无凭无据怀疑,就这样随便搜汪太师的庄子,要是没有搜出什么东西来……”
“景王,下官为朝廷办事,发现异常之处,自当穷究到底。若是真的是下官太多心了,下官愿意负荆请罪,任由汪太师责罚!”萧牧道。
老皇上:“嗯,这是萧大人的职责所在,若是人人都像萧大人这么认真负责,朕就不必忧心忧虑了。”
“景王不必多言,人正不怕影子斜,老夫的庄子上也没什么见不得人之物,既然萧大人要查,就让他们查个明白吧!”太师说道。
“王太师深明大义,朕甚是欣喜。”
一群人跟着去了庄子里的仓库,汪太师暗中看了景王和汪大郎一眼,见景王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又赶紧看向吴燕青,吴燕青脸上一样有隐忧。他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趁着走在前面的人没注意的时候,给身后的亲信使了一个眼色,那亲信附耳过来,吴燕青低声说了几句。
老皇上看了汪太师的仓库,笑道:“汪爱卿,你们这仓库是找谁修的呀?修建得非常不错,今后京城的官仓也该这样修。”
“皇上说笑了,皇上这边请!”汪太师扶着皇上往前走。
仓库打开的一瞬间,众人都不由得睁大了眼。
汪太师又说道:“这些都是老臣准备捐出来给灾民的。”
“汪太师要是早点这么说,在朝中做好榜样,下官也不用来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陆大人,你说是吧?”萧牧看向陆依霖。
陆依霖心中日了狗,这关他屁事,他什么都不想过问,老是问他做什么!
汪老三也跟在队伍中,心中那个气呀,他也是户部的一员,也在负责这些事情,萧牧和陆依霖竟然背着他悄悄来到汪家庄子上,他们摆明了就是有目的而来,是专门针对汪家。
关于庄子上的事情,汪老三不是很清楚,汪家背地里确实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有些忐忑,怕被萧牧和皇上等人看出来。
在场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皇上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汪爱卿,看来你庄子上今年收成不错,不知是用了何种耕作方法?”
“儿臣也甚是好奇。”顾君瑜顺着皇上的话说,“不知汪太师可否告知一二?这样我锦国的百姓就不用忍饥挨饿,又何来流寇之乱?”
“皇上和安王说笑了,这是府上多年累积下来的,也就这么一些?”
“那汪太师前面的仓库装的又是什么?”萧牧问,“你后面可还有好几个仓库呢!”
“那里装的都是一些干草,听说干草做成草木灰可以沃肥……”汪太师说。
顾君瑜笑出声来,“原来这就是汪太师的窍门,能够产出这么多粮食,那看来汪太师这些干草肯定与众不同,不知我们可否看看这些干草?”
“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草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既然是一些寻常的草,那看一看又有何妨?”萧牧说道。
汪太师现在骑驴难下,“那就这边请吧!”
往深处的仓库确实都是些干稻草,整整齐齐的堆满了整个仓库。
萧牧往前走,仔仔细细检查那些干稻草,顾君瑜也漫不经心地看着,打算伸手去拉。
“安王!”汪大郎突然开口,“安王这是准备做什么?”
“汪大叔不用紧张,我只是看看这些稻草是何种水稻而已。”顾君瑜温和开口。
“这些干草堆起来不容易,压得太结实,很难抽出来。这是最寻常的粳米稻,没什么特别的。”汪总管笑着解释道。
“很结实吗?我看看。”萧牧用力一扯,扯出一大堆,露出里面的箱子。
“原来还另有乾坤啊!”萧牧笑得一脸得意。
汪太师等人脸色一变,那汪太师也顾不得年老,扑通跪在地上。
老皇上一脸诧异,赶紧去扶他,“汪爱卿这是何意?”
“老臣对不起皇上!”
“怎么对不起了?”老皇上又问道。
“把箱子先打开。”萧牧拿出刀劈开箱子上的锁,里面全是白银。
皇上的脸这次也变了,“汪爱卿,你该怎么对朕解释?”
