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眼望去,见赵昌在门口鬼鬼祟祟向内张望,知道太皇太后是他去请的救兵,不由微微一笑。
太皇太后点点头,像是才看到鳌拜一般,“鳌中堂原来也在这里,那倒是正好,哀家有事和你商量,省的宣你进宫,先起来吧。”
鳌拜一脸尴尬,讪讪起身。
太皇太后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名册给到鳌拜,“鳌中堂啊,哀家为皇帝选了几名秀女,你看看如何?”
见鳌拜接过名册,她又笑着道,“也不急,你拿回府看吧,好了,哀家和孙儿要说说话,你先退下吧。”
“是。”鳌拜望了眼太皇太后和小皇帝,行了个礼,悻悻离去。
太皇太后挥挥手示意苏麻喇姑和曹寅候在书房门口,待房中只有两人,她拍了拍玄烨的手背,叹了一口气,“祖母和你说过,鳌拜势大,你要忍,忍常人所不能,待到时机成熟,才能与鳌拜撕破脸。”
玄烨神情有些落寞,“祖母,孙儿要忍到什么时候?苏纳海他们都是忠臣,鳌拜指鹿为马,残害忠臣,孙儿要是答应,岂不是寒了大臣们的心。”
太皇太后眸色深深望着玄烨,一字一句道,“若是能用三人的人头换得铲除鳌拜的时间,也是值得。”
玄烨一愣,不由后退一步,“祖母,我是皇帝,岂能用忠臣的人头换取苟且?若是如此,我该如何面对朝中大臣,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太皇太后轻抚他的肩膀,“祖母知道你不忍心,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鳌拜不会放过他们,你若是阻拦,只会引起更大的灾难,不如顺水推舟,让鳌拜得逞越加嚣张,然后再找机会铲除,等到鳌拜获罪,你自然可以为三人平反,赏赐他们的子孙后代,这样,天下谁人不称你一声明君。”
玄烨垂下眸子,掩着眸中的难过,良久,“祖母,孙儿再考虑一下。”
太皇太后点点头,“好,对了,刚才祖母隐约听到你说什么威胁,怎么回事?”
玄烨刚想说出叶棠棠的事情,想到苏纳海三人,想到太皇太后刚才的一番话,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又咽了回去,“没事,孙儿已经习惯鳌拜的嚣张。”
太皇太后见他这般说,也就不放在心上,“孙儿,万事小心。”
待到太皇太后走后,曹寅进来守在皇帝身边,见他眸色阴沉的可怕,想到刚才鳌拜的威胁,忿忿不平,又担心叶棠棠的安危,不由问道,“鳌拜这个狗贼,越来越放肆,皇上,叶姑娘的事情,太皇太后怎么说?”
玄烨清冷一笑,笑容无奈,“我并未和太皇太后提及此事,你可知鳌拜说那句话的意思?”
曹寅一愣,“奴才愚钝,不是威胁皇上他会要了叶姑娘的命吗?”
玄烨摇头苦笑,“他是意有所指,说君夺臣妾。”
曹寅惊讶的瞪大眼睛,“他居然敢这般胡说八道,明明是他逼迫叶姑娘。”
玄烨凤眸中闪过一丝阴霾,“不管是君夺臣妾,还是臣夺君妾,有损皇室声誉的事情,威胁皇室的事情,太皇太后不会让它发生。”
曹寅终于明白过来,这些时间相处,他对叶棠棠隐约有些好感,闻言脸色煞白,“皇上,您是说若是太皇太后知道此事,为了绝了鳌拜的心思,会赐死叶姑娘?那您呢,您是不是也这么想?”
