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则则愣愣地傻了。她想过很多事情,却没想过要维护祝太后的名声。她一直是把祝太后当做敌人的,却没想过她是皇帝的母后,亲身的母亲。做儿子的哪有希望自己母亲带着恶名的。
敬则则不是不懂检讨自己错误的人,但皇帝说什么“人媳”,敬则则还真没这个自觉。不过话又说回来,皇帝会维护自己的母亲,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他若是看着自己糟蹋祝太后的声誉而什么都不说,那才不当人子。
易地而处,敬则则也是容不得自己相公摆弄她母亲的名声的。
敬则则不是个不能认错的人,何况还人在屋檐下,她顿了顿,用袖口把脸上的泪痕抹去,提起裙摆跪了下去,“皇上,是臣妾错了。是我,是我小气了,心胸不够。”
“你知不知道朕很失望?”沈沉没急着扶敬则则起来,就看她端端跪着。
敬则则点点头。
“你不知道!”沈沉大声道,“朕等了你很久,你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今天要是朕不告诉你,你是不是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不好说,可能真的是一辈子都不明白的,敬则则心里这么想着。“臣妾其实早就知道错了,只是,只是一直没好意思来认错。”
沈沉俯身抓着敬则则的手臂将她一把捞起来,“你再有下次试试。”
敬则则低着头低声道:“以后都不敢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老虎他妈的屁股也是碰不得的。
许是见她难得的乖顺吧,皇帝也不发脾气了,将她顺势搂入怀里抱住。敬则则心里其实还是委屈的,她知道这件事上自己有错,但皇帝是不是也太狠心了?所以帝王情什么的真的是一文不值。
敬则则就这么靠在皇帝胸膛上胡思乱想,又寻思着皇帝这样是不是算是跟自己和好了?但其实她自己都还没想好的。认错是认错,和好却又是另一桩事儿了。
只是下一刻敬则则就感觉不对了,皇帝居然伸手去拉她的裤腰带。
敬则则一把揪住自己的裤子,“皇上,你要做什么呀?!”
“朕看看你的膝盖。”沈沉没好气地道。
敬则则松了口气,又没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她思想太复杂了,当然这也不能怪她,主要是以往皇帝跟她在一起时,没少胡作非为。
敬则则往后退了一步,抻了抻腿,表示看膝盖可以从脚踝往上撸裤管。但她刚伸腿就想起来,自己今日为了保暖穿的是束脚裤,而不是夏日那种撒脚裤。
敬则则往旁边的榻上坐下,弯腰打算去够裤脚,好解开那束脚的带子。
“不用那么麻烦,你把裤子脱了不一样的看么?”
解腰带明显比解束脚带来得方便。
敬则则死劲儿地护住自己的裤腰,大白日的脱裤子成何体统,而且裤子脱半截儿多难看呀。这裤子一脱就什么遮挡物都没有了,光0溜溜的不羞人么?而且她总觉得皇帝有些不对劲儿,并没他说的那般正经。
奈何敬则则那点儿力气在皇帝手里根本算不得什么阻碍,她的屁股被用力一拖,一个扒拉,裤子就掉了三分之一了。
敬则则哭的心都有了,“你别,你别……”
很好,膝盖露出来了。
白生生的带着一点儿天然的粉,已经丝毫看不出当时那种红肿了。
沈沉的手覆上敬则则的膝盖,“还疼么?冬日里冷了,膝盖会有感觉么?”
“没有。”敬则则斩钉截铁地摇头道,“小郑太医配的灸丸很管用。”她说着话想把退到小腿处的裤子拉起来,结果却被皇帝一拉一扯,彻底地从她脚上脱掉了。
敬则则惊呼了一声,立即用裙子把自己整个儿地给包裹了起来,严严实实的,确保没有遗漏之后,她才挺胸抬头气势很正地看向皇帝,好叫他知道自己不是个随便的人,她这还没准备和好呢。
谁知皇帝只是笑了笑,然后往里坐了坐。
敬则则往后挪了挪,背脊塌了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皇帝又往前坐了坐,敬则则再往后退了退,含胸塌背了再一点点。
然后沈沉又往前挪了几寸,敬则则则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只鹌鹑,缩到了榻的角落里。
“你不会觉得这世上的事情只要认了错就行了吧,则则,嗯?”沈沉低声道,又往前坐了坐。
敬则则再往后退了退,脚趾整个儿地收紧了。
第91章 陈年酒
“臣妾知道有责罚。”敬则则气息不稳地道,她觉得皇帝靠得太近,自己脑子有些转不灵的感觉,因为她太知道皇帝这动作在暗示什么了,但心里又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这儿可是勤政殿。
沈沉点点头,往前倾了倾身子,伸手撑在了坐榻的靠背上,将敬则则半圈在角落里。
敬则则不得不往后仰了仰,腰已经靠到了背后的引枕,没法儿再动了。只觉得耳边的碎发被热息给吹气,皇帝的脸已经快贴到她的脸颊了。
“皇上,这,这是勤政殿。”敬则则往右偏了偏头,想躲开一点儿。
“嗯。”沈沉应了一声,然后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话。
敬则则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转头看向皇帝,皇帝已经抽身坐直了身体正盯着她。
敬则则动了动嘴唇,连话都惊讶得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敬则则的视线瞥向大殿的方向,又瞥向窗外的郎朗白日,意思是让皇帝自己正经些。
“知道你脸皮薄,这就是默认了吧。”
敬则则气结,觉得皇帝的下限比普通人可是低多了。她怎么就默认了?而且罚人有这样罚的么?再且,他们之前谈的不是极其严肃的话题么?他不是还怒得要拍桌子么?