“臣有罪!臣该死!臣一日不敢挪用这些钱,都放全在这里……”
景王眼中闪过一丝犹疑,现在汪太师等人都已跪在地上,他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如愿发生。
“皇上,恩师桃李满天下,这些都是学生们孝敬给老师的,老师素来勤俭,一件衣服穿数载也不舍得扔,并不是贪图富贵之辈。老师曾对学生透露过想将这些银子献给皇上之意,当时学生糊涂,怕老师此举引来猜忌,才力劝老师暂时不要动这些银子。”吴燕青跪在地上,对皇上说道。
顾君瑜听得只觉好笑,这个吴燕青倒是深谙洗白之道。
“皇上,照吴老师这种说法,那这次河阴之地爆发流民之乱,国库空虚,正该是汪太师拿出这些银子,对皇上表达自己想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力的决心。不知为何,汪太师在这次捐款中却一直叫穷?”顾君瑜笑着问道,不过这笑容却显得非常讽刺了。
“大哥,汪太师何时叫过穷了?二弟记得汪太师一直都很配合户部,该出多少,可从来没有推脱过。”景王道。
汪太师确实没有开口叫过穷,叫穷的都是汪太师的门生,以及汪家在朝中围观之人。
但是汪太师也从来没有表示过配合捐银捐粮食!
“那成日里推三阻四,不肯老实交出银子和粮食的,又不知是谁的手下?”萧牧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
“家父年迈,前些日子还抱病在床,很多事情家父也是鞭长莫及,还请圣上明察。”汪大郎道。
皇上冷着一张脸,没有表态。
汪太师道:“微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辩解,这些银子罪臣愿意双手奉上,请皇上发落!”
“父皇,既然汪太师年迈,管不住那些不听话的门生,那父皇作为一国之君,理当好好清查这些朝廷的蠹虫,想必汪太师应无其他意见。”顾君瑜补充说道。
想必今天是汪家没料到萧牧会突然查上门来,而且萧牧行事手段比之以前更加强硬,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只能用这种断尾的办法进行自保。
不过,想必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而且就算把这些银子粮食没收了,也根本伤不到汪家的根本。汪家的命脉在于他们这些年扩展出来的关系网,他们像一棵早已扎根的树,深深地扎在了锦国的土壤中,并以此来吸取营养。而百姓就像这棵树周围的草,很难得到生存的机会。
只有把汪家这棵树的根除掉,才能让它慢慢枯死,再连根拔起。
景王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对老皇上道:“大哥这是专门针对汪太师的门生,二弟听闻褚大人的学生也结党营私……”
“国法从不应该偏袒任何人,儿臣恳请父皇彻底排查朝中贪墨之风!”顾君瑜果断打断景王的话,既然景王主动提起这个话头,那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将朝中的人洗牌一次。
汪太师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臣愿请命为皇上分忧!”萧牧道。
“臣也请命!”汪老三也说道。
“汪家也牵涉到这起案子中,儿臣认为父皇若是真心想彻查,应该挑选朝中没有什么裙带关系的官员。”顾君瑜提议。
“萧大人同大哥你在黔州共事三四年,如此算来,萧大人是否也算大哥的人?”景王问。
顾君瑜:“二弟要是觉得萧大人有问题,欢迎二弟随时上门去查。萧大人在黔州时,穷得没钱吃饭,确实常去本王地里摘菜,也常来我的庄子蹭饭吃酒,我与萧大人乃朋友之交,二弟一定要认为萧大人与为兄有利益关系,那二弟大可以去找罪证。”
景王冷笑,“萧大人穷得没钱吃饭?大哥这是骗谁?”
“二弟有所不知,符阳城有个老妇,儿子参战死在战场,丈夫也死了,一人独居多年。后来一场暴雨将她多年未修的房子冲毁,萧大人拿出所剩不多的银子给老妇重建住房,那老妇后来将萧大人当做儿子,临行前还哭红了眼……”
萧牧本来就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花钱大手大脚,尤其好口腹之欲,那七品县令的俸禄能剩得了多少?他帮了那个老妪之后,天天去顾君瑜的庄子蹭饭吃。
这种糗事被顾君瑜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萧牧脸上也很不自在,脸色都涨得通红,“王爷,说那么多做什么?我萧牧,随时等着皇上上门清查。”
老皇上原本严肃的脸现在稍微缓和下来,“嗯,朕会考虑,先将这些银子和粮食装好,明日便送去河阴,先捐助那边的灾民。”
皇上金口一开,萧牧和陆依霖等人便吩咐人下去清点这些银子。
汪大郎和汪老三去搀扶汪太师起身。
顾君瑜不着痕迹地走到陆沉菀身边,见陆沉菀一直盯着某一面墙壁看,便问:“菀菀在看什么?”
陆沉菀正要开口,那汪太师忽然晕倒下去,仓库的场面一度变得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