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扬:“比如?”
“上次,你不是敲过张华成,问他华盛实业是否为西同控股吗?”她不疾不徐道,“事后,张华成的尽调里果然把这家列了进去,变成了合伙企业性质的股东。”
“于是,我让林筱重点查了这家企业最近三年的信息披露,你猜怎么着?”
“没有入股交易记录。”盛怀扬平静道。
夏时初眼睛一亮,对他精准的答案,竖起大拇指,“厉害!”
“没错。林筱查到在中天股权登记上有入股信息,但这家企业的财务信息里却没有任何相对应的记录。”
对会计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账一定是一收一支,有进必然有出。中天有入账记录,那么这笔钱哪里来呢?既然记载是华盛打入的股金,那在华盛,就必然会有支出。
如果只有单方信息,那一定有问题。
这本是会计准则里最简单的逻辑,偏偏在实际中,想要做平一本账是很困难的。因为财务数据总是环环相扣,要圆一个数据,需要说成千上万个数据和票据信息等来填,这也是为什么民间,假-账高手会特别吃香。
“我们可以利用华盛来敲西同以及背后的那些人。”夏时初道,“除此之外,还要列出一个补全资金的方案,不能只打不教。”
把问题揪出来摆他们面前,只能起到吓唬的作用,可是光吓没用,得让他们知道补救方法,而且还得是能勉强答应的方法。
人嘛,稍微割点肉,疼一疼能忍;可要命,就只能逼狗跳墙。
……
她专注地讲着自己的思路和打算。说到后面,发现盛怀扬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赞赏和一种说不出的光芒。
直瞧得她不好意思,“咋啦?”
盛怀扬凝着她,缓声道:“夏时初,我其实没资格做你的老师。”
“嗯?”
“因为你太好。”
第46章 晚上哼给你听
原以为盛怀扬在群里说的另有安排是随口讲讲, 没想竟是真的。
吃过饭,他问她:“带运动鞋了吗?”
“没带,但我有双很好走路的鞋。”
“能爬山吗?”
“应该没问题。”夏时初侧头看他, “你要带我去爬山?”
“带你去见个朋友,她刚好在华山。”
夏时初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又瞧瞧他的,“是不是还得换身衣服?“
“我没带合适的。”盛怀扬解释, 原本同对方约定的见面时间在下月初,但碰巧这两天她也在西城, 这才临时改了期。
夏时初想到早上和吃饭时他都在发信息,大概就是跟对方在敲定见面的行程。
“约了几点?”她抬手看表, 已经十二点多,西城到华山最快也要2小时, 现在赶过去怕是只能下山。
“约的是晚餐, 但她想让我们明早陪她一起爬华山。”
这是啥邀约?夏时初觉得这人好好玩,居然邀请他们一起爬华山。不过, “这人是谁?可以让她知道我们关系吗?”
盛怀扬侧头看她,似笑非笑,“我们什么关系?”
“没关系。”夏时初想挣开他的手, 可惜没挣脱, 还让他贴住掌心,十指相扣。
“她跟我关系不错, 不会乱讲, 而且她也不是有那个闲心八卦的人。”
夏时初睨了他一眼, “男的女的?”
“女的。”
她挑眉, 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女的啊,该不会又是……”
“不是。”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直接否决,“是斯坦福校友,以前在铭基时有过工作接触,比较投缘而已。”
夏时初哦了声,又听见他说,“我没那么吃香,人家看不上我。”
呵,夏时初挑眉瞧他,“你这意思人家瞧得上你就一拍即合了?”
盛怀扬脚步一顿,转过身与她面对面,“夏时初,你还真是会偷换概念。”
“还不是盛教练辅导得好。”
盛怀扬知道她指的是大学时他教她打辩论的事,笑了下,弯腰凑到她耳边,“我教的可不止这些,昨晚的怎么没学好?”
又来了?就欺负她会羞是吧?
夏时初咬了下牙,心一横,贴着他耳朵说,“怎么没学好?你不是挺舒服?”
盛怀扬被她驳得一时没接上话,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一记低笑,“谁告诉你我舒服?”