半个时辰后,身后传来穿衣裳的窸窸窣窣声,敬则则把自己的头使劲儿地埋进了软褥中,不想动,也不想看到皇帝的得意的嘴脸。
沈沉自己系好了腰带,在敬则则身边坐下,欣赏了片刻大美人半遮为遮的样子,叹道:“可算是略解了解馋了。”
略?
馋?
敬则则睁着水汪汪的美目恨不能把皇帝瞪穿个窟窿。皇帝这话说得亏心不亏心?若是她有资格看到彤史的话,她想她一定能把彤史甩皇帝脸上。
“则则,你的眼睛真漂亮,尤其是瞪人的时候。”沈沉说着有用指腹去摩挲了一下她的眼睑。
敬则则没奈何地仰天翻白眼,狗皇帝开始说甜言蜜语了,然她莫名的毛骨悚然,总有一种即将遭殃的感觉。
“好了,快起来吧,朕今日还有许多事儿要处理。”沈沉往旁边让了让。
敬则则没耍赖,也知道勤政殿不能久待,她留了这么久已经会让人碎嘴了。她坐起身,然后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皇上,我,我得去内殿洗一洗。”
沈沉点点头,把敬则则的衣裳拉过来胡乱给她裹上,再把她外面的披风给她穿上,“就这样进去吧。”
敬则则拉紧了披风,低头瞥了一眼那坐榻,然后又瞅了眼皇帝,意思是在问:怎么办?
“乾元殿伺候的人口风都很紧。”沈沉道。
“你待会儿不是要召见臣工么?”敬则则低声道。
沈沉戳了戳敬则则的脸颊,“你快进去吧,朕自有处置。”
沈沉的处置就是出了勤政殿,叫张玉恒、顾青安陪着走一走,理由是坐久了太闷,正好出去踏雪。
高世云当然没有跟着,勤政殿里发生了什么,别人不知道,他可是门儿清的。
敬则则走进乾元殿内殿时,两名青衣宫女即刻迎了上来,一个是敬则则熟悉的,另一个却是脸生。
脸生的那位正要说话,却被彤书给拦住了,领着她行礼道:“请昭仪娘娘安。”
“彤书,你去备一下水,我要沐浴。”敬则则努力让自己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不要脸红。
“是,奴婢这就去。”彤书站起身道,“娘娘可要把华容唤进来。”
敬则则这才想起这茬儿,“好的,你让人去叫吧。”说罢她自己很自如地就转进了乾元殿的暖阁,好歹在这儿住了那许久,她四处都很熟悉了。
彤书身边的语琴却还有些发愣。
彤书看敬则则转进了暖阁才低声道:“多看少说,你小心伺候着这位就行了。你当你前头的书翠为何会人影都不见了?”
御前伺候的人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儿,走了一个才能补进来一个,而谁都不想成为走的那个。因为御前太多事儿,看的多了哪里是说退就能全乎而退的。
语琴忙地道:“彤书姐姐,多谢你指点我。”
“咱们都是御前之人,我只是不想你出错而连累了我们大家。”彤书道。
水很快就备好了,敬则则很想把头埋进水里的,却又不敢弄湿了头发,那样又要费功夫绞干了,留太久可不行。她只能用手捂住脸,在心里把皇帝骂了个半死,总怀疑皇帝那许多花样,是不是当初做皇子时在外面学的风流手段。
一时华容进来,伺候了敬则则起身。敬则则嫌弃地看了看被她脱到一边儿的里衣,若是穿上待会儿回去还得再沐浴。
彤书低头道:“娘娘,您的内衫还放在东边儿的柜子里呢,奴婢给您取来。”
敬则则有些惊讶,侧头看向华容,“你上次收拾东西时没收拾干净么?”