玄烨沉默良久,“她终归是无辜的,此事再议。”
*
鳌拜回到府里,他的弟弟穆里玛正等在大厅里,见哥哥回来,笑着迎上去,“恭喜国丈,贺喜国丈。”
鳌拜哈哈大笑,“这称呼尚早。”
穆里玛笑道,“我听宫里的周公公说,太皇太后已选定瓜尔佳氏,大哥可不是要成为国丈。”
鳌拜哈哈大笑,打开太皇太后给的名册,“不瞒你说,太皇太后已经将名单给到我。”细细查看,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压根未看到瓜尔佳氏的名字。
穆里玛见大哥神色有异,忙接过名单,看完神情凝重,“大哥,太皇太后居然将瓜尔佳氏的名字去掉,这是给您下马威啊。”
鳌拜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该死的老太婆。”他对太皇太后还是有些忌惮,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心腹管事见自家主子一筹莫展,老鼠眼转了转,鬼主意涌上来。
“中堂大人,我们还有一个棋子,住在宅院里的叶氏,您忘记了?”
鳌拜嗯了一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大人,小皇帝对叶氏倾心,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叶氏百般勾引他,小皇帝年少,根本禁不住诱惑,若是两人成了美事有了子嗣,太皇太后那里可就热闹了。”
鳌拜眼睛一亮,得意的捋了捋胡子,“好,此计甚好,这样一来,太皇太后和小皇帝祖孙之间会生嫌隙,赫舍里家也会不满,好一个一箭双雕,此事要快,来人,备车,去宅院。”
叶棠棠再次见到鳌拜,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想到那天在生死边缘横跳,脖子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她心里虽然恐慌,面上却是不卑不亢。
“见过中堂大人。”
鳌拜见她一身素色打扮,秀气的脸上不施脂粉,清丽绝伦,没有那日的狼狈和胆怯,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不由暗暗点头,也难怪小皇帝一见倾心,是个少有的美人。
鹰目带着一丝轻蔑,“养的不错。”
叶棠棠勾唇淡淡一笑,“这要多谢中堂大人。”
鳌拜眼神阴鸷,直直望着叶棠棠,“你要如何答谢我?”
他见叶棠棠一怔,眸中闪过一丝惊恐,挑眉得意一笑,猫戏老鼠般。
“你是佟公子的人,放心,我不会动你,我要你做一件事情,做得好,我会将你的卖身契交还与你,做不好,我就把你送到军营。”
叶棠棠脸色一白,两颊的血色消散不见,送到军营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下场如何她也清楚,死死咬紧牙关,忍住浑身颤抖,半晌问道,“何事?”
鳌拜见她并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吓得哭哭啼啼,笑着道,“有些胆识,此事也不是为难你,你既然与佟公子两情相悦,不如为他有个子嗣,这样他的祖母也会同意他纳你为妾,岂不是两全其美?”
叶棠棠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让她勾引小皇帝?再给他养个娃?
第8章 声控 某人心神一荡
叶棠棠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泠泠杏眸故意带着不解望向鳌拜,心里却把鳌拜的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骂了遍,狗干事?
她自从莫名其妙穿越后,一直流年不利,频繁遇到各种骚操作,从小皇帝不许她说话,再到鳌拜要逼着她,勾引不许她说话的小皇帝,还要给他养个崽?
养你麻痹。
老家伙一脸道貌岸然,满嘴两全其美,又是要挟又是哄骗,当她三岁孩子哄呢?
这么美的事情,怎么不送你儿子去,送你女儿去,你个老家伙也去,你全家都去,给小皇帝暖床养崽崽。
叶棠棠是个聪明人,略加思索就明白了鳌拜的意图,这个时候鳌拜和小皇帝整天干仗,斗得正欢,朝中大臣或明或暗,分别站队,当然大多是倒向鳌拜那边,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支持小皇帝的其实没几人,有些皇室中人即使支持小皇帝,也是暗中进行,除了他的祖母太皇太后,也就是后人称之的孝庄,孝庄也算是大风大浪过来的,经历过多尔衮,鳌拜多少算小意思。
鳌拜想必是暗恨孝庄,听他话里话外提到小皇帝的祖母,可见,孝庄没少支持小皇帝,自然引得鳌拜忌惮和恼怒。
勾上小皇帝怀了他的子嗣,孝庄知道自己出自鳌拜府邸,一定会和小皇帝闹起矛盾,祖孙两人产生隔阂,可不就是鹬蚌相争鳌拜得利?
