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化神修士!
“用旁门邪道得来的修为,终究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子书重明不屑道。
夏隐身为化神修士,却完全不是子书重明这个元婴巅峰的对手,个中原因,除了子书重明符道天赋惊人外,更为重要的是,夏隐的修为,全然不是自己苦修得来,而是由外物堆砌,灵力驳杂,空有化神境界,真正实力可能还不过元婴。
何况他借用妖丹修到化神,却习惯于躲在阴暗处谋算,从不正面对敌,毫无实战经验。
“胆敢在上阳作乱,害我弟子,你万死难恕!”子书重明张开手,不打算再和他多说。
沧离宗当年,竟还留了一二余孽在世!
当年若不是沧离宗,他也不会妖化,不会画下那张血屠符,那么,微之也不会死!
想到此处,子书重明看向夏隐的眼神越发冰寒逼人。
“你该死!”
*
寻芳苑中,谢微之打开房门,迎着日光伸了个懒腰。午后的阳光落在她身上,让人不禁感到几分醺然。
她脚步轻快地走到院中石缸旁,里边儿正有一只通体赤红,阳光下隐隐显出金色纹路的鲤鱼在水中游动。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谢微之转头,正看见同样午睡刚起的萧故,笑着问道:“我们今晚把这只龙纹鲤煮了,尝尝它味道如何?”
似乎感知到危险的龙纹鲤僵硬一瞬,猛地扭身,向谢微之相反的方向游去。
萧故无奈一笑:“还是算了,龙纹鲤数量稀少,不吃为好。”
他抓龙纹鲤,其实是为了借它血脉中所蕴含的一缕龙气观想修炼,并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谢微之便叹了口气,撩了撩石缸中的水,遗憾道:“看它生得挺好看,养着便养着吧。”
危险似乎解除,龙纹鲤立时谄媚地游上前,在谢微之指尖碰了碰,惹得她轻笑一声。
“今日做什么好呢?”谢微之收回手,打了个哈欠,睡得太多,也会觉得无聊。
天底下应该再没有谢微之和萧故这样疲赖的修士,一日里除了睡觉,便是吃吃喝喝,竟见不到这两人有多少时间是用来修炼的。
“今日天气不错,我们来下棋如何?”萧故提议道,他补充问了一句,“小谢,你会下棋吧?”
“倒是会一点。”谢微之答。
萧故便拍手笑道:“巧了,我也会一点。”
寻芳苑外竹林中,萧故捏了个清风诀吹去石桌上落叶,再从储物袋中摸出棋盘和两坛棋子摆上桌。
他这储物袋中,好像什么乱七八糟的物件都有,不仅是棋盘棋子,各式厨子用的刀具,甚至还有锅碗瓢盆。
谢微之有些好奇,他储物袋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
棋盘有了,棋子有了,棋手也在,那便都齐全了。
谢微之和萧故相对而坐,萧故问:“你执黑如何?”
执黑先行,算是一种优势。
谢微之也没有同他再三谦让,拈起一枚黑子道:“好。”
她好像没怎么考虑,就已经将第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
竹林另一边的尽头,有上阳弟子沿着小径漫步走来,见此处有人对弈,驻足观看。
符阵相通,修真界不少符道大师同时也擅长阵法,而棋之一道,暗含阵法真意,是上阳书院许多弟子都会辅修的一门课程。
见有外来修士在此对局,这几名恰好也学过棋的上阳弟子忍不住停步一观。
谢微之和萧故并没有在意身边多了几名看客,两人神态堪称悠闲,一人落下棋子后另一人立刻接上。与他们的神情相反,棋盘上黑白纵横交错,厮杀异常激烈。
几名旁观的上阳弟子看着棋局变化,心神仿佛都随着那黑白拼杀而动,一时间忘却所有外物,呆愣一般站在原地。
也在这时,没在寻芳苑看到任何人影的湛晨纳闷地走出院门,人都去哪儿了?
他顺着路向竹林这方走来,远远便看见身着玄衣的上阳弟子围在一处,俱是微微低头,动也不动。
这是在干什么?