“想起来了,上回收拾的时候还有两套送去洗了,所以才没拿。”华容道。
“皇上说给娘娘收起来,以防哪天您要换。”彤书替华容补充完整道。
敬则则点点头,有衣裳换当然是好的。
只是坐在妆奁前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耳坠少了一只,四处看了看,华容去净室里也找了找都没有,想来只能是掉在前殿了。
这会儿敬则则也不可能让人去翻勤政殿的坐褥,“算了,不戴了。”戴半只还不如不戴。
彤书又捧了个小匣子上前,“娘娘以前还落了些首饰在这里,奴婢都收捡在这匣子里了,还请娘娘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到底是御前伺候的如此心细,敬则则少不得瞪了华容一眼。
华容嘀咕道:“娘娘时常掉耳坠的。”
这真怨不得华容。敬则则也知道,皇帝有咬人耳垂的爱好,隔着耳坠总不好弄,所以他时常替她取耳坠,然后顺手一放,事后两人谁还能记得一枚小东西啊?
敬则则从匣子里拣了一对粉色的珊瑚耳坠戴上。珊瑚,粉色的可比红色的少见了许多,也贵重了不少,然则珊瑚坠子敬则则掉了也就掉了,并不放在心上,但若是掉一锭银子她准记得。
说起银子,敬则则想起皇帝还许诺过她五千两来着,结果不见踪影。
穿戴整齐后,敬则则匆匆地回了明光宫。
语琴却是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彤书看一眼就知道语琴心里想的是什么,“别想了,这在敬昭仪身上很正常。你只要记住,不该说的话出去一句也别说。会有不少人变着方儿的想套你的话,你脑子得灵醒点儿,若是说漏了嘴,可不止是挨罚那么简单。”
语琴赶紧点点头,“我不会的,彤书姐姐。”
彤书也不再多说,只能看语琴日后真正的表现。
语琴低声道:“彤书姐姐,我原先还以为最得宠的是淑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呢。”
彤书淡淡一笑,“宫里的恩宠谁说得准呢,全看皇上的心情。”
“可是昭仪如此行事,难道不怕人说她狐媚祸主么?那可是前殿呢。日后皇上想起来,难道不会怪她?”语琴道。
“那就不是你我能操心的事儿了。”彤书收起了笑容,“咱们只管伺候好主子就行。对了,你去甘泉宫找慎才人帮我要两个花样子吧。”
甘泉宫是刘婕妤刘如珍住的地方,以前她是刘嫔所以住主殿,如今贬为了婕妤本该住偏殿的,但祝新惠帮她说了话,说是她带着四公主不好住偏殿会委屈公主,因此皇帝和当时的孝仁皇后也就没让她挪地儿。
宫里的人谁也不愿意跟刘如珍一起住,她在外头只是动嘴而已,在宫里却是手都会动。慎才人却在她宫里一住就是几年,可想其地位。若不是今日彤书骤然提起,恐怕宫里都没人能想起慎才人是谁了。
语琴到了甘泉宫,先去给刘婕妤请了安。刘如珍听她说是彤书派来要花样子的也没刁难,只摆了摆手让她自去。
乾元殿的宫女,新进的都会被派来慎才人处走一遭,学个乖。
语琴见到慎才人时,她正在做小儿的衣裳。
“奴婢给慎才人请安。”语琴道,心里却在嘀咕,那衣裳看着不像是小女孩儿的,所以慎才人显然不是在给四公主做衣裳。
慎才人见语琴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针线,轻轻笑了笑,“哦,这是给五皇子做的里衣。”
“五皇子?”语琴一下就明白眼前的人是谁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慎才人,年方二十四、五,瞧着却有二十七、八的样子,也不是说老,就是有些憔悴,很瘦,手指看着有些粗,像是做惯了粗活儿的人。
但是看得出,她的模样生得很美,即便是现在这样憔悴,也有一种异样的美,若是仔细打扮保养,只怕也不比那敬昭仪和傅淑妃差多少,在宫里容色也算得上是前头的。
可惜虽然生了皇子也没得皇帝的另眼相看。
语琴的视线垂落在慎才人的手上。因为做针线,她手腕露出了一截子来,上面竟然有一道寸长的疤痕,看着有些惊心。
慎才人把袖子拉了拉,垂下了遮住了手,“是彤书让你来的么?”
“是,彤书姐姐让奴婢来问才人要两个花样子。”语琴道。
慎才人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去匣子里翻了两张纸出来递给语琴,“这是我最近新描的,你带回去给彤书吧,替我多谢她的照顾。”
语琴点点头,快步离开了慎才人阴暗的屋子。她刚才甚至都没看到有人在慎才人身边伺候。
语琴将慎才人的花样子拿给彤书时,听她道:“这宫里画花样子最出色的就是慎才人了,当初多少宫里的娘娘都求着问她要花样子呢。”
语琴静静地听着彤书说话,已经明白她是要敲打自己了。
“她的针线也做得极好,皇上的中衣都是她在做,而且皇上最习惯穿她做的软底鞋子,说最舒服。”彤书叹道,“可惜现在也不让她做了,别人做的,皇上也一样穿着不错。”