不过,小皇帝不是寻常皇帝,冷静无情心机深沉,孝庄那个老太太更不是吃素的,若是知道了鳌拜的意图,别说她怀着龙种,就算怀了座金矿,妥妥的也是一杯鸩酒,半条白绫,然后啪嗒一声扔到乱葬岗。
她又陷入了那个怪圈,要么做妾要么死,选一个,只是这一次是要成为小皇帝的妾。
混来混去,还是混成了青蛙,前进一步温水煮青蛙,做成牛蛙火锅,后退一步马上死,做成剁椒牛蛙。
她心里的怒火嗖嗖上涌,该死的鳌拜,自己和他多大仇多大怨,盯着害自己,薅羊毛只盯着一头羊薅,既然如此,左右是个死,不如搏上一搏,就算是死,临死前也要拉鳌拜垫背。
她垂下眸子,暗暗思索着办法,心里突然一亮,既然鳌拜让她勾引小皇帝,索性就去刷小皇帝的好感,鳌拜定然会顺水推舟帮助她,更会给她行方便之门,她可以不动声色坐收渔人之利,刷起好感来事半功倍。
等到小皇帝对她不再猜忌、心存好感的时候,她可以利用曹寅,或者小皇帝身边的人,装作不经意间告发鳌拜的阴谋,得个功劳,待小皇帝铲除鳌拜,求他将卖身契给到自己,她就获得自由了。
叶棠棠咬了咬唇,故意装作有些不安,语气带着迟疑,“佟公子府上真能接纳奴家?中堂大人,您是不是哄骗奴家?”
鳌拜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嘲讽,这个女人真是又蠢又好骗,他一点也不担心叶棠棠会逃,卖身契在自己手中,一个没有身份的女人,京城都出不去,逃跑?想得美。
他居高临下望着叶棠棠,扬起唇角,笑容阴险,“自然不是哄骗你,佟公子对你倾心,你怀了他的孩子,自然可以母凭子贵。”
叶棠棠羞涩一笑,“多谢中堂大人,奴家对您的感激之心,如草原上来了一匹泥塑的马。”
鳌拜挑了挑眉,草原上来了一匹泥塑的马,这是什么形容?
他也不深究,上下打量了一眼叶棠棠,见她穿着打扮十分素净,一张脸不施脂粉,虽说清丽却有些寡淡,又听她的声音还是嘶哑刺耳,吩咐管事。
“给叶氏做几件新衣裳,再买些首饰,弄些胭脂水粉。”沉吟片刻,“曹家小儿请来的那个蒙古大夫不行,去请宫中的御医,来给叶氏看看嗓子。”
鳌拜权倾天下,宫中御医有他的心腹之人,自然不担心消息泄露,管事应了一声。
鳌拜半叮嘱半要挟几句,带着管事和几名随从,扬长而去。
叶棠棠瘫倒在窗前的贵妃榻上,觉得自己心力交瘁,她虽然下定决心刷小皇帝好感,但是心里一筹莫展,如何刷怎么刷是个难题。
若是走心,最讲究暧昧,欲说还休中那不经意间的羞涩和情动,最吸引人,可是小皇帝不许自己说话,难道要自己拿张纸写上心绪过程?我羞涩我情动我想亲你?会被乱棍打死吧。
再说,小皇帝正是小狼狗一样的年纪,万一刷好感刷过火,他不管不顾让自己侍寝怎么办,那就是走上黄泉不归路啊,再弄个崽出来,那她基本上就是踏入鬼门关,走心不行,走肾更是万万不行。
这还刷个屁的好感,她太难了~
先见面再说吧,小皇帝可是有好些时间没出现,不过人家是皇帝,怎么会随随便便出现在宅院?