他高声唤了一个相熟师弟的名字,却没得到回应,湛晨心里不由更觉得奇怪了。
快步走上前,定睛一看,湛晨这才发现,原来是谢微之和萧故这两个家伙在对弈。
不就是下棋么,他们这一个个的,怎么跟着了魔一样,盯着棋盘一眼也挪不开?湛晨翻了个白眼,在心内吐槽一句。
他倒要瞧瞧,两个筑基修士布下的棋局,有什么叫人着迷的。
湛晨的目光落在棋盘上,此时黑白纠缠,仿佛疆场之上相互厮杀的两方将士,对阵两方势均力敌,厮杀也就因此显得越发激烈。
谢微之与萧故,正像是指挥两方排兵布阵的将军,在两人背后,一黑一白两道巨大的幻影升起,无声向着对方咆哮。
在这一刻,湛晨仿佛也被棋局拉进了不可形容的空间,他眼前只见得黑白对垒,恍惚间听见喊杀声震天而起,而自己不过是天地之间茫茫一粟。
不...不对...
湛晨面上现出挣扎之色,这是...
烂柯之境!
湛晨屏气敛神,掐了一个清心诀才勉强清醒,强行让自己脱出那片空间。
人间传说,山中有樵夫伐木,见有二鹤发童颜的道人对弈,驻足观看,不知饥渴。直到两道人结束对弈,樵夫才恍然清醒,道人不知所踪。樵夫下山,却发现人间已是百年已过,故人不再,天下独他孑然。
那樵夫,便是被拉入了两个修士对弈引发的烂柯之境。
善于棋道的修士对弈之时,有极微小的可能性引发烂柯之境,在一旁观棋的人会被拉入烂柯之境,如果修为心境尚且不足,就可能迷失其中。
湛晨没想到,谢微之和萧故不过区区筑基修为,对弈之时竟然就能引发烂柯之境。
要知道,他上一次陷入烂柯之境,还是旁观大师兄和文圣对弈之时。也是因为有这番经历,他才能及时意识到不对,强行逼自己清醒过来。
湛晨忍不住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两人,能在筑基引动烂柯之境,自身还保持清醒的,不是怪物还能是什么?
引动灵力,湛晨依次在几名也陷入烂柯之境的弟子眉心重重一点,冷喝道:“屏气凝神,运转清心诀!”
在他这一指下,几名上阳弟子勉强恢复了一点神智,意识到不对,纷纷盘坐下身,闭目运转灵气。
湛晨这才又看向谢微之和萧故的方向,但他的目光并不敢放在棋局上,只在两人身上逡巡。
这便是天才么?
有这样的棋术,在阵法一道上的造诣绝不会差!
湛晨往日也常常是被当做天才称赞的,在他心里,自己虽然比不上大师兄,但是在整个修真界,天赋也是一等一的好。
只是面对眼前这两人,湛晨忍不住有些怀疑人生,终于体会到几分普通人在天才面前的心酸。
第35章 你先回答我,她叫什么——……
谢微之和萧故的这局棋, 一直下到日薄西山之际。
棋盘上的厮杀已经到了最后,黑白交错纠缠,争夺着每一寸领土。终于, 两人身后一黑一白的庞大虚影不约而同地怒吼一声,齐齐向对方扑去。
黑白在虚空相撞, 两道虚影就此化作光点四散。
棋盘前,萧故长出一口气,扬起一个一如平常的笑容:“我输了。”
话音落下, 因两人对弈生出的烂柯之境随之消散,正在默念清心诀的上阳弟子睁开眼, 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眸中看出几许心有余悸。
谁能想到,两个筑基修士的对局,竟然能引动烂柯之境呢?
今日若非湛师兄来得及时,他们在无知无觉中陷入烂柯之境, 就算棋局结束之后能脱离,心境也一定会因此受损。
“半子而已,况且我还执黑。”谢微之冲萧故扬眉,轻轻笑了笑。
“喂...你们俩——”湛晨抱着手, 重新审视着两人, “你们两个人, 真的只是筑基修为么?”
“不是筑基, 难道还能是金丹。”谢微之随口道。
萧故也笑问:“道友何故有此问?”
“刚才你们可是引动了烂柯之境,烂柯之境啊!”湛晨强调道, 不明白他们怎么还能这样一副平淡神情。
能引动烂柯之境的,可都是阵法一道的天才!
“不过就是下了一局棋而已。”萧故一脸平静,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就是下了一局棋而已?湛晨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下棋不是什么难事, 可天下有多少人能在下棋时引动烂柯之境?!
可惜谢微之和萧故没有半分与他感同身受。
起身动了动久坐的手脚,谢微之道:“棋也下完了,天色不早,是时候用饭了。”
萧故闻言,点了点头,和她并肩向寻芳苑走去。
“喂!”被两人无视的湛晨气道,他还有话要说呢!
看他们并没有回头的打算,湛晨无法,只好自己跟了上去。
“湛师兄,我们先告退了?”那几名被留在原地的上阳弟子连忙道。
湛晨挥挥手,示意他知道了。
“你们等等,我还有话要说呢!”湛晨强行挤进谢微之和萧故之间,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如何多余。
谢微之敷衍地应付一句:“你想说什么?”