“不舒服你哼哼什么?”她顶着张红脸说。
这回,盛怀扬是真的被顶哑口无言。良久,才要笑不笑地道,“出息了啊。”
夏时初得意地扬起下巴,“一般。”
“不过。”他对着她耳蜗轻呵了口气,“我觉得有必要让你听下真正舒服的哼哼?”
“好呀。”夏时初硬着头皮刚回去,“什么时候?”
她感觉到盛怀扬牵住自己的手紧了一下,耳畔的气息也蓦地沉重起来。
诶,是不是又玩脱了?
她下意识地咽了下嗓子,正想往后退一些,一记低沉的嗓音便灌进了耳朵,“今晚。”
5555,真的玩脱了。
好在盛怀扬说完这话就没再逗她,而是接回了之前的话题,“你想去买衣服?”
“我看时间还早,麻利点,买完过去也来得及。”
“也可以。”
**
酒店旁边就是西城最大的商场。
进去后,夏时初就带着盛怀扬直奔运动专区,选了个平时喜欢的品牌。
看她挑出的都是男女同款,他才明白她之前那句“能让她知道我们关系不“的意思,原来是想买情侣装。
两人都是容貌身材出众,挑衣服不难,不到半小时置办好所有行头。
浅灰色的连帽卫衣配上黑色的轻薄羽绒服,鞋子也是情侣款,试衣服时,两个小姑娘店员一个劲说好看好看。
买好衣服,两人分别回酒店拿了贴身衣物和洗漱用品,再汇合叫车去华山。
路上,盛怀扬介绍了他们要去见的人。
周奚,鸿升资本大中华区高级合伙人,名副其实的“金主”。
“她本科在T大,研究生在斯坦福,比我高两届,学的是金融,毕业后先在美国PG做到合伙人,后来被鸿升高薪挖走。”
“PG”夏时初咋舌,“就是那个掌管美国一半富豪家族基金的PG?”
“嗯。”
“好牛,是中国籍?”
“嗯。”
“更牛!”夏时初由衷赞叹,要知道在米国,对国人歧视还是很严重的,别说非美籍,就是华人要想站到顶尖位置都是难上加难,尤其,还是女性。
夏时初瞬时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好奇和敬仰。
“不过,她已经做到PG合伙人,怎么会跳槽到鸿升?”
鸿升母公司在狮城,掌舵的却一直是中国人。自10年前进驻中国后,发展势头强劲,基金运作规模国内数一数二,但同PG这种神话一般存在的机构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鸿升给她更大的运作和管理权。”盛怀扬介绍说,周奚掌管着鸿升大中华区三分之一的资金,毫不夸张地说,她抖一下,整个鸿升怕都会有震感。
夏时初惊得张着嘴,除了牛,实在找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这个女人。
盛怀扬又断断续续地讲了些周奚的事迹,包括她如何精准参投了几家行业巨头公司等。
听得夏时初直感慨,“你说,都是女人,都是搞金融的,我怎么跟人家差距那么大呢?”
“你已经很优秀。”盛怀扬揉揉她的头,“我看你做完这个项目就能提董事。”
“可是,人家已经是金融巨鳄。”
“每个人的际遇、历程都不一样,不用比。”
“也是。”夏时初点头,“对了,你找周奚是想帮那群人引进私募?”
“你不是说了,不能管打不管教。”
不管多厌恶这群蛀虫,陈航和他们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中天顺利送上市。
而无论是他们查到的“入干股”,还是套出信贷资金入股,其本质都是同一问题——这群人没有或者不想拿出自有资金。
那他们提出的解决方案必须要解决这个核心问题,最好的方式就是利用私募买走他们手里的股份。
“他们会同意?”夏时初觉得不可能,“以中天现在估值和盈利能力,就算不上市,单纯拿分红也能赚得盆满钵满,而出让股份给私募,他们非但享受不到上市红利,连之前的分红也没了,这不是芝麻西瓜全丢?”