叶棠棠思索着如何通过曹寅诱小皇帝出来,刷一波好感,结果,半个多月过去了,曹寅留下一堆药材后销声匿迹,似乎这两人从未在她生活中出现过。
其间,管事送来了新衣衫和首饰,还有胭脂水粉,又请了一名御医为她诊治嗓子,御医医术高明,几副药下去,她的嗓音竟然恢复了七七八八。
叶棠棠心中没有半点高兴,反而日渐焦急起来,小皇帝迟迟未来,如今连曹寅也不见了,想到鳌拜那日离去前的威胁,若是再这样下去,她的小命休矣。
这一日,叶棠棠正倚在院中桃花树下想着心事,曹寅从院外大步进来,俊秀的脸上带着笑意,笑着道,“叶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救命稻草来了,叶堂堂惊喜交加,上前道了个万福,“曹哥哥,您怎么这么久都不来?”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婉转清扬,十分动人,听在耳中如林籁泉韵,潺潺间流过花间青石,舒缓动听,又如莺舌百啭,余音袅袅百转千回。
尤其是哥哥两个字,带了点卷舌,像是一把小钩子,从心上缓缓划过,让人心中一颤一颤,说不出的舒坦和神怡。
不提院中的曹寅一愣,院外的某人更是心神一荡,久久无法回神。
第9章 戏精 白月光牌中央空调
外面这出神之人正是小皇帝,原来他今日早朝时候又双叒叕被气了个仰面朝天,要不是他已经历过几次社会的毒打,堪堪勉强自己喜怒不形于色,恐怕早就挥舞着龙椅砸了下去。
让他遭受了几次社会毒打的这人,还是那位嚣张跋扈的鳌拜鳌中堂,只是这一次鳌拜又折腾出了另一件破事,升正白旗的班布尔善为领侍卫内大臣。
小皇帝很恼火,领侍卫内大臣是正一品,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可以指挥和调动皇帝身边的侍卫。
班布尔善这厮虽是爱新觉罗子孙,却是鳌拜身边最受信任的党羽,由他来指挥侍卫,摆明就是让他这个皇帝洗干净脖子,伸到鳌拜的刀下,看鳌拜的心情来决定砍不砍,这就太特么离谱了,当他傻子糊弄呢。
见小皇帝不言不语退朝,鳌拜从乾清门一路追到乾清宫,见小皇帝说要考虑考虑,鳌拜压根不给他机会,捋着袖子上前,皮笑肉不笑道,“皇上日理万机,还操心其它事情,这种小事,老臣就帮您代劳了。”
唰唰唰写了一份圣旨,盖了玉玺,递给小太监去宣旨,而后扬长而去,直把小皇帝气得坐在御座上,半天才缓过神。
他心中郁闷,看什么都不顺眼,想着去御花园走走,又怕被祖母知道担心。
思来想去,决定出宫散散心,曹寅自然随侍一旁,玄烨带着一群便衣打扮的侍卫出了宫,在街上晃来晃去,越晃悠越胸闷,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那抹月下的海棠,温柔似水,清灵如仙。
玄烨带着侍卫们去了宅院,想到鳌拜的那句话,嘲讽他还操心其它事情,又止步于院门口,命曹寅进去看看,却没想到,居然听到天籁之音。
他在皇宫里长大,自然见过许多美人,听过各种好听的声音,但是唯有这个声音,让他心中一动,心神一荡。
仿若置身于青山绿水中,溪流流过溪底青石,穿花绕树,潺潺水流声在耳边轻响,抚慰他的烦躁,又如雨中静静守候牡丹盛开,飒飒的雨,落在牡丹上的沙沙声,安抚着他的郁闷,让他心底深处如羽毛缓缓拂过,痒痒的又酥酥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