有人接话,湛晨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其实我这回,是来谢谢你的。多亏了你提醒,我们果然抓住了那个来取妖丹的幕后黑手!”
“只是没想到...”湛晨的神情忽有些唏嘘,“那个密谋一切的人,竟然会是夏隐先生...”
“先生?”萧故不由挑眉。
“是啊,夏隐先生已经在书院任教十年了,谁能想到,他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湛晨摇了摇头,“听大师兄说,他居然就是当年小苍山沧离宗幸存的余孽。血屠之日,他正巧不在小苍山,这才逃了一条性命。而且,借助那妖丹邪法,他已经修炼到化神!”
听到这里,谢微之的眼神有一瞬怔然,果然是沧离宗么...
湛晨对此倒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触,在他看来,沧离宗不过就是一个曾经被他大师兄覆灭的邪道宗门而已。
他继续说道:“不过那夏隐空有化神境界,在大师兄手下走不过十招,轻轻松松就被解决了。”
“你可知道,我大师兄现在去哪里了?”湛晨停住话头,期待地看向谢微之和萧故,满眼都写着,快来问我,快来问我。
谢微之不由觉出些好笑,顺着他的话问:“他去哪儿了?”
“那夏隐这些年一直托庇于北境歃血堂,还是什么长老,大师兄如今动身前往北境,他歃血堂长老害我多少名弟子,大师兄便要毁他多少处堂口。”湛晨得意道,“动我上阳弟子,便歃血堂是北境魔尊麾下,也必须给我上阳一个交代!你们说,我大师兄帅不帅?”
谢微之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萧故:“那北境魔尊又是谁?”
她分明记得,北境乃是一片混乱之地,各路魔修、亡命之徒都汇集此处,山头林立,各大势力纷争不休,从没听说过谁敢以北境魔尊号称。
以北境魔尊为号,定会被北境其他势力群起而攻之。
湛晨古怪地看着谢微之:“你真是修真界人士?居然连北境魔尊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
这是哪处深山里挖出来的老古董。
萧故却没有对此露出任何异色,为她解释道:“北境本是混乱之地,但百余年前,魔尊离渊横空出世,为罗刹教之主,一统北境三十六域,从此北境所有势力,都在他统辖之下,听他号令。”
没想到北境竟然都归于一人麾下,看来这两百年间,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谢微之暗自感叹。
湛晨一路跟在谢微之和萧故身后回到寻芳苑,又紧跟着两人进了小厨房。
他看着样样齐全的小厨房,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是筑基了么?为什么还需要用这些没有灵气的饭食?”
筑基修士就能辟谷,对于修士来说,这些没有灵气的饭食吃下虽然没有坏处,当然也没有什么好处。
“这好像同你无关。”谢微之停下脚步,回身问他。“你还不走,是想留下来蹭饭?”
“谁想用这些没有灵气的饭食?”湛晨高傲道,“不过若是你们想请我留下来,我也不是不能...”
“不用了,你还是请回吧。”谢微之推着他向外走去。
“喂!”湛晨死死扒住门框,“有你们这么待客的吗?!今天这顿饭,我还一定要吃了!”
谢微之和萧故对视一眼,怎么解决?
负责掌厨的萧故无奈道:“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左右不过是一顿饭。”
好歹他们还在别人的地盘上住。
不过半个时辰后,萧故就后悔了。
湛晨风卷残云一样扫空了桌上大半菜肴,一边吃一边对萧故道:“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都快赶得上炊金馔玉楼的大厨了!”
萧故抽了抽嘴角,他和谢微之举着筷子,愣是没找到下筷的机会。
捧着吃得浑圆的肚子瘫在椅子上,湛晨满足地长出一口气:“好久没有吃得这样饱了。”
撑得都快走不动路了。
谢微之心平气和地放下筷子,对上萧故正有此意的眼神,两个人齐齐勾起一个笑。
同时伸出手,谢微之和萧故一左一右提着湛晨,向院门走去。
“喂,你们干什么?!”湛晨惊慌道。
谢微之和萧故默契地一甩手,将他扔出门外。院门在湛晨面前重重关上,他不满地嚷嚷道:“不就是吃了你们一顿饭么,那么小气作甚!”
“嗝儿——”
回到院中,想着谢微之没吃上什么的萧故又去小厨房为她煮了一碗清汤面。
“你不吃?”谢微之偏头问他。
萧故摇摇头:“你吃吧。”
他这样说,谢微之也就不客气,低头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