这种一眼就看得出吃亏的买卖,那群人会同意才怪。
“那得看天平上放的是什么筹码。”盛怀扬轻笑。
“你打算给他们什么筹码?”她好奇。
“虚拟股份。”
陈航不想撕破脸,又想顺利推进中天上市,唯一的方法就是把这些人手里的股份全部收回来,置换成合规、合法的入股方式。引进私募能解决资金问题,可是就像夏时初所言,那些人凭什么要把股份白白出让给私募呢。
相比之下,不如让张华成继续破坏上市工作,让中天永远上不了市,他们还可以继续吃红利。
陈航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盛怀扬提出用虚拟股份的模式来激励这群人时,他同意了。
所谓虚拟股份就是不拥有实际的股权,不享受股权持有股东的表决、选举等权利,但是,中天会拿出一部分利润专门用于虚拟股份的分红。
当然,跟之前实际持股的权益相比,这个虚拟股份自然少得多,也是非常吃亏。但别忘了,除掉利益,他们中很多人还有帽子和命要保,是乖乖出让股份,继续拿还算ok的红利,还是后半生守着铁窗写忏悔录,不言自明。
“我们不需要说服所有人,只要抓住心里最惧怕的那几个就可以。”盛怀扬哼笑,“他们自然会去搞定其他人。”
夏时初深感如此,但仍有疑惑,“陈航能同意,但中天董事会和其他大股东是否同意呢?还有,周奚那边会不会要求对赌,或者提出很苛刻的入股条件?”
“会。”盛怀扬答得十分笃定,“她这人,向来尊崇利益最大化。现在我们软肋在她手上捏着,她一定不会仁慈。”
这……夏时初睨了他一眼,“你是夸她,还是贬她?”
“如实评价,以后你就会知道。”盛怀扬轻笑。
“既然这样,为什么非得找她?”她又问,“为什么不干脆找成路白,他们之前就投了中天,现在再收购一部分,应该不难。”
“我选她,不仅是因为跟她是朋友,更看中她的手腕和人脉。”
他压低声音道,“如果是她去收,咱们会事半功倍,省不少力。”
“她有靠山?”夏时初同样压低了声音。
“晚上告诉你。”
夏时初看了眼前面开车的司机,想着有些话的确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讲,也就不在提这个话题,转而跟他聊起了别的。
一路聊得愉悦,2小时的车程很快也就到了。
车子停在华山脚下一家会所,盛怀扬报上自己名字,前台服务生立即笑着说:“盛先生是吗?这边给您留了一个房间。”
“只有一间房吗?”夏时初插了一句。
服务生微笑:“是的,只留了一间套房。”
盛怀扬偏过头来,将笑不笑地望着她,“你还想分开睡?”
听听,这是什么鬼话,她怎么就不能要求分开睡了?
不过,没等她驳斥,那边服务生已经接过话,“抱歉,我们今天只剩下您这间房。”
盛怀扬勾起唇,笑望着她,“看来你只能再跟我睡。”
他特地强调了“再”字,真是生怕她忘了昨晚两人也是同床共枕。
夏时初懒得理他,扭头去欣赏会所的景色,然后惊讶地发现这家会所竟完全不同于满西城随处可见的唐风。不小的院落里,流水假山,亭廊石桥,精致小巧,处处都像江南小院。
办好入住,一名服务生领着他们到房间,推门进去,望着那镂空雕花大床和拱形门窗,夏时初笑了,“这会所有意思,在华山脚下,却弄了个江南风。”
盛怀扬放下行李包,“据说这里是清朝某个很有名的西都督别院,这人祖籍扬州,任都督近10年,说是太思念故居,找人建了个跟家乡一样的小院。”
夏时初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封-建社会的官员可真奢靡,思乡就劳民伤财地修了小别院,多少民脂民膏啊。
“不过,能保留到现在也不容易。”
“好东西,总有人会想办法留住。”盛怀扬抬手看表,“离吃饭还有会儿,我陪你出去逛逛?”
“好呀。”
盛怀扬陪着她在院里逛了一圈,途中夏时初得知现在这院子居然是私有,至于谁的嘛,不可言说。另外,这家会所并不对外营业和开放,所谓会员也不是有钱就能办理,而是邀约制,他们今儿能住进来,完全是沾了周奚的光。
说到这里,夏时初又想起车上没深入的话题,“周奚背-景很厉害吗?”
盛怀扬轻轻嗯了声,偏头在她耳边说了个名字。
“卧-槽。”夏时初惊得爆了句粗口,“真的假的?不可能。”
盛怀扬但笑不语,牵着她继续逛,而夏时初还在消化他说的话,“你说他们是情侣?我不信,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